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制衣坊

  刺头离开了，没有留下一点可推敲的信息，就这么离开了车间，谁也不知道他去哪，能去哪。

  而小慧还来不及缅怀他们可能破碎的友谊，也离开了车间，回学校去了。

  这里的人和事就像一场梦，离开了的人或许再也找不到这个梦的痕迹了，他们只能在记忆里缅怀梦中的美好。

  “小慧，刺头会好好的，你不用太担心。这个世界好坏参半，但不管好的坏的，我们首先都得要求自己做到问心无愧，不是吗？”

  暴龙边算着工资边淡然说着，“你读书比我们多，懂得也比我们多。刺头的事，我也不是多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的。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不是吗？别对它苦大情深，不值得。”

  小慧搭上了那一辆开往广州的破旧的大巴，想着暴龙的话，那些话除了在书上能看到，从没有人会那么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做自己，做问心无愧的事。

  没有人，他们那时候有人告诉过他们吗？刺头有吗？

  那是一个大中午，天气闷热得跟七月来时的那个中午一样，烘烤着大地，烘烤着行人。

  车里的空调味混着汗臭味以及烟味，形成了一股令人难受到作呕的可怕气味。

  小慧闻着它，脑袋胀得发昏，根本做不出思考，只能闭着眼睛休息，强忍要呕的难受。

  车一路行驶一路接客，但这是长途客车，不是公交车。外面烈日灼心，车里空气混浊闷热令人窒

  息。

  每个人都心烦意乱，见着没有座位了，一个个都发起了牢骚。

  “座位都满了，还接客。这又不是公交车，别耽误了时间。”

  “想钱想疯了他们。”

  坐在小慧前排的一男子嘀咕道，语里满是鄙夷。

  “哎，大哥，我们都是订了票的，怎没有座位？没座位干嘛还卖票啊？”

  小慧被吵得难受，睁开眼看向过道上的那个三个女子，开口的是她旁边抓着她椅子的胖姑娘，一米六左右，穿着灰白色的圆筒及膝群，宽胖的下摆下是一双白皙的小腿，脚下是一双3厘米左右的高跟凉鞋。

  她紧抓着小慧座位的靠背的布，圆圆的脸上有一丝气恼，然虽是质问，话语却柔和。

  她前面的矮凳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矮胖的身材，一头利索的短发下是一张淡黄干枯的脸，身上是一件玫瑰红圆领短袖套衫。

  而与妇女面对面坐在另一矮凳上妇女，上身一件亮黄色短衫，外罩一件白色镂空薄纱，黑色长裤，短发微卷，虽也四十多岁，面容却红润而光彩照人。

  她声音清脆而响亮，“嗯，对呀。这位兄弟我订了票的，又没少钱短两的，怎么就没座位呢？”

  “真是对不住，我也不大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想是卖票的弄糊涂了。”随车的乘务员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中等身材，椭圆脸，着一件红色短衫，粗糙的脸上挂满了汗珠。

  “我们钱也交了，相等的

  票钱，他们坐座位，我们站过道，这说得过去吗？”

  站在过道扶着左边靠背的一中年男子，声音洪亮，很是生气。

  “是是，但已经搞错了，我也没法。要不这样，你们每人我退回去20块钱。”随车大叔看着过道上的大叔，扫了一眼过道上的人说道。

  总共有五个人没有座位，另一位是一年轻的女孩，她坐在过道上的矮凳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说话。

  在双方的调解下，以每人退回20块钱终结。

  好在大家都只是言语上的抗议，没有发生什么肢体冲突，又好在双方都肯各退一步。

  不然这辆还在高速路上开着的大巴会发生什么，谁也想象不到。

  车平安地开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型停车场，地上的水泥有些已经破裂下凹。

  车开进了水泥板下一个空位里，停稳当了，人们就陆陆续续下车拿自己的行李箱。

  在右上方，一个穿着灰色工衣的师傅正在修理一辆老旧的满是红色灰尘的面包车，听着前方吵吵嚷嚷的，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又埋头修理。

  车场外聚着一群开摩托车接客的人，在他们拉着行李箱出来时，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拉着客。

  小慧脑袋还眩晕难受，她望着那辆将她拉离小巷制衣坊的老旧大巴，心里一阵苦涩。

  世界本就不公平，不是吗？别对它苦大情深，不值得。

  刺头，你呢？对什么事都所谓的你，为什么要偷偷离开？

  而

  小慧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刺头在一处荒山野岭的废弃竹屋里，躺在灰尘里吐着白沫。

  “小辉，不是哥要对你怎样。你也知道这一条路，不谨慎根本过不到现在。你也知道你大哥是怎么死的。”坐在旁边的瘦弱男子，一道狰狞的缝痕从下巴延伸到下嘴唇，看着在地上隐忍着的刺头，似乎是动了恻隐之心，可那青灰色的脸上却带着残忍的笑。

  “小辉，不是哥要拉你下水。哥也是没办法，我们大部分人都上了名单，只能像只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下水道里。但你想，谁想要过这种暗无天日的肮脏生活啊。”

  另外两个男子，一个抽着烟站在门口，含胸弯腰，散漫地撇了一眼地上的刺头，吐了一口烟，转身看向外面。另一个坐在一个废弃的油漆桶上，弯着腰低着头，自顾自地抽着烟，左手臂上的青色麒麟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小辉。”男子走近刺头，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拽向他，“帮哥这一回。钱我们平分，你也不用再呆那个破工厂，被人呼来喝去的，怎么样？”

  刺头药效终于过了去，他强忍着想要撕碎眼前这个九岁那年将他送进劳教所的男子，凶狠狠看着他，冷笑道，“都跟哥来了，能不做吗？”

  “识相好，你也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只是自己得机灵着点，出了事，谁也救不了。你也别恨我，你大哥的死，我们谁也不想。

  ”

  男子放开刺头的衣领，站了起来冷然道。

  刺头就势平躺在地上，闭上双眼，心里冷笑，“不想，我会让你们想的。等着吧，谁也逃不了。”

  ……

  “呀，小慧，你也回来了。我还以为今晚宿舍就我一个人呢。”

  小慧刚打开宿舍的门，同宿舍的赖依就高兴地冲了过来，拿过她手中的白色布袋。

  “咦，小慧你身上这件蓝色连衣裙好好看。天，小慧，怎么发现你突然变漂亮了。”赖依将布袋放在小慧椅子上，抬头看向她，突然咋咋呼呼起来地，“你暑假不说打工去了吗？难道去了美容院了。”

  听着赖依的赞美，小慧本该高兴的，可是心情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只能对她淡淡微笑了下，放下书包，边打理桌面边说道，“不是，去了一家内衣厂。”

  她之前也一直是冷冷淡淡的，所以赖依也没觉得有什么，热情如她，从不在意小慧的冷淡，“看来太久没见了，哈哈……小慧你都变漂亮了，到时彩梅跟仪舒回来，看不把她们吓一跳。”

  说着帮小慧打开行李箱，“我们两个今晚去吃什么呢？”

  “去食堂吃吧，有什么吃什么。”

  “看你，肯定赚了不少钱，怎么也要请我吃一回吧。”

  “请，饭堂的饭你点多少请多少。”

  赖依倒是有些惊讶，若在以前，自己的这些打闹的说笑，小慧是根本不会搭理她的。

  她看向正向衣柜里放衣服的小慧，会心一

  笑，“嗯，等下我就点个一块钱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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