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这是一个从未被世界温柔对待过的孩子。
如果正如传说人类的恶意可以使人化鬼, 他应该从幼年时期就变成鬼才是。
周围人的恶意，针对着只是幼儿的狛治，“鬼之子”这样的名号, 仅仅是因为出生就长这尖牙被恶意的人们给冠上。
如果身边都是这样的恶意，或许还会早就一个恶人, 毕竟在和同类的孩子打架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输过, 凭借这样的天赋做一个随心所欲不会被欺负的恶人似乎也不错。
但偏偏, 家人是会珍视自己孩子的, 十一岁之前他受到的教导都是让他成为善良的人，十一岁后, 即使家人只有缠绵病榻的父亲，狛治也做不到成为恶人。
可是有些事情不去做的话，连最后一个亲人也会失去的, 在犯罪和失去亲人之间，那个孩子选择了前者。
只要父亲能活下来的话……
对于偷窃他并不擅长, 一次次被抓到, 然后被惩罚, 怎么样都好，让父亲活下来就好, 不能连最后一个亲人都失去……
还是没能留住, 比起因为病痛早早死去，为了让自己儿子重新开始这样的理由更加残酷啊……父亲和其他的家人, 这样不都是因为自己而死去的吗？
他是罪人啊……
然而人生的意义都失去的少年, 却再一次点亮了生命的火焰。
明明连自己家的生活都要过不下去, 把身为罪人的他待会来真的好吗？
“我已经把身为罪人的你收拾掉啦, 没问题的！”
他被带回了素流道场, 庆藏师父把病弱的女儿交给他照顾，他真的不会搞砸一切吗？
今天恋雪发烧了，温度很高，得用刚从井里打来的水浸透毛巾贴在恋雪额头上才能降温……
今天恋雪胃口不好，但是他熬好粥后，恋雪还是吃了半碗……
今天恋雪哭了，因为不想错过烟花大会，他背着恋雪去了山下看到了最后一朵烟火，但是恋雪又生病了。
今天，恋雪……
恋雪啊……
今天庆藏师父问他是否愿意继承道场，娶恋雪为妻子。怎么可能不愿意啊！只是身为罪人的自己真的值得托付吗？试试，就算是性命也无所谓，恋雪和师父，他一定会保护好的！
恋雪的病终于有了一点起色了，他们终于可以一起去看烟火大会了。
恋雪说：“可以和我结为夫妻吗？”
他说：“我会变得更强，保护你一生一世的……”
父亲，或许他这次真的能幸福了。
……
啊啊啊！庆藏师父！恋雪啊！
剑道场的人，井水，毒药，那些卑鄙的人！
都死掉！害死他家人的人，害死恋雪的人！杀死这些人之后，他也一起死掉好了。
恋雪，我能在地狱和你相见吗？她怎么可能去地狱，要看到烟火的话，恋雪得去天上才行。
那就下辈子再见……
前面挡住路的人是谁？无所谓了，恋雪啊！
好痛，好痛……头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不能觉得痛，那是弱者才会有的感觉。他要变强，越来越强……为什么呢？
他的名字是？
“你是猗窝座，是鬼……”
他是猗窝座，是鬼……
*
因为情感上的共鸣以及和依凭物的接触，有可能实现和鬼杀队剑士的共鸣。
那么和鬼呢？
唯一的例外是禅院姐妹，产生的具体机理也不清楚。
目前得出的结果，相比起鬼杀队剑士由队友的希冀产生的温柔的诅咒，还要凭借依凭物出现，以及咒力的唤醒。
鬼变成的咒灵，产生于数百年甚至千年的仇恨、愤怒以及恐惧，由于这些咒力回到这世间的鬼们，有着自己不会使用的暴虐咒力，在不知不觉中，这种咒力会影响到周围的人。
那么是否可以认为，无意识散发出来的咒力也有可能把那种情绪传递到周围人身上。
数据不够完善，对此不得为知。
在来到京都之前，祈本里香有看过校长的论文，可能这次回去之后，她可以给醉心研究的夜蛾校长带去最新的情报了。毕竟不止是她，同在【帐】范围内的三名咒术师，都受到了这种影响。
祈本里香苦中作乐，摸上了自己的脖颈，那里不出意外地会是一片青紫。但是那个时候，虽然不想承认，即使意志被她的药所动摇对假扮他妻子的人动了杀意，但在药效挣扎过后片刻的清醒，还是放过了她。
要不然，只是单手就能碾碎她的脖颈了。
她被上弦三放过一马了。祈本里香心里有些复杂，但是没办法在对方痛哭着跪倒的时候下手。
“里香”乙骨忧太在不远处向他招手，一同在那边的，还有被他压制住的吉野顺平。
再看了一眼跪倒在地上被恋人的旧影拥抱的上弦三，祈本里香选择和乙骨忧太汇合。
说实话，不除掉上弦三，他们没办法对整个咒术界交代，也不能对死去的鬼杀队剑士交代。但是如果就这么下手的话……祈本里香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走过去，乙骨忧太正按着吉野顺平的后颈，吉野顺平整个人被压在草地上，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压着他的话，他说不定要跑过去。”乙骨忧太解释，他刚刚只是松开了一下，差点就被吉野顺平得手了。
祈本里香从袖子里拿出别在布料山的针，因为忍小姐的缘故，她也习惯武装到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把他放开，不听话的话，我可以让他到东京之前都动不了。”
吉野顺平被松开，来不及拍掉身上泥土，就看向一旁跪倒的“狛治”，想要上前一步，却被祈本里香的针给逼退。
