第24章 程仙夏（三）
附近的镇高中只收两个班级的新生, 入学时约莫一百四五十位学生，中途总会有学生退学、休学。
到了高三，约莫只剩下一百位左右。
镇高中的升学率是极低极低的, 约莫百分之十几, 能上一本的更是凤毛麟角。
相对而言，县高中的升学率却有百分之四十几。
县高中, 面向全县的初三生, 却也只收四个班级的新生, 约莫三百来名。
区别这般大, 其一是生源的区别，其二是师源的区别，其三是学习氛围的区别。
程仙夏为了能顺利考进县高中，在接下去的初二和初三这两年里头，她算是将全部心力放在学习上头。
除了吃饭和睡觉外，将家里分派下来的家务干完外, 程仙夏也就每个月写两个小故事寄出去，或多或少, 会有十到二十块不等的投稿收入。
这个钱, 程仙夏是谁也不告诉。
因为，程仙夏发现程家父母对金钱看的很重，平常没有零花钱，买笔买书, 得向家里要一回又一回的, 很不体面。
哦，程仙夏还要空出一点点时间，给小姐姐和弟弟复习下英语，没法子, 这里的英语老师的教学水平大不如她。
到底是上过几辈子的大学，就算是几十年没有碰，可老师一讲，程仙夏一听，课后再一琢磨，记忆便是没有回笼，但理解起来还是比一般人要快。
当然，比起学霸们还是大大大不如的。
程仙夏的成绩一直在年级五名左右。
……
1992年，中考结束不久。
程仙夏便得到通知，县高中有她一个名额，除了她还有两个男同学。
此外，还有一个男同学考去了市第一高中，前所未有的高分，一下子轰动了。
有两个女同学考上了师范，三个男同学考上了中专，剩下还有十几个考上了县高。
与老师们而言，今年是个丰收年。
接着，学校也在全县出了名，有不少别的中学的学生过来附学。
说起师范。
在中考之前，程爸爸程妈妈还想让她上师范呢，师范不光，还会补贴生活费，还有人觉得女生越学越差，男生越学越好，上高中不大保险。
程仙夏听了父母的论调，很是坚定的摇头说：“爸，妈，你们啊，将目光放的长远一些，学费和生活费，才多少钱呢，只要我考上了县高中，等于半只脚踏入了大学，你们可以放心的向亲戚借钱，将借条给我，到时候，我翻倍还钱……”目前村上很流行出去打工，借几百块钱，还是不难的。
还是自己没有名气，同时也没有灵气，写的小故事不值钱。
“……考上就给念……”程爸爸沉默了片刻，最后说道。家里，存了些钱，是想要建新房子用的，可家里孩子会念书，便是借也要借来给念，不然，在这村里会丢尽面子的。
整个暑假，程仙夏都在给小姐姐和弟弟补课中度过，他们的成绩在年级三十名左右，升镇高中也难。
同时，还带了另外几个交费的学生。
程仙夏自然没有将自己挣来的学费上交给父母，她转身去了大镇，找最好的师傅，给自己修一修齐耳的短发，再给自己买买买——
买了两条牛仔裤，一条黑色的，一条蓝色的；
两双帆布鞋，一双黑色的，一双白色的；
两件T恤，一件白色的，一件蓝色的。
随性而为花钱的结果，开学了，程仙夏只从父母那里拿到了一百多块的学费加住宿费，没有生活费。
程仙夏惊讶的问了。
“生活费，要什么生活费啊，吃的米家里有，每个月自己回家带，吃的咸菜炒肉，每周去车站一趟，让村里大巴司机给你带下去……”程妈妈没有说的是，想要生活费，自己去挣啊。
“……”程仙夏能说什么呢？
还好有一冰箱的食物，要不然一定会营养不良，虚岁十六的她，裸高不过一米五六呢，她还想要再长长呢，但是，很难了，前年就来了月经，她已经是吃好睡好运动好了。
还是基因太差了。
小姐姐，虚岁十八，不过一米五二。
弟弟程贤虎，虚岁十五，已经到达一米七。
但是，程仙夏身材发育良好，前凸凸后翘翘的，不像小姐姐是平胸的纤细少女。
哦，还有家里的小妹妹，聪明又可爱，成绩也好，个儿也不特别矮小。
……
没有生活费，程仙夏在县高中的住宿生活过的很是清苦。
思来想去，程仙夏换上初中那套土得掉渣的蓝色校服，带上口罩和帽子，利用双休日，先坐公交大巴，再坐轮船去大江对面的市区。
程仙夏要捡垃圾卖。
