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细思极恐
五月的江陵城，多雨的季节。
饱经风霜的老屋，静静伫立在风雨中，像是被遗忘的另一个世界。
长满青苔的墙垣，留下无法掩盖的岁月痕迹。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漫步雨中，眼前山水清明，群峰淡远，潺潺溪水在门前流过，溪中小鱼悠然自得。
江陵的美，就像深宅里走出的大家闺秀，美得毫不张扬，美得让人能暂时遗忘四国的战火纷飞，感受片刻的岁月静好。
卫珂离开好长时间，眼看着天要黑了，还没见他回来。
楚颜心里多少有些担忧，独自漫步微雨中，想自己冷静冷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卫珂蛰伏于此多年，想来应有自保之力，她的担忧或许是杞人忧天了。
一把油纸伞，忽然出现在她的头顶上方，为她挡风遮雨。
萧越不知何时追了出来。
她抬头望来时，看到乔装易容的男子，忍不住噗嗤笑了。
“你这样子，好丑。”
萧越见她笑了，不由自由也跟着笑起来，“丑吗？”
楚颜以拳抵唇，低着头，双肩抖动的厉害。
萧越耸耸肩，浑不在意，上下打量着她，“你这样子，好看。”
楚颜笑容一僵，突然感觉自己被撩了，撩她的还是一个小屁孩。
当然，是她认知里的小屁孩——当年在李家村满山疯跑的那个小屁孩。
事实是，她潜意识不愿接受自己被“小屁孩”撩这一事实。
她转身蹲在小溪边，目光呆滞地盯着溪水中的游鱼，也不知在想什么。
萧越跟着她的动作，也蹲了下来，右手仍撑着伞，替她遮挡雨滴。
微雨，透着丝丝缕缕的浪漫。
这样的天气其实让人感觉到很舒服，很放松，很惬意。
萧越甚至愿意，就这么一直一直安安静静陪着她待在小溪边。
可是，这当然不可能实现。
“媳妇儿，”他轻声细语唤着，见她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反驳，忐忑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你为什么来江陵？”
楚颜沉默了片刻，“当初，是为了打通四国商路，没想到会那么碰巧遇到二哥。”
萧越一听就懂，“所以，你要留下来追查当年的真相？”
楚颜不置可否，反问：“你呢？为什么跟着我？”
当然是为了……保护你。
萧越心里这么想，出口的话却是：“还记得你被我二哥推下悬崖吗？那日，他曾和顺亲王碰面密谈。”
顺亲王？
楚颜愕然：“他们怎么会凑到一起？你在怀疑什么？”
萧越想了下措辞，猜测道：“我对荆州一战所知不多，但我相信长林军和你兄长突然下落不明，这其中必有蹊跷。关键就在于，当年是谁假传消息？”
楚颜点了点，认同他的这一推断。
萧越又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父皇也中了一种慢性毒药。”
楚颜愕然望来，敏锐地听出他用了一个“也”字。
“很巧是不是？”萧越苦笑，“若不是我无意中跟着你来了江陵，被你查出耿毓泰死于一种慢性毒药，我可能也不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玄武国的一国之君！
白虎国天子的小舅子！
若非萧越说出实情，只怕楚颜如何也想不到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能有什么交集。
可他们却都中了慢性毒药！
楚颜惊讶不已：“你父皇怎么会中了慢性毒药？是谁下的药？是谁这么歹毒早几年就想谋害你父皇？”
她一下子想到了萧越刚提过的，晋王曾和顺亲王见面密谈。
难道是晋王？
她惊恐地望来，萧越却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任何证据，贸然怀疑是二哥下毒谋害我父皇，想必他也不会承认。”
楚颜再次认为萧越这个玄武国太子，果真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成为下一个被下毒的对象。
“你当心些，要不，别回去了，总觉得你那五个哥哥都想害你。”
听到她担心自己，萧越笑了起来。
“这么说，你也不希望我离开你，是不是？”
楚颜一窘，“说什么呢？我是怕你也被毒死。”她语气一变，正色道：“这三件事看起来毫无关联，但若联系在一起……”
“很可怕是不是？”
“细思极恐啊！背后这黑手，藏得太深，手段如此高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该如何查呢？”
萧越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先揪出给耿毓泰下毒之人，必定不是此人给我父皇下的毒，但顺藤摸瓜，找出毒药来源，应该不难。”
“能给耿毓泰下毒，定是耿家的仇人或政敌。会不会是我二哥？”楚颜琢磨起来，“可我二哥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种慢性毒药？如果不是我二哥，是其他人，我们该从哪查起呢？”
“咳，”萧越提示道：“耿毓泰的尸体，在我手中。”
“什么？”楚颜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你怎么会……”
萧越解释：“那夜你们偷偷去江陵府衙验尸，我送你回客栈后，又折回了府衙，碰巧就被我遇上有人在府衙放火，意图烧了停尸房。只可惜我来不及去追赶放火之人，匆匆将耿毓泰的尸体扛了出来。”
“还有这一出？那尸体在哪里？”
“放了好几日，快臭了，我让狼卫埋在了城外。”
“带我去。”楚颜急忙站起来。
萧越惊愕：“你不会要挖坟？”
“你挖。”
“……我去帮你喊人。”
萧越皱着眉，将油纸伞塞给楚颜，沿着鹅卵石小径直奔那座白墙青瓦的老屋而去。
挖坟这种事，还是交给别人！
他堂堂玄武国太子，去挖别人的坟……传出去不好听。
老屋距离楚颜和萧越的所在，也就隔着一条小径。
自萧越追出来帮楚颜撑伞时，江恒和宋严已站在屋檐下。遥望小径尽头那一男一女，江恒有些吃味。
“他们看起来好般配，这位大侠究竟是何方神圣？”
宋严心想：……大概是你瞎。
“为何我觉得有几分眼熟？”
宋严：……你继续猜。
“比我还高，好像就只有玄武太子，不对呀，那太子肤色比这位大侠白，口音也不太对。这人到底是谁？”
宋严：……我错了，你不是瞎，是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