“狛治先生只是想要陪恋雪小姐一起死去而已啊。”一直困扰吉野顺平的真相因为这种方式解开，但吉野顺平却高兴不起来，这不是电影，现实比电影残酷太多。
同样接收了记忆的两人也一阵沉默。
“上弦三必须死。”祈本里香道。
吉野顺平错愕地抬头。
祈本里香的眼神平静无波：“即使他不是自愿成为鬼的，即使他只会在最饥饿的时候吃人，但是他还是
恶鬼。”
“因为他的存在，无数鬼杀队剑士化为枯骨，我们没资格替死去的人原谅他。”乙骨忧太补充了祈本里香要说的话。
对于还没有成为咒术师的吉野顺平，作为学长学姐，他们要负起教导的责任，他现在可以什么都不懂，任由情绪左右行为，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成为咒术师，要踏入这个世界，需要时刻为自己的夙愿赴死的觉悟。
就像鬼杀队一样【吾等鬼杀队，永垂不朽，直至鬼灭身死之日！】
“但是，对于可悲之人。”乙骨忧太话题一转，“我们会完成他的心愿，然后送他下地狱了。”
在吉野顺平不解的目光之中：“里香，夜蛾校长的咒骸，我记得你还有一个？”
他们这次来京都除了原本的交流外，被五条悟老师的好友拜托了另外一件事，他们有一个特殊的学生，因为天与咒缚的缘故，需要使用机械来使用自己的能力。
所以有点类似的咒骸也被考虑了进去，为此夜蛾校长特意制作了还未安装核心的咒骸，以供京都那名学生学习。
因为他们刚到京都没多久就接到了伏黑甚尔的消息，所以送给那名学生的咒骸还没交过去。
没有核心的咒骸只能用咒力驱动，乙骨忧太在咒力的使用技巧上越超其他同期，能模仿其他人的术式，所以这个任务由他来完成。
咒骸的模样，临时更改的话，只能做个四五分像了，剩余的部分只能药效弥补，虽然狛治很讨厌用毒的人，但是能看到恋雪的话，就不是毒药了而是良药了。
至于剩余的部分——
吉野顺平反应过来：“把关着我们的东西打开，烟花烟花！”
犹豫了一下，乙骨忧太还是解除了【帐】，但是很可惜，现在烟火已经消散了，夏日祭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
“啧。”吉野顺平全力往山下跑去。
“你去干什么？”乙骨忧太拦住他。
吉野顺平甩开他的手：“还能干什么，去买烟花，我能做得的只有这个了！”
布置花费了一段时间，吉野顺平废了很大的功夫布置现场，要营造氛围的话，一箱是不够的，因为太着急了吉野顺平没有想到自己弄不到那么多的烟花，最后还是祈本里香打了电话直接让人送来一车烟花，看那数量，估计抵得上一场夏日祭。
“可以开始了吗？”布置现场主要还是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做的，之前用来毒杀狛治的药现在换了另一种作用，咒骸人偶的修改也完成了。
被三人围成的圈子里，一人负责一项工作的指挥。
吉野顺平让天空绽满烟花，祈本里香再次使用迷药，而乙骨忧太放出了咒骸。
咒力的神奇之处一直都在探索，他们今天晚上不止见证了一个奇迹——
一直围绕“狛治”的淡蓝色人影在咒骸走过来的时候对他们淡淡一笑，然后悉数进入了咒骸的身体，原本只有几分像的人偶变成了他们在回忆里看到的恋雪的模样。
“恋雪小姐出现了？”吉野顺平眼角湿漉漉的。
乙骨忧太解释：“爱意是最扭曲的诅咒，但一直留在狛治身边的是单纯的善意，是祝福。恋雪小姐已经死去了，现在这个是恋雪小姐的善意，以及狛治对恋雪最深的执念。”
可以说是双方诅咒了彼此，但是乙骨忧太更愿意说，那是他们双方对彼此的爱意和祝福。
哭泣的人被温柔地抚摸上脸颊，在那一瞬间，硕大的烟花在身后炸开。狛治晶莹的泪水滴在恋雪的手上，对上恋雪温柔的笑。
“夫君，我们成婚。”
刹那间，轻柔地风拂过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新娘穿上了世间最纯净的白无垢，牵着他的新郎身着真式的礼服，两人对视着眼中只有彼此。
华丽沉重的服饰被风慢慢抚开，远处的烟火带着余烬撒落。看不见的气流温柔地包裹两人，在场的三个人都听见微弱的声音。或低沉轻叹的叹息，或爽利开怀的大笑，所包含的情感都是对两位新人的欣慰。他们知道，这是来自两位父亲的祝福。
两家不同姓氏的人，因为一个机遇连接在一起，现在给予自己的孩子最真诚的祝福。
叮铃铃~
不远处的神社的本坪铃因为气流而响动，清净悠扬的声音传了很远很远，像是征兆着一场仪式的开始。剔透的絮状物从天空降落，那是咒力催生的夏日之雪。
父亲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终身所约，永结为好，琴瑟再御，岁月静好……”
“……于此礼成。”
身着和雪一样洁白的白无垢的新娘，露出世间最幸福的笑容。
“夫君。”素白的手向她的丈夫伸出来。
没有一点犹豫，她的夫君搭上了她的手：“我回来了，恋雪。”
雪还在下，远方的烟火落来帷幕，应该有很多人疑问夏日祭的烟火绽放的两次，但见证了这场婚礼的人只有三个人。
下一次，只是普通人就好了，这样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吗？
只要是你，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