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神之命

  千舞和凝辉在怀世室中坐着喝茶，期间并无交流，但两人貌似都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玹凛便将桂芬的亡魂带了进来。

  “夫君！”

  那桂芬的亡魂见到千舞，便朝着千舞冲过去，被玹凛厉声呵住。

  “放肆！”

  桂芬这才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千舞。

  千舞放下手中茶盏，看着她道：“你生前我便与你说过，我不会娶你；如今你身为亡魂，我更不会娶你。你何不趁早忘却前生，也好早日轮回。我许你来生一个真心疼爱你的如意郎君如何？”

  桂芬望着千舞，楚楚可怜得问道：“夫君这是在命令我忘记你吗？”

  千舞冷冷道：“不错。”

  桂芬流泪道：“你真的那么希望我将你忘记吗？”

  “不错。”

  千舞的回答依旧冷淡而果断。

  桂芬带着着最后的一丝期望道：“可我不想忘记，我不要什么如意郎君，即使不能嫁与你为妻，我宁可留在你身边为奴为俾、做牛做马。”

  “你我本就只有一面之缘，不知为何你要如此执着于我。既然你……”

  千舞尚未说完，这桂芬的魂突然炸裂，包裹在内的灵烟雾般萦绕在空中，千舞赶紧放出一个新的魂将这灵包住，他转头朝凝辉望去，问道，“你为何散了她的魂？”

  凝辉边缓缓放下手中茶盏边淡淡得答道：“此人执念深重，如果被邪气侵入，恐怕会变成能量巨大的邪灵，自然应该除去这个隐患。给她换个新的魂，并不会损伤她的灵，却可以立竿见影得让她将前生忘个干净，这种良策，为何不用？”

  “不愧是凝辉神君！果断！”只听门外传来莲华的声音，“这个困扰了玹凛兄近两万年的难题，竟被凝辉神君如此轻易得就给解决了。”

  莲华边说边踏进门来，他向上座的千舞和凝辉一一行礼之后，才落座。

  玹凛看莲华来了便道：“莲华兄你来得正好，你先陪着二位神君，我去将这亡魂关回地府。”

  莲华冲着玹凛道：“你快去、快去，趁着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赶紧将她安排了去轮回，免得夜长梦多。”

  玹凛带着那亡魂匆匆出了怀世室。

  “凝辉神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莲华拿着手中的茶盏，举杯朝凝辉说道：“那日你被刺，血染了整片天空，千舞神君吩咐我们躲进结界内之后，便带着你离开了。数日后，电闪雷鸣，地动山摇，人人都道这是天神殒命的天象，我却不这么认为，我始终坚信，你凝辉神君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你便年年都放出我赠与你的那盏天灯吗？”

  “不错，不止是我，还有玹凛君，我们都坚信，只要你伤势愈合，便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我此番重生，便是看到了你们放出的天灯，才知道经历这么多年，你们都没有将我忘记，便匆匆来见你们了。”

  千舞问莲华道：“当年凝辉危在旦夕，我只顾着救他，如今想想，我带走凝辉之后，你们可曾被攻击过？”

  “当年千舞神君让我们躲进结界，因此千舞神君的攻击并未波及到我们，而结界外的树精则被一网打尽了。待到千舞神君带着凝辉神君离开之后，那位……”莲华停顿了一下。

  “刺杀凝辉的，叫流刃。”千舞补充道。

  “哦，”莲华紧接着说道，“那流刃似乎并未将我们放在眼里，他仰天大笑之后，便消失在了我们面前。此后，也从未出现过。那流刃究竟是何身份，为何要刺杀凝辉神君？他的能力那么强大，凝辉神君，你可要千万小心。”

  “无妨，我已将他斩杀。”凝辉淡淡得答道。

  “他死了？”

  “死了。”

  莲华听了如释重负：“谢天谢地，当年我们动用了仙门百家几乎所有的战力都未能战胜那妖王，而他却将妖王一刀毙命。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忧心忡忡，想着万一他要是攻过来，那在他面前我们岂非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所以，你才另辟了仙府？”

  “不错，这幽冥承载着千舞神君交托的重要使命，不便与人有往来。而为了备战，我们不得不联络仙门百家，招兵买马、充实战力。因此，我便在那场大战平息后不久，在不远的山头另辟了仙府群玉。

  一则用于联络仙门百家，二则也是为了栽培子弟，守护幽冥和群玉两处仙府。当年得了仙丹的各家如今都成了各大陆的仙门翘楚，领导着一方修仙之士。”

  “这么多年来，可有过大战？”

  “这一万多年来，我们与妖邪之间虽说争斗不休，倒是也没有大战。仙门大多都在为百姓斩除小妖邪。那都是凡间国与国之间战火不断，生灵涂炭，滋生出来的小妖邪，这凡人的战事也给玹凛兄的地府增添了许多困扰。”

