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炁

  苏妲己还来不及调息，就发现元泽似乎在忍受某种巨大的痛楚一般，顿时满头大汗，正欲上前一看究竟。却发现元泽忽然捂住右眼痛苦跪地。

  “泽儿，你怎么了？”

  或许是怕惊扰到鳌龟墓穴的其他人，苏妲己挥手设下一道屏障，将自己和元泽与周围环境隔绝。随即连忙端坐于元泽身前，强行催动炁海，一股精纯的土属元炁自元泽天灵盖而下，纵贯全身。

  元泽此刻额头青筋暴起，体表也出现阵阵青烟，似乎是神灯万盏的力量在反噬。还在有琳琅宝衣护体，源源不断的热量被琳琅宝衣尽数吸收，然后以青烟的形式排出。原本大汗淋漓的元泽，此刻也没有汗水可以滴落，很显然他的身体已经处于某种高温之中，汗水还没有凝于体表之前就已经挥发了。

  好在苏妲己及时出手，帮助元泽暂时压住这股神火。

  元泽虽然还在痛苦呻吟，但明显好了很多，慢慢停止了抽搐的元泽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用一种极为低沉的声音喊道，“母亲，我，我眼睛好痛，啊——有种被火灼烧的感觉。”

  这便是荒古神器炼体之痛，而当初元泽之所以没有像如今这边，全是因为有太一和摩诃迦叶的全力守护，以及东皇钟的滋养，最主要还是因为当时的元泽完全处于假死状态，又怎么会察觉到痛楚呢？

  苏妲己玉指轻捻，拇指在中指上轻轻一划，一到细微的口子出现在其中指之上，在苏妲己神识的驱使下，一滴精血缓缓的上浮。

  苏妲己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口中传出几个古老的音节。然后双手轻轻一推，那滴灵狐精血便稳稳的落在元泽右眼之上。

  元泽只觉得有一股清流窜入自己的身体，那神火的灼烧感顿时轻了许多，不似刚才那边难以忍受。

  苏妲己忽然十指张开，一道道如丝线一般的炁流朝着元泽的身体涌去，在苏妲己的控制下。元泽右手中指轻弯轻点劳宫穴(中医养身穴位，握拳屈指时，中指点于掌心的位置)，紧接着一道丝线落在元泽掌腕一侧，直取元泽神门穴（手少阴心经的穴位，可治疗心绞痛、无脉症、神经衰弱），当最后两道丝线落入元泽少府穴与通里穴之后，那让元泽几近崩溃的灼烧感终于消散。

  元泽终于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抬头看向苏妲己，还未来得及表示感谢，只听苏妲己惊呼，“泽儿，你的右眼！”

  “母亲？我的右眼怎么了？我没有察觉到有何异常啊？我还是能看见您在我身前。”

  像是担心苏妲己不相信自己一样，元泽还故意闭上左眼，单独已右眼视物，“母亲，我没事，您看！”

  苏妲己没有多做解释，水袖一回，不知道到从来弄来一面铜镜。

  “泽儿，你自己看。”

  元泽定睛一看，右边的眼眶之中似乎有星辰在滚动，又仿佛是万家灯火萦绕其中，诡异又有些好看，只是时不时的有神火从他的眼瞳中往外溢出，虽然此刻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但是元泽任心有余悸，若不是母亲大人帮助自己控制住这神灯万盏的神火，恐怕自己还会被神火折磨。

  “你可知，你的右瞳之中星辰流转是和原因？”

  “母亲，我也不清楚，这神灯万盏还能取出吗？我担心它日后发作。若平日还好，但要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那可极为不妙了。”

  “荒古神器已经与你融为一体，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它在帮你镇压魅惑血脉的同时，还能发挥其自身妙用，或许是因为你可能是混沌之体。”

  “混沌之体？母亲，您是否看错了？我怎么会是混沌之体呢？”

