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灼灼烈日下，健太崩溃地捧着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坐在废旧轮胎上，不远处林檎正专心地蹲在一片杂草间拔草松地。
这里是擂钵街的边缘，靠近骸砦的一片区域，因为挨着擂钵街又不属于街内，是几乎没人踏足的废弃空地。
今天是林檎决定种地的第四天。
四天前，林檎找出个便当的塑料盒，洗净后再用一点餐巾纸沾水铺好，再将吃完剩下的苹果籽丢进去，就完成了所谓种苹果的第一步，催芽。
并且要求健太小心保护，注意不能多晒太阳还要定时浇水，简直比对待她的养父还要温柔耐心。
顺便一提，弗朗西斯已经四天没出现过，虽然林檎并不担心，可健太坚决认为对方拿着钱抛弃养女跑路了。
tui，他就知道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人渣小白脸！
健太替她忿忿不平着，林檎这边终于挖出了一块三米长的长方形空地。
城市的土地并不适合种地，泥土不仅不肥沃，坚硬的水泥地表面下全是石块和砂石，并不是理想中的泥土。
但在到处都是房屋土地法的横滨，林檎也找不出比擂钵街的废弃空地外更好地方了。
至少这里还没铺上水泥沥青，生长着杂草的黄色泥土代表能够种植。
此刻看着光裸的地面，林檎没有泄气。
用手中的多功能铁棍松好土后，她向健太要来催好芽的苹果种子，从中选出最茁壮健康的两颗小芽，算好距离间隔着埋在土层下。
之后就是浇水和定期追肥了。
“介样就行了吗？蒸得能长粗苹果来？”生活在擂钵街，从没见过苹果树的健太对此感到怀疑。
严格来说夏天并不是适合种苹果树的季节，但林檎还是坚定地点头：“嗯，一定会长出来的！”
健□□下心来，准备将一旁林檎拔掉的杂草堆捡回去，找出能吃的野菜作为今天他们的晚餐。
林檎拍掉手上的泥土，声音轻快道：“正常来说，成熟期大概在五年以后。”
健太：“……”
五年？
马上能拥有一颗苹果树的幻想迅速破灭，男孩的脸色蓦地黑了。
“哦，那你继续种吧，我走了。”
他冷漠地看着一脸欣慰盯着几乎看不见的苹果芽的金发少女，抱起一捧野菜转身就走。
林檎惊诧地回头：“诶？健太你不吃苹果了吗？”
她还特意埋下两株，打算之后用异能麻烦小翠过来帮忙催生果树的。
虽然阿爹说农民不光靠苍天还要靠自己的勤奋，但在这种吃完一顿饭就没着落的情况下，村子里的大家一定会体谅她的。
目前先保证足够食物的来源再徐徐图之，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建出够大的农场，可以养活西西他们。
男孩眼神说不出怜悯地看着她：“不了，你留给自己慢慢等吧。”
他决定回去把珍藏的鱼干拿出来炖汤，希望补一补林檎的脑子。
骸砦的阴影下，一群和健太年龄、体型都差不多的孩子从擂钵街方向跑来。
他们隔着远远的距离停下，先看了眼林檎，然后朝健太挥手吆喝。
“喂，走了健太，该去造船厂了！听说今天有大货啊，嘿嘿～”
嗯？有垃圾可以捡！
“窝马上就来！”健太大声回应，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喜悦，但他还是按耐住了激动心情。
先是把找出来的野菜塞进林檎怀里，像个忧心忡忡的老父亲一样，不胜其烦叮嘱了几遍让她回去时自己注意安全，才依依不舍的和小伙伴们离去。
不知为何健太总感觉如果没有人看住，林檎一定会给他点什么惊吓。
就是这么可怕的预感。
少女并不知道她被比自己小八岁的男孩当做□□谨慎对待，她开朗地挥手告别：“嗯，拜拜，玩得开心点。”
林檎看了眼吵闹着跑远的孩子们，再看了看怀里的野菜，决定处理好这些晚餐食材。
之前拔草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些野菜种类繁多，除了芥菜等之类好认的野菜被住在擂钵街的饥饿居民拔走，只剩下了根部，还有些被当做杂草剩下的苘麻和野苋菜。
虽然在老家苘麻被当成田里的害草，但未成熟的种子其实可以食用，野苋菜为可能水煮或者清炒成料理，甚至林檎还幸运的在角落发现一截被粗暴拔出后随意丢在一旁的韭菜根茎块。
韭菜根和苹果籽一样，都是发出芽后就能移栽到泥土中就能坚强存活，比起果树成长需要的长时间，韭菜只要一个月就能收获，是林檎目前为止发现种植简单且高产的食物来源。
要先找个花盆种起来才行。
不然以后她的农场开始养牛了，会被动物当做食物吃掉的。
一想到这块地未来会成为她的农场，种满粮食果树，还能养牛天天吃和牛羊肉，林檎高兴的眼泪就从嘴角流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林檎一边寻找可用的花盆，一边思考之后的事情。
来擂钵街快一周了，成功找到西西后她的目标就是要在横滨生活下去，起码要达到自给自足的程度。
