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村

  回了家，他在背后推了女儿一下。

  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知道又要罚站，自己到墙角站好了，书包都没拿下来。

  “你把书包放下！”

  李欣放下书包。

  当女儿的这么闹心，还有好日子过么？这次是班主任让带回来的，等于是停课了。学校里，什么样的学生才会停课？就是成绩最差的那种，也不至于如此。

  太没得样子了。

  李东成已经一忍再忍了，他从厨房里拿了个笤帚出来，冲孩子指着：“说！为什么在教室里头弄这些？！虫子很好玩呐？！你不上学了你啊？啊？！”

  “不是我弄的。”

  “还说不是！”

  “真不是……呜呜呜……”

  “再说！再哭！”李东成抓住笤帚，拉着女儿的小膀子，在屁股后头抽打：“你还理呐你？！啊？！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啊？！哭哭哭！你再哭！”

  “呜呜呜……呜呜呜……真不是我。”

  “不是你是哪个？！还有哪个人会动你书包！”

  李欣也憋屈的很，她都哭到气恼了：“爸爸！你要是不相信，你把我书包拿了走，自己看！里面东西都拿出来，明天看有没有虫子！”

  “你还来教训我呐？讨揍啊你！”

  这是他第一次打女儿，过去对女儿太好了，成了溺爱，导致这个女孩子很不像样。晚饭，也没让她吃，他自己也没吃，气都气饱了。

  书包？行唉，就把书包里头东西都拿出来，明天一早看看。

  难不成书包这个布做的东西，自己还会生出虫子来？要是没得，就更要跟她好好理论了。

  早晨七点多，他起床去刷牙，看到女儿还站在墙边，依然是一身校服。

  “你一夜没有睡啊？”

  女儿摇头，眼神很气。

  “呵，你不要那个样子看住我，你出去问问你老师，看有没有人像你这么不听话的。你将来还有的了啊？”

  他刷牙洗脸动作很快，从声音都能听出，他的火气很大，放牙刷和玻璃水杯的时候，都是惯着放的。

  李东成走到客厅来：“我跟你讲，你要是不改正这些坏毛病，那以后就不要上学了！跟我拾垃圾！做文盲！”

  昨晚没吃晚饭，今天早饭还是得吃的。

  孩子……对，她就是个孩子，胃饿坏了，到岁数大了就是一身的病。

  李东成去煮粥，整个过程，他都想听到女儿的道歉。

  等粥煮好了，这个丫头还是顽固不化。

  “医早饭！”

  女儿站着不动，两只手背在身后。

  “干什么啊？还要我请你啊？胃饿坏的怎么办啊？你还想绝食呐？想饿死的啊？”

  李欣一动不动，也不开口，低着头。

  李东成自己吃了，几口就吃完，他留了一碗粥在桌上，不得不去上班。

  蹦的一声，门关上了。

  今天李东成在城南拾垃圾，他不属于任何编制，只是个人单干。弄到了垃圾堆，把可回收的挑出来，专门卖给用得上的人。便宜是便宜，可胜在勤快，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当锻炼身体了。

  推车子路过一家饭店门口。

  店外有个胖女人冲他喊：“唉！拾垃圾噢！”

  李东成把车推过去了：“老板啊，你有什么垃圾啊？”

  “桌子凳子，旧的。”

  “噢，收呐。”

  后面有人喊：“李东成啊！李东成！”

  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是跟他一道的那个老头。

  “唉？你怎么到这边来啦？”

  “呵呵，碰巧唉，我本来在东边弄的，听郭具龙说你来这边了，我就过来玩了。”

  郭具龙也是一个同行，今天路上碰到过一次。

  “你玩的好呢，还玩呢，忙死了。”

  “你这个两天不勤快嘛，昨天去学校因为什么事啊？孩子闹啊？”老头看看饭店门口的几张凳子，李东成的车不够装，他可以分担点儿，也能赚一些零花。

  这是等饭店老板把椅子凳子给顺出来，就有了抽烟的功夫。

  他们身上脏，饭店不用进去。

  李东成吸着烟：“我这个姑娘太特麻麻闹心了，在书包里头装虫子，吓老师跟她同学。现在玩的好了，直接停课了，班主任让我把她带回家来。真特麻麻逼的烦神。”

  老头咧嘴呵呵笑：“多大的事唉，孩子还小呢，慢慢来。”

  “关键是人家不跟慢唉，学校让她停课了唉，说什么时候教好了什么时候去上学啊。你说说看，闹心不闹心。”

  老头点头：“嗯呐，你之前不是说她在衣柜里头放虫子的嘛。”

  “嗯，有这话呢。我问她，她不说，昨天我都打她了，她还是不说。我告诉你噢，她还把责任推到人家头上去，说之前……噢！就是我救的那个人，姓杜的，说人家弄的这些虫子，简直是说谎成精了。”

  老头问：“你姑娘过去跟你说谎啊？”

  “就是因为过去不说谎，现在突然说谎了，我才这么气的唉。过去多听话啊，多好的个孩子啊，啧！还是我对她太宽容了。”

  老头拍怕他肩膀：“东成啊，这个事你没有调查清楚，不好随便打孩子。***说的，要说话，首先要有调查，不调查你怎么有发言权呐？你怎么肯定孩子说的话就是假的呢？”

  李东成对他都无语了：“老师傅啊，你噢，啧，家里头就我跟她两个人，她的衣柜、她的书包，不是她自己放的，还能是哪个放的？”

  “这个你不要问我，我觉得你还是回去查查清楚。”

  “我不是侦探，没得那个水平。”

  “反正我觉得你这个事做的不对，现在教育最大的弊病就是体罚，说行，不要骂人、不要打人。我觉得欣欣这个姑娘不丑，蛮懂事的。”

  李东成更要笑了：“她懂事呐？你真是说书。”

  “换个思路呗，你回去跟她道个歉，打孩子肯定是不对的。也许你跟她好好说，认个错，她就能转过弯来。”

  什么啊？父亲跟女儿认错啊？天底下还有这种道理？

  老头提醒：“父亲错了，就该认错，你永远不认错，这就是你教育方式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