  “拥有混沌之体在荒古时代并非什么罕见之事，只是在遭遇诸多天灾人祸之后，混沌之体也几乎消失殆尽。我不清楚你的混沌之体是如何来的，但是我敢肯定你就是混沌之体。”

  “母亲，这是为何？”

  “荒古神器本身并不能共存，不管你如何机缘过人，也断不能以凡人之躯容纳荒古神器之力，一开始我以为仅仅是因为东皇太一其自身实力强大，让荒古神器与你强行融合，但是从此会让荒古神器失去神威，现在看来我想错了。既然你是混沌之体，那么荒古神器虽融入你的身体、经脉之中，但仍能发挥其神威。因为混沌之体可凝练五行之力，五行之力可幻化五源元炁，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听苏妲己这样一说，元泽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回应道，“母亲，我确实好像可以借用东皇钟拥有的玄鸟清灵法印，还能借用女娲五色石的力量暂时提升神识境界……”

  “不知道你的混沌之体是如何让其余几件荒古神器趋于休眠状态，可现在你的炁海已经无法维持原有的平衡，女娲五色石虽说可以保护你的神识不受神火的侵害，但是神灯万盏与其他荒古神器不同，没有器灵对你的认可，它随时都有可能暴走，因为它或许以为这具躯体本该就是它的。”

  说完，苏妲己面露苦笑，心想：唉，没想到命运永远让人难以捉摸，即便灵棋卜早有预示，可未曾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早……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苏妲己面带微笑，目光中的慈爱之情更加浓郁了。

  “泽儿，你且放宽心，既然知道是混沌之体失衡导致了，那就不难解决了。”

  “母亲？您有解决办法？”

  “荒古神器虽都具备五行之力，但每件荒古神器都有其最为强大的特属元炁，神灯万盏虽可生神火，但其最强大之处是几乎无敌的防御结界，而这防御结界的始源便是水属元炁，五行之力相生相克，土属元炁便能克制其威能，只要引入足够多的土属元炁便可彻底解决你右瞳的问题。”

  “你且收敛心神，盘坐冥想，我为你引入炁海。”

  “母亲，您刚刚才耗费心神为我炼体，我看也不急于一时，要么您先修养一番，我们再做打算？”

  “好孩子，虽然你现在拥有神尊境界的修为，可是也不要小看我们九尾狐族的天赋力量，我族既然能从荒古时代传承至今必定有我们的不凡之处，你且放宽心，引炁入体并非难事，也不会有太大的消耗。”

  听苏妲己这样一说，元泽便打消了再劝说的念头，按照苏妲己的要求，屏气凝神，控制自身元炁在炁海之中缓缓运转。

  苏妲己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打算永远保守这个秘密：泽儿，母亲知道你心地善良，为人正直，有些事情你只想自己去扛，不愿意麻烦身边的人。原谅母亲欺骗了你，可是不这样做的话，你如何去与那不可琢磨的命运去斗争？你如何保护雅瑜的此生周全？原谅母亲的小小私心，母亲苦守这鳌龟墓穴多年，本打算将这鳌龟真骨留给雅瑜，可惜她满心都是你，即便鳌龟真骨可以为她续命，但是真正带给她生机的还是你……

  原来苏妲己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一直四处打探子受的消息，自己也因为硬闯长生冥界，被死灵之气所染，生命力开始快速的流失，机缘来到这鳌龟墓穴，得到其中的鳌龟真骨，才得以续命至今。一切或许都是命运的安排：她因为女娲娘娘的命令去做那消耗人皇之炁的祸水，荒古鳌龟却因女娲娘娘丢失了性命，没想到鳌龟被女娲娘娘埋葬在这阴曹地府之中，自己原本以为也会长眠于此，却没想到又是鳌龟真骨救了自己。

  苏妲己早已经没有了恨意，如今的她也真的累了，倦了，终于放下了所有。

  若是元泽此刻睁开眼睛便会看到，身前的美妇双手虚托与炁海之处，随着她双手的抬升，一道闪烁着浅黄色荧光的骨片经由其胸口而出，其上蕴含的生命力已经不能用充盈来形容，更可怕的是那与大地同气连枝的土属本源力量完全内敛其中。

