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

  不管是紧张也好，还是为即将创造历史感到兴奋也罢，所有人都开始为明天的手术做准备。

  李承乾的手术说起来就是台小手术，用不了十几个人，孙思邈和洪令两人商量了一下把所有人分成了两组。

  一组是手术组，他们两个人外加四名表现优秀的助手，齐聪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一组是护理组。

  护理组的人尽管心有不甘，但还是服从了命令。

  当天所有人在禁卫和东宫侍卫的‘保护’下进入东宫为明天的手术做准备。

  为什么要禁卫和东宫侍卫‘保护’？

  很简单，给太子治病要防着有人起歹心啊。

  事实上从确定给李承乾做手术治疗的那一刻开始，所有参与人员都已经被禁卫给隔离了，在太子的伤没有治好之前不允许见任何外人。

  要不是觉得在东宫解剖尸体做实验不详，之前的试验就应该在东宫做，而不是跑到六扇门来。

  到了东宫之后按照计划手术小组吃饭沐浴更衣去休息，这些天大家都是吃不好睡不好精神有些萎靡。

  明天的手术不能有任何闪失，他们自然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护理组可不能休息，他们要做术前准备。

  找两间安静的厢房，里面所有东西全部清理出来，只留一张床一张桌子，每一个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床单被褥也必须是全新的还要经过消毒。

  然后用酒精给整个房间消毒，还不是一遍两遍，而是每隔一个时辰喷洒一次。

  等两轮消毒过后开始布置手术室，用消过毒的黑色棉布把所有透光的地方都遮起来，八个特制的蜡烛架子摆放四周。

  这次试用的蜡烛可不是牛油制作的，而是更加珍贵稀有的蜜蜡制作而成。

  最后把所有需要用到的手术器械用开水煮一遍又浸泡在酒精里……

  等一切都准备好他们才去休息。

  第二天天不亮护理组的人就爬起来，做最后一轮的术前准备……

  直到天色大亮手术组的人才起来，梳洗吃饭，还给了他们一个小时的时间散步消食，等状态调整到最佳才开始手术。

  李世民特意推了早朝过来坐镇，长孙无垢、李丽质、长孙无忌都来了，连高士廉一大早都过来了。

  来的都是亲戚，外臣一个都没让过来。甚至为了防止出事儿，朝廷还刻意隐瞒李承乾今日动手术的消息，除了极少数的重臣其他人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自己今天做手术李承乾也很紧张，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这次受伤让他成熟了许多。以前他虽然表现的很稳重，但眼神里难掩跳脱做事也有些急躁。

  可是现在身上一丝浮躁气息都没有了，眼神也变得坚定有力，是真的沉稳了下来。

  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还反过来安慰大家不要担心。

  本来还没啥，听到他这番安慰的话长孙无垢泪珠扑簌扑簌往下掉，李世民也眼眶微红。李丽质和武畅就更别提了，哭的稀里哗啦。

  “孙道长、洪先生，还有诸位小先生，不要慌也不要怕，大家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罪你们。”李世民还不忘叮嘱手术组成员。

  他没有威胁几人一定要手术成功，不成功就如何如何，而是不停的给几人打气缓解他们的紧张情绪。

  不是他不想威胁，而是心中很清楚手术这种医疗手段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没有人真正的做过。

  这些医生算是开了先河，而且第一例正式手术的对象还是太子，心理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在给他们施加压力反而会坏事儿。

  有句话叫适当的鼓励比一味的威胁更能鼓舞人心。

  这一帮子医生被李世民的一番话感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化身神仙吹口气把太子的脚伤给治好。

  “吱呀！”随着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手术内和外部彻底隔绝成两个世界。

  大家的心也随之高高的吊起。

  没有人有说话的心思，大家都默默的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室的大门始终紧闭着没有开启的迹象，众人的心也越来越煎熬。

  李世民干脆来到门前的空地上来回踱步。

  过了多久了？岳山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这时候他多么希望有一块表，哪怕是街头两块钱一块的塑料手表也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感觉上就好像是度过了好几个会元一般，手术室的门‘吱扭’一声被打开，孙思邈从里面走了出来。

  ‘刷’，所有人目光都转了过去。

  长孙无垢起身就想迎上去，但刚迈出一步就发出‘哎呦’轻呼差点倒在地上。却是同一个姿势坐的时间太久，腿麻了。还好她身旁的李丽质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扶住才没有出丑。

