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皇帝提审过段止观一次，得意地问他：“你是否觉得浑身发冷、四肢乏力？那是因为你中了毒。只要你能劝阻段国出兵，就可以给你解药……”
段止观冷哼一声，“我没觉得浑身发冷、四肢乏力。”
金国皇帝：“……哦。”
监视段止观的小太监们被盘问了，他们如实供出他会去衔泥堂吃饭的事。李德又带人去衔泥堂，金瑶一脸无辜地说：“段国和秦国的皇子说我娘做饭好吃，常来我们这里吃饭，有什么问题吗？”
李德没什么问题了，只能把段止观又关了回去。
被关的日子虽然痛苦，但段止观一点也不着急。他知道自己不见了，秦临会找袁妃和杨丞相想办法。
自己被皇帝关在地牢里，袁妃和杨丞相可能也没什么办法。但他相信，秦临肯定有办法，没有办法他都能变出办法。
实在不行了，他估计会来劫狱。
又煎熬了几天，这天夜里，他终于等来了他的办法。
秦临不顾守卫阻拦进入牢房，他唇角持笑，意气风发，一直走到牢房尽头，停在段止观面前。
趁那些守卫不注意，悄悄冲他笑了一下。
见守卫跟过来，秦临懒懒道：“把这间的门打开。”
守卫为难道：“这人是李总管关进来的，我们怎么敢放啊……”
“那就去找你们李总管，告诉他说我要我的人。”秦临一勾唇角，显得十分不屑。
几个守卫无奈，虽然已经半夜了，还是去请李德过来。
秦临知道李德一定会预备一堆说辞，所以待他进来，就先扔给他一句：“你们陛下答应过我，好好养着我的人，怎么给我养到牢里了？”
李德连忙解释：“我们只是关着他，从没让他吃过皮肉之苦。”
“这就行了？”秦临目光冰冷，还带着几分戏谑，“你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原先他可是很可爱的。要是伺候不好我，李德，你来替他？”
“这……”李德咬咬牙，露出个媚笑，“罢了，你们几个，去给段国皇子换个地方住。”
几人打开牢门，打算把段止观弄去大牢房，却又被秦临拦住。
“慢
着。”他两步上前，将腿软得走不路的段止观抱在怀里，瞥了李德一眼，“今晚他跟我住，明早给你送回来。”
李德跑过去拦他：“奴才给您送几个漂亮的小太监吧，这个人……”
秦临凶巴巴地瞪他一眼，“那么多废话。哪个小太监能有他漂亮乖巧？怎么，李公公还怕我不还不成？”
就这么半推半就地，秦临到底还是把怀里的人带回了自己屋。
好几天没睡觉的段止观一被放到床上就闭眼倒下，又被人摇起来，听见秦临在他耳边说：“一会儿杨丞相的人来接你出去，你别睡着了。”
“杨丞相的人……哦。”段止观脑子还是木的。
“你房里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吗？你的书本手稿我都给你收着，还有别的吗？以后我一起给你带出去。”
段止观揉了揉脑袋，“嗯……还有你送我的玉佩。”
他愣了一会儿，又觉得马上要逃跑了，还是决定清醒一下。于是他下床，被秦临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往脸盆那边走，却在经过桌前时，见到桌上摆着几幅画。
他停下看了看，是几幅男人的画像，秦临的画功一如既往地出众，充分表现了这几个人的凶神恶煞。
秦临笑着解释：“上次见过几个杀战俘的匪徒，我就给画下来了。”
段止观立即将桌上的画收到一起，折了折，塞进怀里。
“你拿这些做什么？”
“不知道，感觉有用。”
他要拿，秦临只能由着他，最多叮嘱一句“别丢了”。
洗完脸，段止观总算恢复了一些神智，突然侧过头问身边这人：“你把我带过来，结果我跑了，那明天你怎么办？”
秦临冲他浅浅一笑，“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还要靠我争取秦国的支持。就算生气，顶多把我打一顿，我还怕这个？你要是不放心，就和杨丞相说一声，让他想办法护着我就是了。”
“你今夜和我一起走不好么？”
