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她清醒了
陈湘敏说着，像是不知疲倦似的。
她说她梦到了自己的丈夫带了一个私生子回来，她有多么的厌恶那个私生子啊，他于她而言，就是人生当中的耻辱。
所以她想尽了办法去针对他，甚至巴不得他直接就去死了。
但是没想到，这个私生子最后却变得无比的强大。
她在说的同时，洛遇北自然也能够跟着一起再重复着那些回忆。
其实这些年来，他几乎已经不曾再想到过那些过去了，过去的，便是没有意义了。
却没想到，经年之后，却还要跟着当年的施暴者一起回忆，这真是……
还前所未有的体验。
思及此，洛遇北讽刺地笑了笑。
然而更讽刺的是，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她将它们称之为一场梦。
呵！这只是一场梦？
“这个梦真的太长了，长到我以为，这就是我的一生了……”陈湘敏看着洛遇北，却又好像在透过他看着其他的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沧桑，仿佛下一秒就直接消失了一般。
“多奇怪的梦啊不是吗？”她喃喃道。
越听，洛遇北的眼神就越凉，最后，他直接站了起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抽了，居然还真特意赶过来了一趟，真是在浪费时间。
然而，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响起了陈湘敏提高了的声音。
“对不起！”
洛遇北的脚步一顿，在那一瞬间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的。
对……不起？
那确定是陈湘敏说的吗？
那个尖酸又刻薄的女人，那个巴不得他马上去似的女人，居然……还会说对不起？
他回头，看着那个已然认不出曾经模样的女人，一时间，无法去形容内心的感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陈湘敏重复道，她看着洛遇北，眼底当真是有悔恨跟自责的。
只是洛遇北却站在门口，一句话都没有。
曾经，他铆足了劲，是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是要让他们跪在自己的面前认错求饶的，只是当真的听到了“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一切，又好像没有那么的重要了。
当然，这并不是原谅，而是这样的道歉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迟了几十年的忏悔，多么的廉价啊。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道歉了，我就会原谅你？”洛遇北转身，直视着陈湘敏，眼神锐利。
在那样的目光之下，陈湘敏无所遁形。
“其实我很好奇，你究竟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还是……只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宁？”
陈湘敏僵着，无言以对。
“不是多有的道歉都能得到原谅的，活了这么多年，这个道理你应该不会不懂吧？”
“如果今天叫我来只是为了回忆往事的话，那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你的道歉我知道了，但是原谅……”极其讽刺地勾了勾唇角，洛遇北的话近乎残忍：“等下辈子吧。”
然后，他并不再理会陈湘敏，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的停留。
不过走着走着的时候，他突然很莫名的想起来女儿曾经的一句话，原谅她，那是上帝的事情。
呵！
想到家里的小崽子，他的心情又慢慢的轻松了起来。
陈湘敏怔怔地看着已然变得空旷的门口，她的眼神茫然而又悲恸。
其实，刚才她还没有说完呢，关于她的梦。
梦里面，还有她自己的儿子，天临，洛天临。
她还记得，她的儿子刚出生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笑得很甜，她是爱他的，她当然是爱他的了，哪儿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但是后来，后来……
她好像亲手，一点一点的把自己儿子推开了，推到再也看不到他了的距离。
其实，她又如何不知道，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梦啊，都是真实的发生过的，并且……
她麻木的，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一动不动的，就这么看着门口，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然后，她的眼底突然就蓄满了泪，是啊，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早就已经……
她不由得想起儿子在离世之后，留给她的那一封，满是控诉的信，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着：是你害死了你的儿子！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儿子……
她的手伸直都在颤抖着，不是的，不是的，她没有，她怎么会……害死自己的儿子呢？
“您……没事儿吧？”这个时候护工小心翼翼地问道，
但是陈湘敏却像是根本就听不到似的，她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梦里。
如果，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就好了。
如果这只是一个梦的话，那么她就还有重来的机会，她想，若是能够重来的话，她绝不会再做这样的选择了，最起码，最起码她会对自己的儿子好一些，让他临走之前，不至于……
洛遇北在走出疗养院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然而也只是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想自己，已经做得足够了，若不是看在洛天临的份儿上，陈湘敏哪怕是死了，他也不会去看一眼的。
只是……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其实也说不清楚对于已故很久的洛天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
不过人都已经死了，就算弄明白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他便驱车离开了。
他并不知道的是，陈湘敏突然开始哭，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她的眼泪，像是忍了几十年一般，如今终于找到了那个，可以宣泄的出口，她哭到最后几乎是瘫软在地。
这可把疗养院里的人给吓坏了，本想赶紧给洛遇北打电话的，但是陈湘敏却阻止了她们。
她陷入了循环的自我怀疑当中，她突然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自己究竟为什么还要活着？她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了这样，究竟……意义在哪里呢？
原本以为，生活大概就这么继续下去了。
陈湘敏的突然清醒，对洛遇北他们并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
但是三天之后的一大早，洛遇北被手机铃声吵醒，他接到了来自疗养院的电话。
晨曦之中，他的身子微微的一震，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怎么了？”沈思乔意识到不对，走过去，好奇而又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