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重伤榻前付真心
安静的大殿内，所有宫人都被退避在外，唯有一人的身影静静背对着屏风，而在他的面前素白色长衫的男人正笑得灿烂。
莫惜桐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漫不经心道：“主上这是生气了？”
亓哲冷哼了一声，瞧着莫惜桐那副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他便不想多说什么，方才的情形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异象预示着的是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
“他不配孤动怒。”
亓哲扫了一眼莫惜桐，语气淡然。
可终究，他的情绪变化躲不过莫惜桐的眼睛，莫惜桐收起了笑意，指了指亓哲手上拿着的锦盒，“让主上乱了心神的东西怕不是覃勉这个人……”
“大胆！”
亓哲狠狠瞪了一眼莫惜桐，又将锦盒放进了袖中，厉声道：“孤的心思，不是你一个臣子就可以妄加揣测的。”
“主上，微臣绝对不敢揣测圣意，只不过方才的祭祀法阵您也瞧见了，您一直要找的人终于出现了。”
这场宴会不过就是为了掩盖今日的法阵，七年的努力，整整七年，亓哲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
而就在今天，一切事情似乎都有了既定的轨迹，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只可惜，她偏偏就是覃珂的妹妹，是北定王府之人，亓哲握紧了拳头，目光收紧，对莫惜桐说道：“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
他低头不语，随后叹了一口气，直视着亓哲回答道：“臣不过只是早就感知到了她的存在罢了，至于真正得知她的身份，也是方才。”
话语诚恳，可亓哲却根本不相信。
“不管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但从现在这一刻开始，立即给孤打起精神来，孤要你向孤保证这一次的事情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亓哲似乎对此事抱着很大的希望，以至于说话的时候情绪高涨得厉害。
莫惜桐并未回应，表情依旧淡漠，这让亓哲有那么一瞬觉得恍惚，当初那个少年已成长了许多，脸上再不见爽朗的笑。
这皇宫中的权势清洗着干净的一切，让谁都能卷入尔虞我诈当中，可谁又不曾怀念当初的懵懂？
他伸手握住了莫惜桐的肩膀，又道：“阿桐，我知道你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
此话让莫惜桐的身体一震，他带笑的眼神突然之间闪过一丝忧郁，回想起了多年前所发生的事情，一切依旧历历在目。
很快，莫惜桐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勾起唇，淡淡道：“臣永远效忠于主上，不论如何此事，必成。”
大殿中摇曳着的烛火冒着一丝一缕的烟，如腾蛇般缠绕着，屏风下的剪影好似能诉说过往的复杂。
辗转，已过了一夜。
……
覃珂一夜未眠，而覃勉因为身上被鞭打的伤口，烧了整整一个晚上。
“兄长？”
覃珂趴在覃勉的床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便覃勉身体素质再好，如何身强体健，也绝对不可能对这么多下的鞭笞毫无反应。
流血是真的，发烧是真的，覃珂甚至在想，覃勉是不是挨得过这么严重的伤，此时的覃勉赤裸着上半身，趴在床上，背后鲜明的新伤与旧伤交替着，十分恐怖。
覃珂不知道覃勉哪里来的这么多伤口，陈年旧伤在他的脊背上与那鲜红的口子分布成了一幅画，而颜料正是他的血肉之躯。
大夫已经来了好几拨，伤口也做了处理，上好了药，血结成了痂却依旧有口子在淌着血，光是这触目惊心的伤口就足以让覃珂内疚自责很久了。
尽管成了这副模样，覃勉却依旧还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哼了一声，算是对覃珂的回应。
眼见着这般场景，秦箬自然是于心不忍，便好意劝道：“主子，您去歇着，府中上上下下自然是会好生照看着王爷的，况且您手上的伤……”
一排牙印还刻在她的手臂，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血已经凝结成了黑色，也不曾经过处理。
回想起昨日，覃珂几乎是哭喊着抱着覃勉回到的北定王府，自打覃珂回到北定王府之后，秦箬是头一次见到她哭，真正像一个小孩般大哭。
原来，秦箬始终觉得覃珂即便是调皮好奇，可骨子里却显得相当成熟，而昨日发生的意外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覃珂也有真正会伤心会真正如一个孩童哭闹的一面……
她担心覃珂的伤，更担心这孩子的身体，一夜未曾合眼，加上过度的惊吓和疲倦，谁能保证在覃勉睁开眼睛之前，她会不会累垮。
然而她的劝说却并不能撼动覃珂，只换来覃珂一句淡淡的回答，“我不要，我在这里看着他醒过来。”
若是说从前，对覃勉还有几分警惕，这一次覃珂才算彻底打消了自己的疑虑，不论覃勉做了什么，他手上是否沾了无辜之人的鲜血，她都能肯定，眼前的男人一定是将自己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
她就是那么地感性，只要有人待她有一点好，她便愿意付出全部，奉上自己的真心去对待。
窗外开始下雨，早春的雨水淅淅沥沥，浇灌着外头的青石板，覃珂靠在他的身边，余光瞧着一点点被打湿的窗台，眼底再一次湿润。
如果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听覃勉的话，绝对不会给他惹是生非。
秦箬见覃珂如此坚持，自然不会再劝阻，她默默看向了身边的婢子，眼神示意她们先行下去。
随后，她将金创药拿来，在覃珂的身边默默处理着她手臂上的伤口。
“主子，对不起。”
秦箬红着眼睛，轻手轻脚地将血迹擦去。
覃珂则不知该如何回应，毕竟这不是任何人的错，错只错在她不该不听劝，偷偷溜出去惹了一身的祸事来。
“秦箬姐姐，是我应该说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偷偷跑出去……”
“主子，不是您的错。”
秦箬此刻的话似乎给了覃珂一点儿温暖，眼角还未落下的泪翻滚下来，手臂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带着一身疲惫，覃珂昏昏沉沉地枕在覃勉身边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