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来
两辈子，在萧蓁的想法里，裴昭都是那种恪守礼仪的世家贵公子。
上辈子除了他怪病缠身被人议论外，听到的都是对他的赞赏……
她怎会想到他也会做出夜闯她闺房的出格之事？
突然，脑子中灵光一闪。
是了，原来是这样。
裴昭见小姑娘不再紧张戒备，眸光微微一亮。
而萧蓁也突然发现裴昭周身的冷厉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那一刻就如漫山的春花绽开。
“你真是裴家二公子？”她仰头看他。
上辈子她不认识他，这辈子她当然也不认识他的。
裴昭身量颀长，比裴昭要高一个半头，他低头看着她，清浅一笑，似乎时光的尽头只剩下了她。
见萧蓁还在等他的回答，轻轻点头，“不敢欺骗大姑娘。”
萧萧点头。
这人不是裴昭又会是谁呢？
先帝刚殡天，京都被震的抖三抖，各大世家官宦之族都忙翻了。
今夜前来她闺房的也只得一个裴家二郎了。
毕竟，今夜对他们两人来说是不一样的。
想想今夜本是他和她的喜日子，萧蓁就算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心中也有些微微羞涩的。
蓦地，萧蓁弯起嘴角，上下打量了眼前气度清华的贵公子，灿然笑开，“裴二公子和我想的不一样。”
听得她的言语，裴昭着实呆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唇角的弧度扬的更大。
他道：“大姑娘和瑾然想的也不一样。”
瑾然是裴昭的字。
“二公子坐罢。”萧蓁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裴昭右手负在身后，假装淡定，双手一拱，朝萧蓁微微弯了弯腰，然后在她指的椅子上坐下了。
见他好端端坐着，萧蓁先问了白芷来，“敢问公子，你把我的丫鬟怎么了？”
“大姑娘放心！大姑娘的丫鬟无事……今夜冒昧来见大姑娘，瑾然还是希望人越少越好。”裴昭看似风淡云轻，心里其实紧张得不得了。
萧蓁抿了抿唇，她上辈子扶持着李睿在那么艰难的日子里逃过了无数的刀光冷箭，靠的就是自己的冷静沉稳。
既然今夜来的是他裴昭，那就算被人知道了她也不怕。
“怕什么？今夜既然来的是裴二公子，那就算被人知道了，又能如何？”萧蓁瞥了他一眼，“裴二公子既然今夜敢来，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
裴昭再次呆了呆。
他也没想到她想的这样通透。
萧蓁说完这后，便对他欠了欠身，“裴二公子稍等。”
说完转身从床边的衣架子上拿了一件披风披在了身上，着中衣见人，实在不够体面。
即便这人是她的未婚夫婿，总还只是未婚的。
披风披上后，萧蓁随手将松散的发丝挽起，拿起那支被自己当武器的金钗随意插上固定住了。
裴昭垂着眸子，眼尾的余光察觉到小姑娘的动作，唇角再度扬起。
萧蓁这才拿起茶具，却只给他他倒了盏温水，推到他的面前，“裴二公子定还是在吃药罢，喝茶不好，还是喝盏温水罢。”
“好。”裴昭温和出声。
他两辈子都放在心尖上的女子，理当是这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
“萧大姑娘说的是，我们不怕的。”说完，伸手端过她推过来的温水，轻轻喝了一口，意外的暖了一身夜色沾染的寒凉。
萧蓁坐在主坐，心中忍不住盘算。
今夜，对两人来说是有意义的，要是婚礼正常进行，两人现在已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了。
但她心中清楚，她愿意嫁给他，和愿意和他做真夫妻是两回事。
且，上辈子她也没有和李睿成为真正的夫妻。
做夫妻这上面，她是没有经验的，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有些话，本就要说开的。
看裴昭这模样，虽有病，却远没有传说中那样快要活不了。
垂着眸子掩去眸中的神色，萧蓁温声问他：“裴二公子近来身子骨可还好？”
裴昭才抬眸看着她，唇角带着一分浅笑，眼中却有了探究，“大姑娘是怕在下命不久矣？”
萧蓁皱皱眉。
天可怜见，她真的只是单纯的关心一下他的身子骨，没旁的意思。
可他，似乎不喜这个话题？
“公子别误会，您看起来可并不是命不久矣的样子，只是萧蓁听家父说起公子身子骨不大安健，关心一二。”萧蓁道。
关心么？
裴昭俊眉舒展了些，微微勾唇，只是眼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气氛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
“大姑娘关心也是应当的。”裴昭抿唇，声音也弱了下去，“外面传的本也是真的，瑾然若不能有奇遇，的确是命不久矣的。”
他这话其实有歧义的，只是萧蓁没有听出来。
特别她经历过了上辈子，知道裴昭上辈子是早逝了的。
毕竟这辈子是她真心想要嫁的人，知道他身体着实不好，心里也难过了起来。
“回头我让我九叔找人打听一下，这天下这么大，奇人异士多的很，二公子一定不要轻言放弃。”萧蓁软了声音。
裴昭听得她鼓励中带着安慰的话，心中一动。
一种难言又温暖的感觉在胸腔溢出，随即如热浪一般似要冲了出来。
末了，萧蓁又听裴昭说道：“原本今日是你我大婚，今夜本也该是你我洞房花烛，因着陛下突然殡天婚期要再往后推延……
我这副破败的身子也不知能挨多久，实在想先来和大姑娘见上一面。”
萧蓁抬眸扫过去，男人眼里有幽幽算计的精光。
可再定睛一看，男人眼里已经是一片愁云惨雾。
大概，她刚才看错了？
斟酌了一下用词，萧蓁缓缓开口，“二公子莫要说这样的话！先帝突然殡天这也是想不到的事，你我婚期只能再等六个月了。”
“至于二公子的病……事在人为，还请二公子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好生吃药，也未必不能好。”
说完，萧蓁鼓励的看了他一眼，“就当二公子替我着想！”
裴昭幽幽叹了口气，“若瑾然一直好不了呢？若是好不了，瑾然还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