  李世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前，急切的问道：“孙道长，承乾的伤？”

  孙思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道：“不辱使命，手术非常顺利。”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笑容才刚刚浮到脸上，却见到一直表现很坚强的武畅犹如被抽去了骨头直接倒在了地上。

  这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架起来放到椅子上。

  孙思邈也顾不上疲倦，小跑着过来给她检查身体。号过脉之后，他脸上却露出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

  “孙道长，畅儿她如何了？”长孙无垢问道。

  通过李承乾受伤之后的种种，她对武畅的表现十二分的满意，此时的关心也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感情。

  “恭喜圣人、娘娘，太子妃有喜了。”孙思邈道。

  “什么？这……”长孙无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的看着武畅。

  岳山也感到不可思议，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但也不得不说这个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恰好李承乾手术成功之后被发现，可谓双喜临门。

  而有了子嗣李承乾的太子之位更加稳固，武畅的太子妃之位也将无可动摇。

  这孩子必然会被视为吉兆祥瑞，有了这个标签在，不管他她是男是女，都会成为最特殊的那一个。

  本来对武畅并不是很在乎的李世民也态度大变，马上追问道：“真的？那她为何无故昏倒了？”

  孙思邈回道：“太子妃最近操劳过度又大悲大喜动了胎气，喝上几副安胎药休息几日就无碍了。”

  李世民这才放下心来，道：“那劳烦孙道长开几副安胎药。”

  这是好事儿孙思邈自然不会拒绝，走到一边去开药。

  李世民则把伺候武畅的东宫力士、侍女都叫了过来，嗔怒道：“太子妃有孕你们居然都没有发现，还让她如此操劳，真是罪该万死。”

  “奴婢有罪，奴婢知错了，请圣人宽恕。”那些人包括武畅的贴身丫鬟杏儿都惊恐的跪下求饶。

  “有错不罚以后谁还认真做事，来人……”李世民就准备对这些人处以惩罚。

  “畅儿有孕这是喜事，不宜见血。”长孙无垢及时喊住他提醒道。

  李世民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改口道：“你们统统去那边罚跪，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众下人都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连忙跑到角落里排成一排罚跪。

  “杏儿你个死丫头干什么去，还不过来伺候你家娘子。”这时岳山在一旁喊了一句。

  正准备去罚跪的杏儿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世民瞪了岳山一眼，才不耐烦的道：“还愣着做什么。”

  杏儿这才如遇大赦，赶紧跑到武畅身边替她掖了掖身上的毯子。

  “圣人娘娘，要不我们先去看看大郎？”岳山又提醒道。

  “哦对对对，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李世民一拍脑门转身就往手术室走。

  长孙无垢这才意识到儿子还躺在手术室呢，连忙叮嘱杏儿看好武畅，起身跟了过去。

  岳山、长孙无忌、高士廉等人则跟在后面。

  李承乾已经从手术室转移到了隔壁的病房，此时正躺在床上昏睡，几名助手正围着他打转给他检查身体。

  见李世民进来大家纷纷停下行礼，他谁都没搭理直接来到李承乾身边，仔细端详着自己儿子。

  “太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草乌散的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等药效消失殿下就能醒过来了。”一名助手连忙回道。

  李世民点点头，又来到床尾查看伤口。

  伤口处用厚厚的纱布包裹住，隐约能看到纱布里面有血迹正在往外渗。他又问道：“不是说用薄纱布包扎效果最佳吗，为何缠的这么厚？”

  “伤口还在出血，等过上几个时辰不出血后在改用薄纱布包扎。”那名助手回道。

  李世民点点头，继续道：“碎骨全取出来了吧？”

  已经开完安胎药的孙思邈拿着一个托盘走过来道：“全取出来了，这是从殿下伤口处取出来的碎骨片，请圣人过目。”

  闻言李世民连忙看去，总共八枚碎骨片，三枚比较大，差不多有指甲盖大小，剩下五枚特别小，和黄豆米粒差不多。

  “碎骨取出错位的骨头也被扶正，殿下已无大碍只要等伤口愈合就可以恢复如初，但要注意以后不要进行重体力活动。”孙思邈又道。

  李世民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里面的骨头没事儿了，那就剩下脚上那道刚开的口子了。手术、碎骨什么的他不懂，但他懂外伤啊。

