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

  “四十天前趁突利与苏尼失缠斗之际我大唐铁骑正式拿下铁山，东突厥过半领土已为我所有。”枢密使李靖站在地图前拿着一根指挥棒为所有人介绍当前局势：

  “十天前传来最新消息，苏尼失、突利等人已经停止交战，有和谈共同抵御我大唐的迹象。”

  “经过参谋总部的推演，坐山观虎斗逐步蚕食的计划已经不符合当前局势，应当果断出兵彻底消灭突厥残余把北方草原纳入我大唐的治下。”

  “咳咳咳咳……”陈叔达剧烈咳嗽一阵后才喘气问道：“突利、苏尼失等人仇深似海，不太可能放下成见联合起来抵抗我军吧？”

  “他们不需要联合抗击我军，主需各自罢战就可以让我们毫无作为。”李靖继续道：

  “他们有了防备继续离间也很难起到什么作用，与其这样拖着不如彻底消灭他们结束这场战争。”

  李绩接口道：“这场战争持续了七年之久，突厥之地已经被打成一片废墟人口更是十不足一，已经没有油水可榨。”

  “我大唐虽然消耗要小得多，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每年都要消耗海量钱粮。且连年征战也是兵疲将乏，是时候结束这场战争让将士们休息一番了。”

  “参谋总部的具体意见呢？”李世民问道。

  李靖回道：“出动神武军兵分两路闪击突厥各部汗帐，力求杀敌只求打垮敌军抵抗之心，然后大军压上灭其族群占其土地。”

  神武军就是原万骑，这几年扩充至五万人，改名为神武军。

  现在的大唐君臣召开小会议的时候已经不说什么讨伐不义之类的场面话了，张嘴闭嘴都是利益、杀光抢光，还没有一个人觉得不正常。

  “占领后的土地如何治理？可不能和之前的朝代那样，打败敌人后自己退回来把土地让给别人，结果用不了多少年又会产生新的强敌。”杨师道说道。

  “如何治理就看圣人和诸位宰辅们的意思了。”李靖道。

  军政分离，纵使他们文武双全也要顾及这一点。可以私下给皇帝和宰辅们提意见，但施政的时候必须以文官为主，他们最多从旁协助。

  对枢密院的避嫌行为李世民很满意，军政分离已经逐渐深入人心了。但治理国家不只是文官的事情，有时候也要听武官的意见，所以说道：“现在是商量对策，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李靖等人这才说出了自己的对策，很简单：军管。

  顾名思义，就是派驻军队镇压草原。

  这个主意一出诸位宰辅纷纷摇头，短期看确实是个好办法，但不能长久。而且如此一来整个北方都会变成羁縻州，还不如直接放任不管。

  就算放任不管，起码百年内草原异族也不太可能对大唐造成什么样的威胁。

  李靖等军方代表倒也没有生气，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其中的漏洞，但……把所有的办法都分析了一遍，只有这个看似不靠谱的办法最可行。

  所以被文官否定他们也没有别的表示，只是说了句：民政非我等所长，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圣人和诸位宰辅自决吧。

  文官们就开始商量对策，半天后……他们尴尬的发现只有驻军镇压这个法子最可行。

  编户齐民派遣流官去治理草原人？呵呵了。游牧民族，今天在这里，明天就跑到百里之外了，你编哪门子户啊。总不能衙门跟着牧民一起迁徙吧？

  而且草原异族会听你中原流官的话？搞不好半夜就被割脑袋了。

  迁中原之民入草原？气候能不能适应，习惯了农耕的中原人能不能适应放牧生活，几百年后中原人会不会反过来被草原人同化……

  这些问题都要考虑。

  商量来商量去只有派军镇压这个方法最靠谱。

  李世民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此时他才明白为啥汉朝打败了匈奴却放着千里草原不管。不是不想管，是没有办法啊。

  可真就这样放着不管他又不甘心，这可是纵横千万里的土地啊，放着不管太浪费了。

  且东突厥灭亡后还有薛延陀、契丹、回纥等大部落，一旦他们从草原撤军，这里很快就会变成这些异族的牧场。

  不用等百年，或许二十年后他们就会变成第二个第三个突厥，反过来侵袭大唐边关。

  可受时代限制他想破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揉了揉太阳穴，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希望那个人能再次拿出一个好主意解决这个难题。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并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他也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有来，但此时正烦躁的时候顺口就说了一句：“岳山怎么没有来？没有通知他吗？”

