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家法
顾小小梦到自己在钱海里翻滚，于是笑醒了。 “小姐，该起床去给夫人请安了。” 莺燕的声音将顾小小从美梦里彻底唤醒。 她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去照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弯弯的柳叶眉下面是一双如水一般清澈的眼睛，两个脸颊圆鼓鼓粉扑扑的，看起来很有福气的样子，她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顾小小努力回忆她原来的样子，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因为她太忙了，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好好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小姐，赶紧洗漱，真的来不及了。” 顾小小从莺燕手里接过牙刷，这时候的牙刷已经很像那么回事儿了，竹柄一端上面钻了很多小孔，小孔里面嵌着猪鬃，莺燕又端来一小碗青盐，顾小小把猪鬃做的牙刷沾了一点青盐然后放到嘴里试着刷了两下，除了猪鬃有点儿硬之外还是挺好用的。 洗漱完了之后莺燕帮着她换上一套挺正式的衣服就领着她出门了。 苏府是一个“目”字形的三进院，第一进是门屋，第二进是厅堂，第三进就是内宅了。 顾小小作为新妇今天要在厅堂给苏家二老进茶。 莺燕领着顾小小走过一个抄手回廊，穿过一个垂花门又绕过一个影壁之后停在了一间屋子跟前。 说实话，顾小小还是有点紧张的，有一种见教导主任的感觉。 她在门口踌躇不安的来回踱步，苏九辰负手走了过来。 毕竟以后要共处在一个屋檐底下，顾小小也想跟他打好关系，于是连忙冲他挥手打招呼道：“大少爷你好。” 苏九辰走到近前瞪了顾小小一眼，然后没好气的责备道：“如此粗鄙，一点规矩都没有。” 顾小小前世也总看人脸色受人白眼，时常有人骂她没教养，就因为她是孤儿，如此一来倒也习以为常了。 顾小小对着苏九辰嘻嘻一笑说道：“大少爷高雅脱俗，一般人站您跟前儿一对比都显得粗鄙了，小小也就是个一般人，相形见绌嘛，让您见笑了。” 顾小小这一番话既抬高了苏九辰又没有贬低自己，苏九辰有些狐疑的看着顾小道：“都说你目不识丁，说话蛮横粗野，我看着好像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呢？” “小小的确是个粗人，但是看见大少爷之后那些文绉绉的话没经过脑子自己就冒出来了，可能是因为大少爷才华横溢，小小跟你说话也沾了两分才气。” 苏九辰十分不满的呵斥道：“巧言令色！嬉皮笑脸！成何体统！改日让府里的嬷嬷好好教教你规矩！” 苏九辰的语气实在严厉，吓得顾小小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顾小小心想：这苏九辰还真是块做教导主任的好材料。 房门被打开，一个小丫鬟走出来对顾小小和苏九辰说道：“夫人请两位进去。” 顾小小刚要迈步进屋就被莺燕一把薅了回来，她还纳闷儿呢，就看见苏九辰脸色难看的剜了她一眼，然后打头进了厅堂。 顾小小对莺燕问道：“我又怎么得罪这位少爷了？” 莺燕叹气回道：“小姐，你怎么除了忘事，把规矩也忘了，大少爷是二少爷的长兄，也是你的大伯，你得走在他后头，就算两人同行，您也不能与他并肩，必须慢他一步才行。” 顾小小鼓着嘴抱怨道：“怎么那么多规矩啊？用这些条条框框整日里把人捆着也不嫌累。” 莺燕无奈的催促道：“小姐还是快跟上，一会儿给夫人和老爷敬茶的时候您尽量别说话。” 顾小小赶紧小跑两步跟在苏九辰身后，她提醒自己要低调做人，凡事别出头，别拔尖儿，毕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需要小心行事，谨慎做人，这样才能长久安稳的吃了睡，睡了吃。 苏九辰走到厅堂正中对着上首的苏夫人和苏老爷作揖行礼，二老和蔼一笑，招呼苏九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旁边一个小丫鬟拿着一个蒲团放到顾小小身前，顾小小回忆以往看过的电视剧，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跪下。 