  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的外伤，比起来李承乾脚上的伤口不值一提。

  “此物要如何处置，还请圣人示下。”孙思邈又问道。

  这才是他把骨头拿出来的目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必须要珍惜，更何况是骨头，尤其还是太子的骨头。

  可能李世民根本就不会当回事儿，随便就扔了，但身为臣子你不能不请示。

  李世民想了想道：“先放那吧，等承乾醒了让他处置。”

  “喏。”孙思邈应了一声把托盘放到一边。

  跟在后面进来的岳山并没有挤过去查看李承乾的情况，他相信孙思邈等人医术。

  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发现洪令正瘫在角落里的椅子上一动不动。这让他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洪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刚了解过李承乾情况的李世民也被他的声音吸引，转头看了过来。

  洪令连忙想起身行礼，但挣扎了几次都没起来。心情大好的李世民一见这种情况连忙挥手让他好好坐着不要多礼。

  站在一旁的齐聪替他回答了岳山的问题，答案很感人：做手术累的了，刚下手术台人就虚脱了。

  对这个答案李世民很满意，当即表示重重有赏。不但是他，所有参与治疗太子的人都有重赏。

  长孙无垢、长孙无忌、高士廉也纷纷过来给大家行礼，感谢大家治好太子的伤。

  尤其是高士廉，一把老泪纵横看起来让人尤为感慨。这短短十来天的时间他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几岁，可见受到了多大的煎熬。

  孙思邈多聪明的人啊，看准机会马上找出来请愿：“手术意义重大能治疗许多平常手段无法治疗的急病，请圣人准许我等继续研究手术并用以治病救人。”

  其他医生也不傻，赶紧行礼请愿。

  李世民正在兴头上，没有任何犹豫就批准了。

  还是长孙无忌清醒，连忙在一旁补充：暂时只允许医学院研究手术，等技术成熟了在推广天下。李世民也马上反应过来，同意了长孙无忌的建议。

  其实这才是正确的思路，手术毕竟是新东西大家的接受度还比较低，贸然推广只会引起恐慌。甚至还会庸医骗子打着手术的幌子谋财害命。

  慢慢研究推广才是最稳妥的。

  孙思邈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奢望马上就推广全天下，他只是想讨个旨意，让医学院可以光明正大的研究手术，更准确的说是获得解剖尸体的权力。

  死者为大，解剖尸体无异于亵渎尸体，被人举报会惹来大麻烦。现在有皇帝同意，谁都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这边正聊着李承乾苏醒过来，只是精神还有些恍惚，还一会儿才恢复神智。

  得知手术顺利他难掩喜色，当听到自己老婆有喜，开心的差点从床上跳下来。

  “刚刚才觉得你长大了变沉稳了，怎么一转眼又毛毛躁躁的。”长孙无垢佯怒道。

  “娘亲息怒，我这不是高兴吗。嘿嘿……”还沉浸在当父亲了的消息里的李承乾傻笑道。

  等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岳山不得不站出来当恶人道：“圣人、娘娘，大郎手术刚结束需要静养，要不我们到外边说？”

  众人哪会说不，只要有利于李承乾康复，什么他们都愿意做。

  “外面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会亲自帮你看着，静心养伤。”长孙无垢叮嘱了几句依依不舍的离开。

  李世民本来不准备说什么，走到门口又回头道：“这十几天你的表现我很满意，你不是一直都想出来做事吗，等你伤好后我会分出一部分政务交给你来做。”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只留下狂喜的李承乾。

  现在他突然觉得这次的伤受的太值了。

  手术顺利众人很高兴，但并没有因此就得意忘形，尤其是孙思邈等人。行百里者半九十，不到最后康复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起码也要等到切口基本愈合才行。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依然不能放松。

