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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人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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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该来的总是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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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时:北平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地:中原怀州WZ县第二人民医院。

  “哎老乡,醒醒,到医院了,老乡!”

  “嗯?到了吗?”

  迷迷糊糊醒来,苏星汉第一时间看到的是前排探身叫他的出租车司机。

  整个人迷糊的坐起看向窗外,一侧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家乡县城,另一侧是凌晨深夜里依旧灯火通明的县第二人民医院。

  回过神来,苏星汉先是给司机结了账,随后便拎着身旁的背包下车。

  凌晨时分的家乡有着比黄埔还冷冽的温度,不过对于此时的苏星汉来说,这股冷冽又能很好的缓解他心中的着急与不安。

  深吸上一口冰冷为身体换气,再抹上一把脸叫醒自己,苏星汉掏出手机准备给老妈打个电话询问位置。

  而也就是那么巧,苏星汉刚解锁进入拨号界面,手机上就来了老妈的电话。

  “星星你到哪了?”

  老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比之前通话时还要疲惫,有些缓慢,还带着点有气无力,像是情绪发泄完之后的那种感觉。

  而也正是这种感觉,苏星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有点不想接受,但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不掉,也没办法去躲。

  收起心中的不安感,苏星汉没给老妈继续说话的机会,压着情绪开口说道。

  “我已经到医院门口了,妈你出来接我一下!”

  一下老妈那边还没反应过来,像是要说什么又被打断了,最后老妈匆匆回了一声好就挂断了电话。

  收起手机,苏星汉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放下背包,再无声地从兜里取出烟盒。

  “噔!”

  明黄色的火焰出现,深吸上一口,尼古丁随着烟气流入肺中。

  有些呛人,呛到眼眶发红,莫名的,眼泪就开始止不住的流。

  “嘶……呼……”

  烟雾缭绕中,一时间他竟然有些看不清楚这个世界。

  模糊,杂音,怪相丛生。

  忽然耳边从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

  “星星,你在哪呢?”

  察觉不到的黑暗里发出声音。

  “妈,我在!”

  弹去手中的烟支,苏星汉起身走向老妈,一高一矮两人见面。

  同样红润的眼眶,同样失去至亲的情绪,一切都像是上天的安排。

  没想到说什么,苏星汉上前握住老妈的手攥紧,嘴里轻声说道。

  “走,去看看婆婆!”

  好像是苏星汉的出现给了老妈一个支撑,那股子强装出来的劲一下子就泄了,只剩下个依靠着儿子不停自说自话的母亲。

  “对,要看的,是要看的,星星回来了不能看不到婆婆,星星跟他婆婆那么好,要看的……”

  苏星汉就那么一直走,安静的听着老妈自说自话,偶尔问一句在哪,也不多嘴,就安静的听着。

  “舅,我回来了!”

  “大姨!”

  “宇哥!”

  “嫂子!”

  手术室前的走廊上,苏星汉握着老妈的手出现,挨个和到来的亲戚打招呼,再把老妈小心翼翼的安排在舅舅边上的椅子。

  “辛苦了,大半夜的还让你从黄埔赶回来。”

  舅舅是个地道的农民,性格也是老实巴交的那种,俏皮话不会说,此时也只是握着苏星汉的手安慰自己,安慰别人。

  苏星汉知道,所以他也任由舅舅握着,再看着不远处手术室的大门轻声说话。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再怎么说婆婆也照养我那么大。”

  “嗯,星星是个好孩,恁婆婆没有白疼你。”

  放在平常,舅舅夸这种话在家里是要笑着回答的,但此时苏星汉确实没那个心思,转过头再看看其他人,苏星汉疑惑的问向舅舅。

  “舅,俺妗(舅妈)跟俺二哥去哪了?”