  元泽察觉到异常，正欲一看究竟，就被苏妲己呵斥住了，“炁游神识，神归炁海！”

  元泽打住了偷看的念头，继续盘坐冥想。

  苏妲己神色有些复杂，催动着那块鳌龟真骨没入元泽左眼之中。再以狐火为引让鳌龟真骨完全融入元泽身体。

  做完这一切，苏妲己双目之中神采尽失，原本设下的结界也自动消散不见。

  “泽儿，你且好好调息，让这股力量完全与你融合，一会来大殿找我。母亲有事要拜托你。”不管元泽是否听到，苏妲己已经转身离开，留下还在适应鳌龟真骨所带来的力量。

  此时苏妲己的心声没有人知晓，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嘴角忽然挂起微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夫君，我终于再无牵挂，你可知？失去你，我真的好想大哭一场，用眼泪来证明我并没有那么坚强……

  鳌龟墓穴大殿之中，苏妲己端坐于上位。在场的所有人恐怕只有苏九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若不是她帮助圣主调息，圣主无法像现在这样泰然处之。苏九儿知道，圣主这样做是不想让公主和驸马爷担忧。

  “泽儿，你试着催动左右双瞳的力量。”

  元泽虽有疑惑，但此刻这里并无外人，自己也没必要刻意隐瞒什么。当即点头，神识催发，炁海翻腾。

  “我要看，我要看。”小青一下从座椅上跳了出来，跑到元泽面前，定睛一看，忍不住惊呼：“哇！阿泽哥哥，你这双瞳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如此好看。”

  元泽双瞳在收到神灯万盏和鳌龟真骨的影响后，一明一暗，神灯万盏也没有神火溢出，完全在元泽的掌控之中。

  “从此你左瞳可以正常施展魅惑血脉之力，而右瞳可以催动神灯万盏之威。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施展神灯万盏的防御结界，因为防御结界的代价是燃烧炁海。”

  “母亲大人请放心。我知道只有提升自身实力才是正途，外力获得的提升都是有代价的。但若是在生死存亡之际，我一定会护住雅瑜周全。”

  胡雅瑜俏脸一红，苏妲己则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启程，母亲与文和鬼帝有约，就不送你们了。”说完挥了挥手，先转身离开了大殿。

  步入内庭的苏妲己瞬间苍老，青春不复，满面憔悴。苏九儿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豆大的泪珠接连不断。

  苏妲己任然保持微笑，即便脸色惨白，皮肤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可她依然是笑着的，“九儿……答应我，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咳咳，咳。”苏妲己说话已经显得非常的吃力。

  “圣主，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快好好休息，呜呜呜……圣主。”

  “我真的倦了，这一天原本早就已经到来，可是……咳咳……因，因为女娲娘娘将鳌龟埋葬于此地，让我得以残喘至今，痴也好……爱也好，恨也……罢，怨也罢，滚滚红尘终究一场空，真……真的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再去……再去人间界看一看，可，我终究等不到了……咳咳。”

  “呜呜呜，圣主，您这又是何苦呢……”

  苏妲己的神识已经开始涣散，在失去了鳌龟真骨后，她自身的炁海已经无法支撑多久。

  虽有遗憾，虽有不干，但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得以释怀，朦胧中似乎有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正在朝她缓缓走来——

  “为了你，就算要孤背负千古骂名又如何？”

  “孤此生无悔但有遗憾，遗憾未能兑现白首偕老之约。”

  “孤不愿做这人间帝皇，孤只想做那个护你的子受。”

  “若有来世，那该多好，可惜孤等不到了……”

  苏妲己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了，一阵阵倦意袭来，只听见她口中用最后的气力在呢喃着：夫君，时至今日我也未曾后悔……不悔遇见，不悔此生……如果真的有来世，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