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萧越，你可以
楚颜便将江陵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简明扼要，只说和耿毓泰有关的部分。
耿进忠听得入神，时不时会发问。
楚颜全部一一解答，期望以诚相待能换来对方据实以告。
可她口中的事实，委实太过残酷。
别说是耿进忠，即便是身为外人的她，也觉得白虎帝给同母异父的亲兄弟下毒这件事，的确惊世骇俗。
“竟是他？”
耿进忠一口血涌上喉头，哇地吐了出来，满脸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
亲儿子死亡的真相，原来如此！
耿家的家书中，只字未提这些隐情，想必他们也被蒙在鼓里。
一国之君竟卑鄙至此！
耿进忠想到自己还在为这种人卖命，心头的怒火与悔恨便如翻江倒海般，久久难以平静。
他这一吐血，病情明显加重，情绪巨烈起伏之下，甚至连话也没法说。
楚颜正心急想探明卫帅的死因真相，却无法逼迫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将军。
哪怕份数敌对，也无法改变耿进忠保家卫国的功绩与忠心。
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尊敬吗？
何况，他已生命垂危。
常年征战的将士，大多都会有一个通病：积劳成疾。
年轻时身强体健，不容易察觉，等上了年纪，这些隐患就会如火山般一股脑爆发。
耿进忠这病，和青龙帝有些相似，也是旧疾复发。
只不过，青龙帝可以在皇宫中养尊处优，慢慢调养身子。耿进忠呢？心灵上遭受了重大打击，如今还被梁州驻军一路追杀。
他眼下也就是吊着一口气，除非能安心静养，否则性命堪忧。
楚颜心知肚明，但越是如此，她愈发不忍心催促，明明心急如焚，生怕耿进忠咽气前来不及说出真相。
面对病重的老将军，楚颜仿佛看到了自己在现代一生从军的爷爷和父亲。
军人的尊严，不容亵渎。
耿进忠遇到了生命中最大的难关，由于情绪波动太大，好几次险些喘不上气，楚颜数次欲言又止。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耿进忠最终还是没能挺过这一关。
楚颜敏锐地察觉到他有回光返照的迹象，急忙抓住机会再次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卫帅是被谁害死的？求求你告诉我真相，告诉我！”
耿进忠嘴唇颤抖着无声说出一个名字。
“什么？到底是什么？”
耿进忠闭眼时，留下的临终之言，只有两个字，可惜他根本没有发出声来。
楚颜也不知这个名字究竟是谁，看唇语姓大抵是：林？梁？
名则为单字。
耿进忠临死前给她的真相，几乎和没说差不多。
楚颜很失望，大费周折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副将追随耿进忠多年，知道些内情，无意中透漏了一个线索：荆州一战时，青龙国有人向透漏长林军的动向，耿将军可能说的就是此人。
副将当时刚入只是一名普通士兵，故而并不知道此人究竟姓甚名谁。
很明显：当年通敌叛国者，就是此人！
楚颜将青龙国位高权重的朝臣，在脑中一一排查，发现林姓有三人，梁姓则多达十余人。看来要找出真正的叛国者，势必还要亲自回东京。
“你们护送耿将军回江陵！后面的追兵，不需要担心，我会帮你们拦截。”
楚颜缓缓起身，三鞠躬后，带着狼卫离开。
她不希望耿进忠死后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想必副将也不会将其就地掩埋。
狼卫们互相传递消息。
楚颜赶去与萧越江恒会合时，一路上不言不语，看得出来心事重重。
“颜儿……”
萧越一见她这样子，便有些心疼，下意识就想抱抱她，却生生克制住。他到现在还是乔装打扮，是江恒眼里的大侠，而不是玄武太子。
用这个身份去抱她，让他有种怪异感。
“你……别气馁，总归还有希望查出真相。我送你回东京，咱们还按之前的计划，走水路好不好？”
楚颜忽然紧走两步，扑入了他怀里。
萧越瞬间石化……
这好像是坠崖后她首次主动抱他！可他却感受到了她身上浓浓的悲伤气息。
胸前薄薄的衣衫，被她的泪水打湿。
楚颜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使得他愈发不敢乱动，一时有些心慌意乱。
江恒急了，急切想要冲过来，却被一群狼卫阻拦在十步之外。
好半晌。
怀中的她才后退半步，扬起她娇嫩的小脸，冲他摇了摇头。
“不！我和江恒回东京，去查明真相。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是要跟他道别吗？
萧越更慌了，“没有什么事情比你更重要。”
楚颜给他分析四国局势，语气很是冷静，“白虎国没了耿进忠，就好比青龙国没了长林军。这是一个好时机！”
“此其一。”
“顺亲王登基前，曾与你二哥、晋王私下密谈，他们在密谋什么？你父皇中的慢性毒，是不是晋王所害？这些可以先不查，等我二哥的消息，但你必须回去保护你父皇，顺便也要给朱雀国一点教训。”
“此其二。”
“我会极力说服太子，与你联手。虽说青龙与玄武两国敌对多年，但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为天道！也是历史前进的必然规律。”
“此其三。”
“我能用煤矿解救青龙国的贫苦百姓，可我解救不了这天下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
“萧越，你可以！以战止战！让这天下从此再无战火，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你放心，有江恒保护，我定能安然无恙回到东京。再说，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李家钱庄在上京设分店的事情，你多费心。很快，我会派人过去与你联络。暗号是：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记住了吗？”
“我们就此别过！你……珍重！”
楚颜擦了把眼泪，毅然决然转身而去。
萧越傻傻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星目中无尽的恋恋不舍。
她就这么走了？
当真舍得与他再度分别吗？
明明她的话句句有理，为何他宁肯自己聋了一句也没听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