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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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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初识一境与相知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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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学后,许嘉平与苏老头来到了载酒堂旁边的一处草地。

  今日的苏老头穿了一身不染一尘的长袍,倒真像个老学士的样子,与往昔“抠鼻屎还擦身上”的形象可谓是天差地别了。

  有趣的是,随着他这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改变,今日的学塾好似气氛也比以往更好,孩子们看苏老头的眼神,倒也有了几分“尊师重道”的意味。

  “老头子,怎的想起来换了件衣服,怎么要见什么老情人不成?”许嘉平打趣道。

  “今日先助你初识,等会或许要见见几个老朋友,你个小兔崽子管这么多作甚?”苏老头老脸微微泛红,又很快地恢复原样,上前拿着酒葫芦就是一顿敲,接着指着身边一处空地,朝着许嘉平吼道,“少废话!给我赶紧坐着,好好感悟!”

  初识境是修行的第一步,除去个别的特殊体质与奇缘相辅,一般都需要有名师在侧,助修行者引导周遭灵气,感悟灵气之存在。

  许嘉平摸了摸被“赏赐”的脑门,撇了撇嘴,便不再调侃,如苏老头所说,在苏老头所指的草地上盘腿而作。

  苏老头看着许嘉平一脸正经的模样,也正色道:“桃李镇是为桃园之地,灵气本就极其稀薄,以往十年中甚至连我也只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灵气。但也所幸最近不太平,灵气隐隐有汇聚喷薄之势,比往昔多了许多,要不然,此地还当真无法让你这小子感受到灵气。”

  “好了!闭目凝神!用心去感悟,假如灵气都感受不到的话,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读!”

  苏老头抬手一挥,衣袖无风自动,猎猎作响,点点滴滴的灵气宛如实质一般慢慢地从草地、学塾、空中聚集而来。

  渐渐地,灵气不只是载酒堂附近出现。

  桃李镇上、念秋山里、千黎湖畔……普通百姓无法用肉眼捕捉到的灵气从各地各处缓缓地溢散而出。

  从客栈酒水缸中溢散的水气、从各处门联、楹联中溢散的文气、从铁匠铺金石与火焰的碰撞中溢散的金石气和火气、从山根之中溢散出、从碧波荡漾的湖底溢散出……

  突然,苏老头猛地一转头,

  目光锁定在了小镇之上的唯一寺庙当中,从那破败寺庙中竟也渗出星星点点的佛气。

  “我本儒生,只是善使道法罢了,有文气和道气并不奇怪,可为何能牵引佛气?”苏老头心生疑惑,便立刻运转神通,看向了盘坐于地的许嘉平。

  “不对!难道连你佛家都在这孩子和当年之事上掺和一脚了吗?”苏老头双目如炬,沉声道。

  “此子之天时与我教有缘,日后让他来西域一趟。”就在苏老头思索之时,耳畔传来了一声宏大的佛音。

  苏老头心神一震,犹豫片刻后躬身行礼道:“拜见佛祖!”

  同时,他在心中细细思索,想到许嘉平出世的时辰与日期,片刻暗自道:“是了!”

  古史记载,“腊,索也。夏曰清祀,殷曰嘉平,周曰大?,秦曰腊。”秦皇于三十一年将十二月更名腊曰嘉平,而十二月初八日又正好是佛祖在菩提树下成道的日子。

  佛祖成道之前,曾经过多年的苦行,以至形销骨立。

  后以苦行并非是解脱的正因,于是他放弃了苦行,来到尼连禅河,沐浴了多年的积垢,接受牧女呈献的乳糜供养,恢复了体力,在菩提伽耶的菩提树下,不断地精进修行。他在沉寂中思维,终于在十二月初八日,觉悟正法,成就佛道。

  而许嘉平也正是腊八出生,天生便亲佛。

  与此同时,在不知多少万里远的一处小镇之中,一个身材高大、双鬓雪白的儒衫老头正在给下面坐着的学生授课。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之后面色痛苦道:“你个老和尚,敢和我弟子抢人!下次见面之时必要当面骂你这秃驴!”

  ——————————————

  此时的许嘉平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当中,周遭只有星星点点、颜色各异的灵气。

  许嘉平将心神沉浸于一粒赤色灵气,他感受到了温暖和火焰燃烧的气息;将心神沉浸于一粒蓝色灵气,他感受到了水汽的滋润和洗涤;一粒白色灵气当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卷书和一名儒生;一粒金色灵气当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尊金色大佛,宝相庄严……

  许嘉平透过灵气看到、感受到了许多许多,慢慢地他感受到了自身的变化。

  他发现自己的身上出

  现了许多气旋,想必这边是苏老头所说的“窍穴”了。

  他尝试着将星点的灵气朝着自身窍穴中引入,但却无比艰难。

  那些灵气可以被他感受,但是却很难被他纳入自身,唯有在移动白色文气和金色佛气时,灵气略有颤动。

  最终,随着灵气逐渐散去,他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有点发楞,之后又用心凝神,聚集目力,依旧可以看到丝丝缕缕的灵气在空中飘荡而去。

  “还行,不算笨。”苏老头看着许嘉平怔怔出神的样子,有些感慨,“好了,今天就到这,剩下的你得自己走了,今日识灵过后,你也算初入初识,也是个修行之人了。”

  看着许嘉平依旧愣在一旁,苏老头呵斥道:“还发什么愣?赶紧回去嘻嘻体悟!还在那发呆呢?”

