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四大恒的秦少爷
顾小小坐在崇文门内大街一家茶馆一边儿嗑瓜子一边想对策。 交民巷原来叫江米巷，是清政府办公的地方，五府六部都设在这里，在乾隆和嘉庆年间这里是专门接待洋人的地方，后来伴随着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签订，东交民巷被划为了使馆界，也就是北京城里的租界，成为了“国中国”。 在东交民巷的各个街口都张贴着布告：往来居民，切勿过境，如有不尊，枪毙尔命。 而东交民巷的两端各建有巨大的铁门，日夜由洋人军警把守，拒绝中国人进入。 顾小小对坐在她对面的铁橙问道：“除了洋人，什么人能通过那道铁门呢？” 铁橙回道：“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没有各个使馆发的通行证肯定是进不去的。” 顾小小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东交民巷的大铁门附近传来喧哗声，不多一会儿就被附近看热闹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走，咱们也瞧瞧去。”顾小小不由分说的拉着铁橙就跑了出去。 顾小小推推搡搡的挤进人群看到一个洋人大兵正端着枪抵在一个少年的脑袋上。 那少年看起来十三四岁年纪，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上一顶瓜皮帽，上身穿着一件灰色锦缎长袍下面却穿了一条西装裤子，脚上又蹬了一双油光铮亮的黑色皮鞋，这一套装扮现在看起来是不伦不类的，但在当时却是十分潮流的中西融合式潮流穿法。 洋人大兵用英语说道：“滚蛋，再不走我就一枪毙了你！” 那少年迎着枪口毫不畏惧的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英国使馆的布鲁斯爵士欠了我们恒禾钱庄的银子，白字黑字立下了字据，你们休想抵赖！” 顾小小听见旁边几个吃瓜的议论道： “这小子是谁呀敢跟洋人叫板儿，活腻了。” “这人你不知道？他可是四大恒的少东家，秦四少爷，秦青！” 说到秦家可能会有人不知道，但是四大恒满京城谁人不知？ 恒禾，恒利，恒源，恒兴这东四牌楼的四大钱庄占据了整个京城金融业的半壁江山，其中恒禾号专司大额收放款业务。 前年太平天国北伐军攻入直隶，二百多家银号倒闭，只有四大恒屹立不倒，其实力可见一斑。 民间流传一句谚语：头戴马聚源，身披瑞蚨祥，脚踏内联升，腰缠‘四大恒’。”意思是戴马聚源的帽子最尊贵，用瑞蚨祥的绸缎做衣服穿在身上最光彩，脚蹬一双内联升鞋店的靴鞋最荣耀，腰中缠着“四大恒”钱庄的银票最富有，有腰缠万贯之意。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原来是秦家少爷。” “他怎么会牵扯上洋人的官司？” “好像是英国使馆里头的一位大人欠了恒禾钱庄不少银子。” “那怎么是少东家亲自来清欠呢？” “听说去年年根儿的时候秦老爷有意要历练他的几个儿子，这秦四少爷就被安排进了恒禾钱庄当学徒，小少爷急于做出点儿成绩给老爹瞧一瞧，但是这小子年少不更事儿，他也不好好想想，那进了洋人兜儿里的钱还能要的回来么？” 有个人啐了一口，低声嘀咕道：“他娘的，肉包子怼狗嘴里了还惦记着要回来呢， 都不是什么好雀儿，狗咬狗，活该。” “就是，那名义上是借，其实秦老爷心里有数，那些银子就是孝敬给洋人的了。” 其中一人嘿嘿闷笑说道：“看来这青瓜蛋子是让恒禾钱庄掌柜的胡钱三儿给耍喽。” 又一人立马对旁边的人劝阻道：“东交民巷里头的事儿还是少议论，免得惹祸上身。” 周围的人散开不少，但是那个秦少爷却依然倔强的扒着大铁门口口声声吆喝着要讨个说法，他旁边一个伙计拉着他苦苦哀求劝他回家但是秦少爷像魔怔了似的，大有一副今天讨不到钱誓死不休的样子。 洋人也不敢真开枪，但也想给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于是拿着棍子开始往秦少爷身上招呼，旁边站了乌泱泱一帮人竟没有一个敢上前去拉一把的。 顾小小觉得这个变故是个机会，于是气沉丹田大喝一声：“住手！”她这句话是用英语吼出去的，所以旁人没听懂，那两个洋人大兵却停下手来齐齐看向顾小小。 洋人大兵用英文对顾小小问道：“你是什么人？” 顾小小秉承着在外面做好事不留名的优良传统，决定隐瞒自己的真实来历，她眼珠子一转，用英文回道：“我是这位秦少爷的夫人，两位洋大人消消气，我来劝他两句。” 洋人大兵举着长枪在顾小小和秦少爷之间一比划，说道：“赶紧的，再在这里闹事儿，小心我把你们两个都抓起来。” 顾小小嘻嘻笑着走过去把鼻青脸肿的秦少爷从地上扶起来然后对他说道：“秦少爷，您也忒不开眼了，怎跑到这儿闹事儿来了，这些洋大人欠钱不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保不齐还得再欠上个百八十年的，您要是心里不忿儿就多活上几十年，要是活得时间够长，能赶上咱们中国人腰杆子硬了，这钱你说不定就能讨回来了。” 秦少爷懵头转向的问道：“你是谁？” 顾小小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想不想要回银子？” 秦少爷想了想，点点头。 “好，那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夫人了。” 秦少爷脸一红，恼怒的低声喝道：“哪里来的疯女人，胡说八道什么！” 顾小小不理他，转身用英语对洋人大兵说道：“我家少爷他刚才是昏了头了，冲撞了两位，还请二位洋爷不要计较。” 两个洋人见顾小小一口流利的英语说的地道，不清楚她的底细和来路也不敢太为难她，只说道：“赶紧走！使馆界可不是你们这些东亚蛮子随便撒野的地方。” 顾小小十分礼貌的说道：“在我们走之前，请你先给我们少爷道歉，他挨了打，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洋人大兵哈哈大笑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个臭婊子是不是疯了。” 顾小小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抬手就扇了那个洋人一脆生生的大巴掌，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整齐划一的“嘶”了一声，洋人大兵愣了片刻然后端起长枪打开保险栓就要开枪。 顾小小厉声喝道：“放肆！我与贵国的奥尔巴尼公爵乃是朋友，你们在对我开枪之前最好先写信问问奥尔巴尼公爵，否则后果怕是你们承担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