可是自己前世活了二十几年也没给谁跪下过，何况旁人都站着，坐着，只她要跪，所以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 唉～这万恶的旧社会，但是形势比人强，她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顾小小心不甘情不愿的跪在蒲团上，旁边的小丫鬟又立马端上来一杯茶。 新媳妇给婆婆和公公敬茶，这剧情她熟啊！ 顾小小双手端着杯子把茶奉给苏夫人，然后说道：“婆婆请喝茶。” 苏夫人没接，反而拉下脸冷哼了一声。 顾小小不明所以，低头抬眼偷偷瞟了一眼上座的苏夫人。 苏夫人眉眼之间虽然有岁月的痕迹，但是不难看出她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美人，她体态微胖，左手碾着一串佛珠，如果她此时眼神不是那么冷冰冰的，倒真有几分菩萨像。 苏老爷就是典型的古板大老爷形象了，蓄着胡须，两鬓微白，眼神凌厉且严肃。 顾小小看这俩人就觉得心里发怵。，她端着茶碗的手都有点儿抖了苏夫人也没接。 苏九辰对苏夫人说道：“母亲，你如果不跟她讲，她可能这辈子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心里肯定还以为你是故意刁难她呢。” 苏夫人阖目，身体微微后仰，双手盘着佛珠说道：“静云，你给二少奶奶讲讲规矩。” 顾小小一听要上课，连忙放下茶碗，她刚想揉一揉酸疼的胳膊，就听苏夫人身后一丫鬟厉声说道：“二少奶奶！夫人还未接茶，你怎么能把茶碗放下呢？” 顾小小愣了一下，回道：“不是先听规矩然后再从新奉茶么？那我就先放下了呀，老这么端着不费手么？” 顾小小话音刚落，苏老爷就愤然起身说道：“这茶不喝也罢。”然后就气冲冲的走了。 这...也太难伺候了！ 静云从苏夫人身后走出来对顾小道：“请二少奶奶把茶碗从新端起来。” 顾小小从善如流的照着做了。 静云问道：“二少奶奶可知你刚刚错在哪里？” 顾小小心里嘀咕道：我要是知道错在哪里就不会错了，也就用不着你来教了。 心里虽然满腹牢骚，但她还是扁着嘴摇了摇头。 静云说道：“夫为尊，妻为卑，妻以夫为纲，老爷和夫人虽同坐上首，皆为长辈，但是二少奶奶敬茶之时必须先敬老爷再敬夫人。” 顾小小脱口问道：“就因为我刚才没把第一杯茶给老爷子所以他就生气了？” 苏夫人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放肆！” 她这一声吼得顾小小心肝一颤，顾小小连忙说道：“对不起。” 苏九辰坐在一旁像看笑话一样悠然的品了一口茶然后对苏夫人说道：“母亲，她这种品行怕是很难教导了，您不要动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苏夫人站起身来看着顾小道：“教不好也得学，学不好就打，打到她懂了，会了，明白了为止。” 顾小小一听“打”赶忙叠声说道：“打不得，打不得，批评教育就行了， 简单粗暴的方式不可取，不能打，不能打。”她前世在孤儿院就三天两头挨打，现在已经留下了心里阴影，没有什么比让她听到“你做不好我就打你”或者“你不听话我就打你”之类的话更让她感觉恐怖的了。 苏九辰竟然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说道：“既然知道害怕，那还不算无可救药。” 他转而对苏夫人继续说道：“母亲何不把家法拿出来给弟妹展示展示，也好叫她心里有个数。” 顾小小抬头狠狠的剜了苏九辰一眼，对方低头品茶全然无视了她的怨愤。 “把家法拿出来！”苏夫人一声令下让顾小小感觉天都要塌了。 顾小小在心里哀嚎：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让她穿越到这鬼地方受这个罪啊！ 三个小丫鬟手捧托盘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静云由左至右逐个给顾小小介绍道：“这第一个是笞刑。” 静云拿起托盘上的竹板子说道：“不谦不恭，怠慢于人，鞭笞十。 言辞有恶，巧言善辩，放任自安，不敬尊长，鞭笞二十。 外表不端，品行不正，不奉夫君，鞭笞三十。” 静云又拿起第二个托盘里的银针继续说道：“第二个是针刑。” 顾小小快听不下去了，这简直跟被关在监狱里没差啊。 静云故意把银针在顾小小眼前晃了晃说道：“敬顺之道是妇人最大的礼仪，不敬长辈，不顺夫君，针三指。 巧佞，媚悦夫君，举止轻率有辱德行，针五指。 没有羞耻之心，侮辱夫君，不守妇道，不慕贞洁，针十指。 ” 静云又指着第三个托盘里的竹夹说道：“辱贱门风，连累家荣，损破自身，供他笑具，受拶指之刑。” 静云说一句顾小小就不由的颤一下。 “还有。” 顾小小忍不住惊呼出声：“还有？” 静云阴沉着脸说道：“与人苟且偷奸者，浸猪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