  “哦,她俩去联系殡仪馆了,恁爸也给外地没回来了,恁二姨跟恁二姨夫还上班,得等天亮下班了才能来。”

  殡仪馆,看来是真的没了,苏星汉悬了一夜的一口气最后还是泄了。

  眼里肉眼可见的消失掉一束光,再默默地抽出手,扭头打了个招呼,苏星汉又想离开医院了。

  “姨,舅,我出吸根烟,一会再回来。”

  也没跟老妈打招呼,苏星汉扭头就一个人往外走去。

  剩下的亲戚眼神交流了一下,最后还是比舅舅大十来岁的大姨开口。

  “小宇,你也去,看着点恁弟。”

  已经为人父好些年的宇哥听完也赶紧起身朝着苏星汉追去,一旁的嫂子则起身坐到了老妈身边开始和老妈说话。

  “三姨,你也不要太伤心,星星回来了真快,俺姨夫明个……”

  再次回到下车的那个位置,默默的点上一支烟。

  “嘶……呼……”

  人怎么能这么脆弱?

  生命怎么能这么脆弱?

  “给我也来一根。”

  脚步声到跟前停止,熟悉的乡音响起,表哥韩新宇熟练的接过烟盒。

  火光一闪而过,剩下的只有两个忽明忽暗的火点在昏暗中闪烁。

  “别想太多,生老病死这种事谁都控制不了,你是咱家最小的,能这么快回来已经很好了。”

  “这不是我回来快慢的问题,是我连婆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就不应该去黄埔,太远了,坐飞机打车乱七八糟的浪费了太多时间,我应该在省内工作的,这样也不至于连婆婆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苏星汉有些颤抖的声音里满是自责。

  太远了,实在是太远了,一千多公里的距离让人连生死的问题都不能及时解决,留下的只有一地遗憾。

  他还没来得及出人头地,他还没来得及娶妻生子,他还没来得及将他想的这些实现给外婆看呢。

  “好了好了,哥知道你跟外婆亲,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往前看的,行了先上去,一会车来了还得帮忙呢,走。”

  表哥仗着身高揉了揉苏星汉的脑袋,随后再一把揽住他朝着医院内走去。

  ——

  苏星汉回来的第一天,外婆的遗体已经从医院离开且处理好了。

  六个小时内将遗体从医院送出,整理仪容,现场火化,最后得到的只有苏星汉怀里的一尊黑盒子。

  回家的路上,表哥开车,嫂子坐副驾,后座上此时只有苏星汉一人抱着黑盒子。

  盒子的顶部有外婆生前准备好的照片。

  皱纹爬满了那张历经岁月风霜的脸颊,但她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善良。

  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苏星汉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我那么大的外婆。

  怎么就变成了捧在手里的盒子呢?

  后视镜里,表哥韩新宇看着弟弟的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副驾的嫂子察觉到了丈夫的情绪,轻轻拍了拍方向盘上的胳膊,摇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两辆车一前一后,不知道前边的车里什么情况,苏星汉这边有的也只有沉默。

  随着车辆驶出县城,再驶过熟悉的村庄,路途开始变得狭小,车速也开始迟缓,随着偶尔咯噔一下的路况也提示着大家到了乡下设有减速带的路段。

  乡下的小路不像市里、县里那么宽敞,一辆车安稳通过,两辆车迎面就得各自往路边靠,稍不注意还会陷入路边的麦田地。

  而在外婆所在村子的一条近路,也就是他们现在行驶的这条路上,还有一座矗立了几十年的老桥。

  老桥更窄,窄到一辆轿车通行都有点费劲,要不是离外婆家太近,谁也不想来走这条路。

  “君,开窗把倒车镜挝过。”