  众人面面相觑，圣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人家请婚假度蜜月去了，还是圣人你亲自批的假期，这次会议肯定没通知他啊，圣人你这么问是几个意思？

  但这话没人敢说出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而且这些人心中也有些不舒服，圣人遇到难题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岳山……岂不是显得我们太无能了吧。

  长孙无忌已经麻木了，他暗地里和岳山较了好几年的劲儿，最终发现真没啥意思。所以对皇帝的这个问题无动于衷。

  这时坐在末尾位置的敬君弘起身道：“圣人，昨日我拿此事请教过岳候，他给出了几个建议，不知道可不可行。”

  众人心下了然，说是去请教岳山其实就是通风报信。他是岳系的核心人物，把朝廷的一举一动告诉岳山是很正常的。

  众人更好奇的是岳山给出的是什么样的点子。

  李世民心下一喜，道：“翠岚是如何说的？”

  “筑城、移民、划分牧场限制流动、施以文教。”敬君弘道。

  这些词一出，不少人露出若有所悟的神色，李靖等人更是直接来到地图前在上面指指划划似乎在寻找什么。

  萧瑀就比较直接，道：“别卖关子，快说具体怎么做。”

  “挑选合适的地方筑城，在城池之外大量修筑堡垒驻扎强军拱卫城池震慑四方异族。这些城池和堡垒就像是一根根钉子钉在草原之上……”

  “从中原移民到草原开垦土地，产出的粮食可以供驻军食用，解决了军粮问题……”

  “然后再以城池和堡垒为中心，把周围的草场划分成一块块固定牧场，把这些小牧场以家族或者部族为单位分给草原人……”

  “还要规定，不允许草原人随意离开自己的牧场，未经朝廷许可擅离牧场之人视为逃奴。所有人都可以抓捕他们为奴，或者押送到衙门换取赏金。”

  “然后就是编户齐民，慢慢的施以文教让他们从思想上成为大唐子民，如此当可以解决草原之患。”

  “好。”却是李靖忍不住大声叫好，然后清醒过来讪笑不已。

  “却是良策。”房玄龄赞道：“草原人逐水草而居几乎无法治理，岳候提议把草原划分区域给各部族指定牧场，就能限制住他们流动。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给他们编户齐民……”

  “何止如此，最精妙处当为筑城和堡垒。”杨师道也惊叹不已的道：“城池和堡垒相互依托可保证中原移民的安全。”

  “有了城池官吏也就有了根基，可以依托这些城池对草原之人施加管理。中原移民也可以通过城池把中原习俗传给草原人，让他们接受王化……”

  “异族擅离自家草场视为逃奴，谁抓获就是谁家的奴仆，这一点也意味深长啊。想必草原不缺乏强取豪夺之辈，到时候……呵呵。”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讨论越觉得这个办法好。李世民也是心花怒放，这个女婿果然从不让他失望啊。

  这时李靖从尴尬中恢复过来，道：“圣人且看，这里……这里……这里……共九处地方，皆是平原且有河流经过最适合筑城开垦土地。”

  “这九地犬牙交错一处受到攻击最少有两处城池能迅速支援，不至于让他们沦落为孤城……”

  “还有此处。”李绩在地图的西北角点了一下道：“可以把此处作为桥头堡，将来可以以此为跳板经略西域。”

  李靖看了看地图，佩服的道：“英国宫思虑周全，此城离金山不远若发展良好三五年后应当能供养一支万人军队，确实能为经略西域提供方便。”

  李绩客气的道：“卫国公谬赞，我也是受你的启发才想到此处。”

  “哈哈……好好好。”李世民忍不住大笑道：“诸位就不要谦虚了，大家说的都好，就以此计来治理草原。枢密院和政事堂一起商量一下，尽快拿出具体的章程。”

