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制衣坊

  葬礼到下午三点多就结束了，父亲也被送去了火化，成了一堆灰，被装进了一个青瓷骨灰坛里。

  原来人的一生，到头来不过一堆灰，或飘散在风里或融进泥土……自此，一辈子就结束了。

  弟弟抱着骨灰坛上车时，看向小慧，只说了一句：“姐，我真的没有爸爸了。”眼泪从他的眼眶落了下来，隐忍了这么久的他，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小慧忍着眼中的泪，没有落下，将车开离了殡仪馆，开上了回村的路。她们得去接他的母亲，如今，他的父亲没了，那个家也就不再是家了。

  “我在县城的凤来酒店订了两间房，给你跟妈的。等下接了妈，不要说是我订的，她知道了是不会住的。”小慧哑着嗓子说道。

  “那姐你呢？不跟我们住一起吗？”弟弟很自然地问出了口，但话一出口，自己就安静了下来，他现在有什么资格问或者说有什么理由挽留？

  小慧没有回答他，这一路他们也不再说什么。

  到了村口后，小慧没有下车，由弟弟去将他母亲带过来。

  弟弟还是抱着骨灰坛下了车，他说带他父亲再看一眼那个他住了大半辈子的家。到了家时，就见他母亲呆坐在餐桌前，见了他来，也只呆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声，“回来啦。”就又低头呆呆的，失魂落魄。

  在弟弟的记忆里，他母亲同他父亲是一路吵下来、一路互相嫌弃下来

  的，他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一直都以为他们之间是没有感情的。他一直以为他的父亲是不爱他母亲的，他的母亲也是不爱他父亲的。

  但为何他父亲的死能让母亲如此失魂落魄，如此伤心欲绝呢？如果没有感情，如果不爱？为何会这般的伤心这般的痛苦？

  弟弟现在才知道，他父亲母亲这一辈的人，他们的爱是情深沉的、是隐晦的，这对于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农村的他们来说，更是隐晦得像是没有一般。

  母亲简单收拾了几件自己换洗的衣物，其他的都整整齐齐地放进了柜子里，锁了起来。

  她拿着那个发黄的白色编织袋，回头看了看这个她住了大半辈子的家，对着身后的弟弟问道：“阿牙子，我们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吗？”

  “是，妈。我们不会回来了，这些电器什么的，姐已经联系了买家，明天就会过来拉走的。其他的东西，就都不会去动它们，都会保持原样的。如果妈有什么想要拿的东西，我们还可以回来拿的。”

  弟弟也有些不舍，虽然这个家不是那么好，但至少给了他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

  将母亲安顿好后，小慧就将弟弟叫到了他的房间里，交给了他一张银行卡，说道：“这里面有两千万，密码是你身份证的后六位……”

  小慧还没有说完，弟弟就惊讶道：“两千万？姐，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我怎么不知道。”

  “

  你放心，这些钱不是抢也不是偷更不会不干净。这钱是这些年我的工资加上我那些作品各种各样的版权费跟分红，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原本是要等你结婚时买房用的，但现在不需要等到那时候了。你拿去，在深圳买个房，好跟妈住一起。”小慧这时脸上才有了一丝笑容，对于这个弟弟，她是爱不够的。

  “另外，这张卡里有一百多万，是给你跟妈准备的应急金。密码是我的生日，到时，你再去改改。”小慧说着，从自己包包里拿出了另外一张卡。

  弟弟没有接过去，而是疑惑地看向小慧，不解道：“姐，既然这是你为我跟妈准备的应急金，为什么现在就要拿给我？”

  因为她打算就此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但她怎么可能告诉他？她在看到她父亲一身血地躺在那张老式的梨花木的床上时，就已经想好了，她必须离开，并且是彻底的离开。她本就不属于这个家，不属于这里，离开才是最好的。

  再说她父亲虽不是她杀死的，但也是因为她才死的。她也想告诉自己这不是她的错，但她的心如何也放不下，结如何也解不开。

  既然这样，那她更不可能再留下来了面对她的弟弟，她的母亲了。

  “这不是，你现在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么？爸走了，妈现在能够依靠的，可就只有你了，不交给你交给谁？毕竟姐是随时都有可能嫁人，不是

  吗？”小慧将那张银行卡塞进了弟弟的手里，平静地回答道。

  “可姐，你这不是还没嫁吗？就由你帮我保管着好了，等你嫁了再拿给我，不就好了。”弟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不安，好似这卡一拿，小慧就会消失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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