  表哥嫂子俩人开窗把倒车镜掰朝里,随后再小心翼翼的提速,慢慢悠悠的开上这座老桥。

  老桥是以前那种老式青砖架的拱桥,经年累月下来,不少砖缝里还积有星星点点的青苔,不过这么多年也整修过几次,安全倒不用担心。

  苏星汉靠着车窗看着这座老桥,脑海里又回想起以前小时候外婆骑三轮车带自己走这里的时候。

  小孩子嘛,那时候大多都比较调皮,苏星汉也不例外,看见桥下的小溪流就想去玩。

  为了这个,他还没少挨揍,因为这条河以前可是淹死过人的。

  同样是个年龄不大的孩子,夏天浇麦田地涨水,然后屁颠屁颠的跟另外两个一块游泳,结果腿一抽筋慌了,把另外俩孩也吓到了。

  当场没救起来,到最后他家里人再捞出来,听说是人整个都泡肿了,眼睛都凸出来多高。

  苏星汉也没见过,都是听别人说的。

  反正打那之后,外婆就很少带他走这条带溪流的小路,也就很少再看见这座老桥。

  真的很近,过了桥没两分钟,车就停到了外婆家门口。

  两辆车停在路边,嫂子第一个下车,在给苏星汉打开车门后还朝着他伸手。

  “星星,嫂子来拿,你歇会。”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稍显冷淡的拒绝了嫂子的好意,苏星汉也没顾得上在意别人的情绪,抱着外婆就下了车。

  外婆的老院不算大,院墙在早些年看来挺高,不过到这会村子里修了路,老院也没改变,现在一眼望去门墙还没苏星汉高。

  其实外婆早都不在这边住了,舅舅家跟外婆老院是在一条街上,就隔了几户人,为了省钱,也为了方便照顾老人,这座房子一般都是闲置着的。

  也就是现在这个事情讲究,后续要用到这个地方,所以舅舅他们才把车停在老院门口。

  看着舅舅用钥匙打开这座已经满是锈迹的大门,苏星汉抱着外婆默默跟了上去。

  院内不像现在其他家一样的水泥地,就是简单的土院子加上中间铺了一条水泥板路。

  门口两侧一边是仓库房,一边是以前外公用来养鱼的露天池子。

  这些都是苏星汉小时候活蹦乱跳、嬉戏打闹过的地方,但这些也都随着时间的消逝变得破败、空荡。

  舅舅再用钥匙打开唯一一座正房的木质大门,经年未开的门口顿时落下一阵灰尘。

  等舅舅他们摆手将灰尘赶得差不多了,这才招手示意后面的苏星汉跟上。

  老院的正房很空,客厅内只有一套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家具。

  一对老化严重的太师椅,一张掉色的大方桌,一条三米长的台几案,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舅舅拿着从车上带下来的毛巾先是迅速的擦了一遍方桌,这才回头叫上苏星汉。

  “星星,先把恁婆婆放桌上。”

  “哦!”

  这次苏星汉没有拒绝,越过老妈和舅妈、二哥几人,他抱着外婆轻轻的将盒子放在方桌的正中央。

  接着后退至老妈身边,一屋子八个人看着那张桌子上的骨灰盒一时间没了声音。

  沉寂了不知道多久,最后还是舅舅先开了口。

  “别站了,大姐你给二姐她都打电话,看她啥时候来,文芳你给文静她家打电话,看她身体要是还中了让她跟小海领孩也来,亲戚们该通知到的都让来,商量商量这事咋办。”

  随着舅舅的声音落下,整个房间这时才有了些活力,大姨掏手机给二姨打电话,老妈给四姨打电话,剩下几个小辈没了指示则开始跟着舅妈收拾屋子。

  一时间好像都忘了那个黑盒子的存在,只有苏星汉在跑来跑去忙活时还偷摸的看上两眼,再回想那些年有外婆陪伴的日子。

  随着时间推移,上门的亲戚越来越多,得到消息的街坊邻居也开始登门。

  大人们坐在一旁聊外婆的后事怎么办,小辈们零零散散的聚成几堆攀谈聊天,偶尔还夹杂着一些刺耳的笑声,这种情况对此时的苏星汉来说更像是一种折磨。

  脱离了新宇表哥、二哥几个娘家表哥,苏星汉走到老妈跟前伏耳跟老妈说了一声,接着便朝着门外走去。

  沉默的走着,没告诉其他人,他想要逃离这种环境,因为对他来说外婆是至亲的人,后事这种情况,任何人更应该做的是肃穆,而不是像个脑瘫一样还能笑出声来。

  想笑滚回自己家笑,别在这恶心人好吗?

  尤其是某些还带着亲戚关系的人们!

  此敬至上!

  ——

  收藏,推荐,投资,有书单也可以加一下书单,谢谢!

  正经的丧事在人走了以后是很麻烦的,这里是为了节奏所以省略了,严格来说除了下葬前有些记不清,其他程序我都经历的太多次了,在我们那不会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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