  苏老头拿着酒葫芦,“砰”的一声,敲得许嘉平一个踉跄。等许嘉平抬头,他便摆摆手,示意让其离开。

  许嘉平晃了晃脑袋,目光恢复了清明,朝着苏老头恭敬一礼,便离开了。

  待到许嘉平走远后,苏老头两手一挥,一股不算浓郁的佛气和一股纯正的文气便凝聚在他的两只手心。同时,双目一睁,在他两手之间便出现了一团黑白二色的气团,透露出“大道长生”的韵味。

  “鱼与熊掌终是不能兼得啊!”他内心这样想着。

  “怎么?你苏玉局到如今还想着三教合一,以通人道呢?”

  突然,苏老头的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

  苏老头两手一压,三股灵气缓缓散去,转过身看向来人。

  女子身着蓝色宫装,乌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垂下,肤如凝脂,形态极妍,一对蓝色的眸子更是动人心魄。

  看着这名美妇,苏老头并不意外,但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神色浮现在他皱巴巴的脸上。

  “怎么?哑巴了?”女子身边又出现一个衣袍红似火的老人,正是徐明霂。

  “溪淼……”苏老头的声音细不可闻,沉默了片刻,提高了几分音量“此地如今属实危险,你师尊可曾前来?”

  对面的宫装美妇露出不屑的神色,和徐明霂一起向前走来,说道:“她即使来了又能如何,此次变故你以为仅是简单的水火之争?怎么,我看你倒是不忧

  心你那个徒儿,他可是处在这暴风眼的!”

  身边的徐明霂见苏老头神色略显尴尬,便打圆场道:“溪淼,你这婆娘倒也是,和老苏十年多没见了,怎么还这么冲呢!你这脾气不像个使水法的,倒是像个玩火的了。”

  “闭嘴!水可柔,亦可刚,况且也不用你做这和事佬!”溪淼转头冲着徐明霂一声吼,又指着苏老头说道:“我来桃李镇数日了,没见过这死老头离开这破学塾一次过,他有想过那孩子再过些时日的处境吗?”

  早年间的一段遁逃,由于大唐和妖族的威慑和多方势力的压迫,苏老头不敢动用自己过多的人脉,以防牵扯太深,连累自己的朋友,只敢喊上至交好友徐明霂和溪淼三人同行,而后两人在苏老头脱离了险地之后,便也离去了。

  同行的一路中,溪淼和苏老头因为某些原因总是争吵不断,而徐明霂则是充当了这个和事佬的角色。

  只有之前苏老头死活纠结许嘉平修行一事之时,徐明霂才会真正动怒,以至于忍不住提前现身。

  “我……”苏老头一时语塞,徐明霂见状赶紧搭腔道:“溪淼,你这可是关心则乱了!老苏因他身份特殊,此时更不宜随处查探,这大唐大秦大汉诸国,还有所谓天人和妖族等诸多势力的目光现在都聚集在桃李镇上,你说他可动得?”

  在许嘉平还在襁褓中时,他与苏玉局和徐明霂两人都不算太亲,甚至见着便哭,唯有在溪淼怀中时才会有笑脸,溪淼也只有对许嘉平才会收起她不算温和的性子,摇身一变好似一个贤妻良母一般了。

  三人分离之际,甚至溪淼还主动提出由她来将许嘉平带到桃李镇,但由于种种原因,其他二人皆言不妥,也才就此作罢。

  “哼!”溪淼冷哼一声,两眼直勾勾地盯住苏老头,湛蓝的眸子仿佛要迸溅出火花一般。

  苏老头无奈地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轻声道:“其中曲折以及牵扯太深,当年请你二人前来相助,也不知是福是祸。”

  溪淼双眉微凝,摆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苏老头继续说道:“嘉平的事情,你们也莫要牵扯太深,我已经无法退出了,别……”

  溪淼咬着牙,怒道:“苏玉局!你胆

  小怕事,若是想要明哲保身便趁早离去。什么大道之争,关老娘屁事,那水神自己来管便可!别人怕什么大唐、妖族,我无牵无挂的,可什么都不怕,老娘此番便偏要保他,你不念旧情,我还念着这孩子当年管我叫的一声‘娘’!”

  说完,溪淼神色有点恍惚,好像恍然之中又听到了那孩子当日哇哇大哭时从嘴里蹦出的那个字。

  片刻后,溪淼又看了一眼苏老头,冷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拂袖而去,消失在二人的视野当中。

  徐明霂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这娘们就这么个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可能想不到这些,也可能知道但是气不过。可我知道你不会走的,只是另外一种保护的方式罢了。但是,你也不要小看我和溪淼与这孩子之间的感情,我们已经来不及退出了,也从未想过退出的。”

  “你们儒家不是有句话,‘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也藏了十年了,也该有个头了,你啊!不可能这辈子都一直护着他的!”

  苏老头闭上了双眼,捏紧了拳头,沉默良久后说道:“也罢,如此始终藏着也着实憋屈。再不动弹动弹,这世上可能都忘了有我苏玉局这么一号人物了。”

  语罢,头顶道冠的苏老头身上爆发出一股滔天的气势,手中出现了一本书和一枚印章。

  书名《东坡七集》,章刻“铁冠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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