而且夏休很快就要过去了，之后上学的准备也要做好……这么一想要在城里生活可真难…
而且她好久没有见到小动物，没办法从软绵绵们身上充电了…好想念大白哦。
少女心中叹了口气，怀揣着对白虎深深地思念，目光随意扫过街道寻找可以当做花盆使用的物品。
对面街角边忽然传来小女孩怯怯地询问。
“…你是在找什么吗？”
林檎闻声看过去，是个留着黑色短发的瘦弱小女孩。
有些眼熟，好像是刚刚来找健太的孩子们中的一员。
那就是健太的朋友了。
她向对方友好的扬起唇角，指了指左手拿着的野菜：“我在找可以种韭菜的花盆，你是健太的朋友吗？叫什么啊？”
女孩的神情愣了下，有些畏缩地看她一眼，林檎似乎听见她小声喃喃着‘真好’。
什么真好？是指他们采到的野菜吗？
阿爹说过，不管是动物还是人类，想要交到朋友，都要先释放自己的善意。
林檎递出一把野苋菜：“伸手，给你这个吧。”
比健太还要矮小瘦弱的女孩小心地接过，林檎默默看着她熟练地用衣服下摆绑成一个兜，将野菜藏好。
这是这几天健太不停在她耳边唠叨的擂钵街生存守则之一，钱财和食物绝对不能外露。
即使是堪堪能下肚的野草也不例外。
放好野菜后，女孩视线盯着林檎身前的地面，有些害羞似地低着脑袋小声地说：“我叫小泉…谢谢你。”
林檎还没来及开心自己似乎交到了新朋友，就听到小泉害怕地问道：“你把珍贵的食物分给我，健…健太他不会生气吗？”
“唔，说的也是，应该会大发雷霆吧，”林檎眨了眨眼，对愕然看着她的小泉笑了笑：“但是我会想办法补偿他的，而且你也更需要这些吃的不是吗？”
她面前的女孩枯瘦到如同树叶般，双腿有些颤抖着站立着，几乎让人怀疑她下一秒就要晕倒。
哪怕看见一把野菜都会露出渴望的眼神，这样的孩子在擂钵街却有很多。
小泉看着衣服抱着的野菜，终于露出笑颜，她对林檎说：“我带你去找花盆吧，我知道哪里有。”
少女金色的眼眸开心地眯起：“真的嘛，那就拜托你了！”
看吧，用善意去对待世界果然是有回报的！
等种好了韭菜健太也不会在因为这些野菜而骂她了。
林檎有样学样的把野菜塞进随身的挎包里，跟着熟练的小泉在擂钵街复杂的窄巷子中穿梭。
平常她都是走有阶梯的路，第一次知道擂钵街还有这么多隐藏的近道。
虽然有时候的近道需要踩着别人家的房顶，还会被追着问候就是了。
一路上林檎都有些开心，小泉在一开始的怕生过后也话多了起来，再知道她老家在山里后好奇地问了许多问题。
她问：“所以你并不是健太的姐姐，也不是家人吗？”
林檎顿了一下，努力想出一个准确的形容：“像是房客和主人之类的？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也是朋友了吧！”
而且是关系要好的那种！
黑发的小女孩跳过一块水渠，在屋檐的阴影下回望她：“这样啊，原来是朋友啊。”
林檎跟着轻轻跃过，好奇地打量附近的房子。
这块地方要比健太和田中居住的环境还差一些，水渠里堆满了臭气熏天的垃圾，墙壁也更加破旧。
上面还用喷漆画着色彩鲜艳扭曲夸张的图案，仔细能看到一个白色骷髅和汉字的‘吾’字。
林檎尝试过努力欣赏这属于城里人的艺术风格，但还是接受无能。
她忍不住问道：“小泉我们快到了吗？”
女孩却没有理她，再带这林檎继续走过一个拐角来到一片陌生的房子群之中后，她停下脚步，解开衣服兜的结。
一路被小心藏着的野菜掉落在地面上，齿状边缘的绿叶沾上一旁肮脏不堪的污水。
林檎蹙起眉，蹲下身子将野菜捡起：“小泉，别把食物弄脏啊。”
“...与其关心这些垃圾，不如现在先关心下你自己吧。”女孩忽然说道。
林檎呆呆地看向对方，懦弱胆小的表情从‘小泉’脸上退去，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充满嘲讽和莫名的妒恨。
“你真是又蠢又令人羡慕啊，朋友什么的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存在？白皙的皮肤柔软的手，从来都没有做过粗活吧？跑来这样的地方，就算被骗然后惨死掉，也是活该哦。”
“还有健太...谁和他是朋友啊？只不过是好运气被稍微有点本事的田中照顾，就自以为是，一副讨人厌的样子。”
女孩轻声细语地说着，嘴里却尽情喷洒伤人的恶毒话语。
“啊对了，我听说了，他会惹上不该惹的人，都是你的错哟，现在一定被揍的很惨吧？真让人痛快。”
小泉盯着神情愣怔的金发少女，似乎抱歉的一笑，对着角落说：“好了，人我已经带到了，你们快出来吧。”
同时应着她话语落下，周围巷子里走出几道散发着恶意的身影。
啊，真的被骗了。
林檎脸上的神情没有变化，只是在意识到自己被欺骗后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也就是说……
她种韭菜的花盆，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