这般自然很辛苦，收入还是有的，有时候一天十几块，有时候一天二三十块，收入比起给杂志寄小故事还好呢。
小故事，写得很不错，可程仙夏没有背景没有名气，自然被压榨，没有被谁剽窃，还是小故事太短小，还有她对别人说自己留着原稿呢。
其实，程仙夏想找一份家教的活。
可是这个年头，没有手机没有电话没有地址，想贴个家教广告也不好搞。
便是在三线小城市，也还没有打小时工的‘洋快餐’。
如此过了两个月。
最后，在同班同学的推荐下，程仙夏给几个小学生当了英语老师，一天只上一小时，一小时二十块。
唉，也算有固定收入了。
这个同学，自然是个男同学。
姓尚，名晓军，他是县城人，父亲是转业军人，目前在县公安局当副所长，母亲是名小学语文老师。
尚晓军长的不是特别帅气，却是一脸正气，从小到大都是班长。
重点是喜欢自己，当然程仙夏假装自己不知道。
程仙夏是班花，又是班上文艺委员，因她不光长得美，歌声也动听，舞姿更是柔软。
将程仙夏当成暗恋对象的男同学不少。
少男少女嘛，青春萌动，是自然现象。
可惜，程仙夏对纯纯的初恋，没有半点兴趣。
纯属浪费时间。
然而，男同学要对她好，程仙夏自然不会拒人千里之外，只是很绿茶的说：“学习为重……”
“我只爱学习……”
“我要考名牌大学……”
“没有时间，我家在农村，很穷，要自己挣生活费……”
敢表白的男同学还是极少极少的，大多是默默的看看她。
当然，尚晓军是特别的，大气的，总是以班长关爱同学的姿态来爱护着程仙夏。
程仙夏总会甜甜的对他说谢谢。
……
这个世界的程家父母，真的不是一对好父母。
不光光对程仙夏不大友好，对小姐姐也不大友好。
当小姐姐和弟弟，中专同时失利，弟弟可以复读，小姐姐却只能进城打工。
家里不是负担不起小姐姐的学费，养了那么多的家畜，卖出去都是钱，多了没有，每年几千块的收入还是有的。
“阿春，如果还想念书，可以去参加自考……”程仙夏给小姐姐指明方向。
“不，我不是很爱念书，我在一家美容院当美容学徒，安全又干净，挺好的……”小姐姐却摇头，读书太难了，村上很多同龄姑娘嫁人了，还有生孩子的呢，她想嫁在城里。
“哦，那你多给自己存些嫁妆……”这对父母一定只收聘礼，不出嫁妆，一切都留给儿子儿子。
“知道，我又不傻……”小姐姐白她一眼，她当美容学徒包吃包住，可没有工资，这日子不能长久，等与客人们熟悉起来，让她们给自己介绍对象。
“……”程仙夏点头，也是，哪有那么多‘扶弟魔’呢？！
……
暑假，程仙夏回家开起补习班。
她的英语成绩好，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这一回，她是一个小时一块钱，不是一天一块钱。
不努力赚钱不行啊，程仙夏想给自己换床新被褥，再添一件羽绒服，班长尚晓军给她带来几本辅导书，也得给钱。
程家父母与她有了默契，家里不收她自己挣来的钱，可也不给她生活费。
今年，村上流行起手织珍珠衫，程仙夏在两个月的暑假里，一共织了十件，一下子得了五百多。
加上补习费，有小一千呢。
这下好了，程家父母表示不给学费住宿费了。
“那好，等我出嫁，你们也别收聘礼，这样行不行？”程仙夏笑了笑，说道。
当然不行了。
程家父母又不傻，这个二闺女可是未来大学生呢，长得又漂亮，个儿也不矮，定能嫁个好老公，那聘礼可得四、五位数，与三位数的学费，咋比啊？
“阿夏，不是爸妈小气，家里真的没钱，想建新房子，总是存不下来……”程妈妈对有出息的二女儿改了战略，不再打骂，开始哀兵。
“……别在村里建房了，去县城买套房，阿虎长大了，可不会愿意住村上。”程仙夏沉默了下，直接转了话题。
“县城房子要买，村上的新房也要建……”程妈妈野心很大哦，道。
“……”程仙夏没有接话，而是想碰上要不要趁着金价便宜，将手头的钱换成金手镯金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