  “如此，你们日日奔波于应付这些小妖邪身上，倒是分散了你们的精力。”

  “确实如此，不过也正因如此，仙道诛妖邪的信仰越来越深入人心，愿意修仙的子弟与日俱增，于我们而言到是件好事。”

  说着说着，玹凛君从地府回来了。

  “莲华君说得不错，当年虽说是仙门百家，那是将四大陆大大小小的氏族都算上了才能有的数目，如今，光是仙门中望族，我看就不止百家了。他们虽说各有各的教义，不过大道还是对付妖邪，故而也都互相扶持着。”

  “那便好，看来，我们错过的这么多年，凡间倒是过得比我们强上不少。”

  “千舞神君，当年你带走凝辉神君，可是凝辉神君伤势太重，所以到现在才恢复吗？”莲华问道。

  “要能恢复就好了，我可是真真正正死了一遭了，还以为要来玹凛君的地府报到呢。”

  莲华笑道：“一直听闻天神乃不死之躯，看来又是谣言。”

  玹凛问道：“那凝辉神君又是如何复活的呢？”

  “此事蹊跷，我至今未知其中缘由，待他日明了了，再说与你们听。”

  玹凛又问千舞道：“那千舞神君呢？为何这么多年都从未露面过？”

  “千舞他呀……”

  凝辉正想说，却被千舞打断：“我自然也是身不由已，才未能下凡。”

  “好了，过往之事，过去了就让他随风而逝，最重要的是眼下凝辉神君和千舞神君都平安回来了。”

  “我看时候不早了，”莲华起身道，“凝辉神君、千舞神君，是否今夜留宿幽冥？”

  不等凝辉回应，千舞倒是立刻应道：“确有此意。”

  “那不知二位明日是否愿来莲华的群玉一游？”

  凝辉听了兴趣盎然应道：“莲华君的仙府，自然是要去拜访的。”

  “好，那莲华明日过来迎接二位神君。”

  千舞对莲华道：“那就有劳莲华君了。”

  莲华拜别了千舞和凝辉之后，离开了幽冥。

  玹凛带着他们去用了晚膳，玹凛倒是依旧将家规食不言遵守得很好，席间并无交谈，只是看得出来，这宴席玹玉还真是用心准备了的，菜色十分丰盛。

  宴罢，玹凛问道：“凝辉神君，千舞神君，不知二位是否还愿意住在清风居？”

  “清风居”凝辉道，“好亲切的名字，我们自然是愿意的。”

  “清风居一直保留着原貌，自从那场大战之后，便从未有人用过了，只是日日打扫，从未懈怠过。”

  说话间，玹凛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了清风居门口：“那玹凛便先行告退了，二位神君早些休息。”

  “玹凛君，请。”

  玹凛走后，二人走进了清风居，里面果然与当年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凝辉一边摸着手边的一张一机一边说道：“真没想到，这复活后的第一夜竟是要在这清风居度过，而不是在你的寝殿，我本以为你不会愿意留宿在此的呢。”

  千舞没有理会凝辉的话，他关上房门后问凝辉道：“你方才究竟为何要散了她的魂？”

  凝辉一边继续看着这清风居的摆设一边答道：“我刚才不是已经答过，你是没有听到吗？那我再答一遍。”

  千舞语气严厉道：“我是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凝辉转过身来看着千舞道：“那就是真正的原因，在你看来，不够充分吗？倒是你，一个亡魂而已，为何如此在意？从“执着”这一点上来讲，你与她倒是十分般配。”

  千舞倒是没有因为凝辉的挑衅而生气，继续追问道：“怎么你以为你是否在撒谎我都分辨不出来吗？你休要玩笑，回答我的问话。”

  凝辉面对千舞第一次表现出毫不示弱的样子，他义正言辞道：“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十岁小孩了，难道必须对你言听计从吗？你既然知道我回答的并非事实，便应该知道我不愿回答你的问题，为何再三追问？”

  凝辉说完从千舞面前走过，坐下喝起茶来。

  千舞低头看着凝辉道：“凝辉，你为何对我如此说话，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同谁讲话了。”

  被千舞这么一质问，凝辉起身对着千舞道：“我已经不再是四十九年前的那个十岁孩童了，我也做不到与你记忆中的那个我一模一样。毕竟，在你石化了的那四十九年中，我的意识始终存在，我实实在在经历了四十九年的光阴。”

  千舞盯着凝辉语气放缓沉声道：“那么你以为那石化了的四十九年，我就没有意识了吗？”

  凝辉听了立刻追问道：“你也有意识吗？”

  面对凝辉的反问，千舞没有回答，他转身走向门口，边推门边道：“我究竟为什么要同你在此争论这些？”

  千舞推开门后，走出了清风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