  “喏。”众人齐声道。

  “圣人，筑城移民花费甚大，连筑十城国库负担不起呀。”新任户部尚书张鸿道。

  然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目光都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脸色一黑，他岂能不明白张鸿的意思，就是问他要钱来了，谁让内库里的钱比国库都多呢。历任户部尚书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从内库要钱，并以此为荣。

  哪个户部尚书要是没有从内库里要过钱，不管做的再好都会被群臣嘲笑。对此李世民自然很生气，但又拿这些人没办法。

  一般情况下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松口给钱，但这次他也知道连筑十城确实超出了户部的承受能力，就算内库也要分批次才能拿出这么多钱。

  所以他倒是没有为难张鸿，而是说道：“放心，我会从内库调拨钱粮入户部。你可给我记好了，这是内库的钱每一分都要花到实处，要是让我知道谁乱伸手唯你是问。”

  “圣人放心，我保证每一分都用在国事上，要是出了问题您砍了我的脑袋。”张鸿拍胸脯道。

  皇帝吗，该哄的时候还是要哄的，要钱不丢人。至于钱到了户部该怎么花，那就是户部的事情了。

  “那个……”这时，敬君弘磨磨唧唧的站起来，迟疑的道。

  对于这给给自己带来好消息的人李世民还是很喜欢的，温声道：“什么事情，尽管说。”

  “岳候说筑城移民全让朝廷来做非但费时费力效率也不高，最好能发动民间的积极性，借用民间的力量来办这件事情。”敬君弘道。

  “我们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北方草原乃苦寒之地，又没有足够的利益，如何能调动民间的积极性。”张鸿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北方草原确实苦啊，人也穷，除了牛羊等牲畜就没有别的生意可做。

  而牛羊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从北方运送到中原太麻烦了，一个不好甚至会赔钱。

  所以别看北场榷场很赚钱，真正参与的都是豪商，普通商人很少有往这边跑的。

  光靠这些豪商来发展这十座城池，很难。除非找到别的赢利点，吸引更多的普通商人才行。

  刚想到这里，就听敬君弘道：“诸位还记得羊毛衣吗？”

  不少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衣服，里面就有一件羊毛织成的衣服，确实很暖和，关键还贴身不臃肿，太舒服了。

  “如果朝廷放开羊毛交易市场，允许普通商人去北方收购羊毛，甚至鼓励中原人去北方养羊采集羊毛，应当能吸引不少人去北方。”

  听到这里众人要是在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傻子了。

  羊毛布料啊，虽然原材料产自羊的身上，但却是一门比羊本身还要大很多倍的生意。

  古代布料是比黄金白银还要硬的硬通货，甚至布料可以直接当钱使。为啥？稀有啊。

  麻布、丝绸全加起来都不够用的，现在又多了一种棉布依然如此。

  最关键的还不是布料，衣服这东西不要多，省着点穿一件能穿几十年，甚至还能传给子孙后代。

  关键是御寒之物。

  古人是如何御寒的？有钱人家穿皮草，没钱人家用木棉、稻草缝进衣服里过冬。

  等到岳山把棉花引进中原，棉衣棉被迅速普及成为最主要的御寒之物。但受限于棉花产量，依然有大批的人靠‘抖’来御寒。

  毛衣明显一种上佳的御寒之物。

  当年岳山发明毛衣后送了几套给亲近之人，没多久就成为权贵之家的必备之物。

  不是大家不想普及，而是没那么多羊毛。

  所以大家渐渐的也就忽略了毛衣背后所代表的经济意义，只是把它当成了一件比较少见的御寒之物。

  现在经敬君弘提醒才反应过来。

  是啊，毛衣可是一门大生意啊，丰厚的利润足以引动民间力量进入草原。

  想到这里大家就更加兴奋起来。

  ……

  关于北方草原的攻略和经营计划很快就被制定出来，朝廷紧锣密鼓的实施。

  这些和岳山都没有关系，他借着敬君弘的口给出主意之后就不管不问了，整天就陪着自家小娇妻过二人世界。

  就在他沉迷在温柔乡之中的时候，朝廷又发生了一件轰动朝堂的大事，让他不得不提前结束了休假。

  大理寺十七位官吏联名弹劾大理寺卿王真贪赃枉法私放囚犯。

  本来这和岳山没啥关系，但……这十几名官员全部出自渭水书院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