  病房要按时消毒，除了助力其他人一律不允许进入病房，就算太子妃武畅过来探视也要去隔壁房间换消过毒的衣服才行。

  饮食以清淡为主，休息时间也有严格的规定。

  害怕他躺的时间长了肌肉萎缩、长褥疮，每隔一个时辰都会有人给他按摩活血。

  反正众人把所有能想到的法子全都用上了，就是为了确保不出意外。

  对于孙思邈等人的慎重李世民非常满意，同时也宣布了对他们的奖赏。

  孙思邈已经有了药王的头衔没办法再封，就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

  洪令以首功晋太医署医监，从八品的职务，且不用负责任何工作继续留在医学院工作，就相当于是光领工资不干活。

  不要觉得这个封赏小，才给个从八品。

  在古代技术类的职务是可以继承的，他是医监，将来他儿子就可以继承这个位置，子子孙孙都是如此。

  这就相当于给子子孙孙挣了个铁饭碗，要是子孙有出息还可以借助这个优势继续往上爬。

  要知道连宰相都不敢保证自己的孙子就一定能当官，所以从八品的医监非但不小，还是破格封赏。

  其他助手的封赏就少了许多，只是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

  对这个封赏众人自然是非常满意，一个个干活都充满了动力。

  ……

  确定李承乾伤势稳定之后岳山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当即就丢下所有事情带着自家老婆就往家走。

  自从李承乾受伤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一直在忙碌这件事情，李丽质也一样，她在陪着长孙无垢和武畅。

  这么多天没休息好，小两口都比较疲惫，想早点回家休息。

  嗯，绝对没有‘小别胜新婚’之类的邪恶念头存在。

  回去的路上岳山总觉得李丽质有心事，还总是偷偷看他，每当问起她都不承认。这让他很纳闷，这丫头是咋了？难道和我一样有了‘小别胜新婚’的念头？

  可又不像。

  他越想越不对劲，就开始套话。

  李丽质对他就是不设防的，很容易就被他找到了原因。

  这个原因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话还要从武畅被诊断出怀孕说起。

  李丽质和武畅年龄差不多，结婚也有好几个月了肚子却始终没有一点动静。本来她还没有什么想法，可武畅怀孕提醒了她。

  为啥两人同房这么多次她都没怀孕？难道是身体有问题？

  不要觉得她想法奇怪，别说是古代，就算是二十一世纪两口子结婚半年没动静家里人也会问什么情况。

  确定不是身体有问题，而是暂时不想要才会放下心来。

  结婚好几个月了同房的次数也挺多，她始终不见反应难免会有别的想法。

  得知她的心事岳山真是哭笑不得，除了安全期他一直有采取措施，要是她还能怀孕那才真的有问题。

  但这个事儿要怎么和她解释呢，也是个麻烦事儿啊。

  老实交代，就说女孩子年龄太小生孩子危险性大……也没啥说服力啊。女子十三四岁怀孕生子在这个时代才是主流，用这个理由她要是能信才怪。

  就说自己暂时不想要？恐怕她又会往歪处想，自己是不是对她有意见，不喜欢她，所以才不想和她要孩子之类的。

  想想就头大。

  看来有必要让医学院做一份调查了，对全国不同年龄阶段的女子怀孕产子的危险程度做个调查。

  对现在的医学院来说这个调查非常好做，原因很简单，唯一的妇产科培训中心就在这里。

  当年岳山提议对稳婆进行专门培训，在培训女修专门给女子治病，这些年长孙无垢花费了无数心血在这件事情上。

  偏远的地方不敢说，中原富庶之地的稳婆大多都受到过专业培训了，妇产科女修也遍布中原地区。两者加起来着实挽救了无数女子的生命。可谓是功德无量。

  皇商行的盈利都快赶上国库一年的岁入了，这么大的生意掌握在长孙无垢的手里，为什么没有几个朝臣站出来反对？这件事情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医学院可以通过遍布中原地区的妇产科医生和稳婆获取最准确的数据，以此来确定不同年龄阶段的女人产子的危险程度。

  岳山不但可以用这份报告给李丽质解释清楚为什么现在他不要孩子，还能上奏朝廷推迟女子生育的年龄。

  他不敢奢望十或者二十来岁以后再生孩子，起码要过了十六岁，等女孩的身体稍微长开。

  他默默的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等抽空去一趟医学院安排他们赶紧去调查。

  眼下还是想别的办法好好哄一下自家媳妇吧。

  想到这里他眼珠子一转，骑马来到李丽质身边，趁她不备伸手抱住她的腰肢把她提溜起来，在一片尖叫声中把她放到自己的身前。

  然后双臂把她环住，一扯缰绳大叫道：“回家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