“走不了那么多人，再说秦国和金国还没翻脸，我现在不能走。”
沉默。
今夜无星无月。
段止观忽然有些伤感，转过身，轻轻抱住身边这个人。
手刚一碰上，整个人就被他按进怀里。
脑子不好使，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想抱他一会儿。
谁知道今夜之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被那人紧紧拥着，听见他柔声说：“你拿着这些画像，管杨丞相借个人，让他去秦国查查这事吧。”
“还你个清白？”
“嗯。等查清楚，我们就……”
他顿了顿，似在压抑着情绪。
“……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段止观没说话，把脸埋在他肩窝里。
“等你离开，我明天就去找金瑶学洗衣服，我要是学会了，你……记得娶我。”
说到最后话音都有些哽咽，抱着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段止观扯扯嘴角，“一般话本里像你这种，分别前说以后怎么样的，基本都没有以后了，不是你死了就是我死了。”
秦临连忙改口：“……那等你走了，立刻把我忘了，千万别找人救我，然后我们今生都不会见面了。”
段止观：“好的。”
秦临：“……”
门外传来说话声，然后有人高声问：“收垃圾了——里面有垃圾吗？”
秦临也高声道：“有点多，进来收吧。”
接着院门打开，进来一个推着垃圾车的小太监。
段止观被扶过去，秦临将油灯凑近垃圾车，让他看了一眼，“里面都是碎纸屑，没有烂果皮和苍蝇，你放心进去。”
杨丞相这个救人的方式还真是……清新脱俗。
看了垃圾车里面，似乎真的只能装一个人。段止观只得自己爬进去，脑袋伸出车厢，最后看了一眼外面那人。
那人也正看向这边，笑得很用力，清俊的眉眼中满是浓浓笑意。深秋的劲风卷起落叶和他的衣摆，挺拔的身躯在亘古不变的流逝中傲然而立。
火光映衬下，隐约能看出他眼眶发红。
段止观缩了回去，盖上垃圾车的盖子。
长这么好看，娶回家看得住吗……
虽然是在逃命途中，但段止观还是躺在垃圾车里睡着了。醒来时身处一座院落之中，有人带他去往前厅，见到了杨丞相。
对方还想跟他客套两句，段止观却直接就问：“秦国皇子还在静颐园里，你既然要救人，为什么不把他一起带出来？”
杨丞相一脸无奈，“……没有那么大的垃圾车。”
这话说完，段止观自己也有
点不好意思，毕竟是人家救了自己，不好跟人家置气。
他话音稍低：“今夜把你们的计划再给我看一眼，我最后改一遍，然后你们和段国配合着实行。我明日出趟远门。”
“殿下要去哪里？”
“去秦国，一点私事。需要你帮我开一张通关文书。”
“这个容易。”
段止观直直盯着他，肃声道：“我的人你给我看好了。如果金国人要欺负他，你得帮我拦着，实在拦不住了，就把他也接出来。这是我私人的事，日后另给你酬劳。”
每当提到秦临的事，杨丞相总是答应得很敷衍。
这夜，段止观泡在浴桶里修改杨丞相拿来的复国计划，一直忙到后半夜。在床上只躺了两个时辰，天刚亮，他就牵走了杨丞相府上最好的那匹马，一路狂奔。
段国随时可能出兵，金国的局面一触即发，他不能离开太久。
跨越秦金边境时，段止观递上通关文书，没想到却受到了当地官员热情的接待。
突然被人这样对待，他有些不解，这才看了杨丞相给他开的文书，居然说他是来秦国办事的金国使节。
于是他被一路带到了秦国都城。
熟悉的街市依旧繁华喧嚣，相比于金国的严肃正派，这里多了几分秦国独有的粗犷豪放。
和那个人一点也不像。
上次离开这里距今一年多了，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秦国的官员问他这次来要谈什么，他就卖关子不说，打算以使者的身份在都城停留一段时间，好办他自己的事。
没想到第二天他就见到了秦国皇帝。
他不知道秦国人这么热情好客，只好解释：“我不是金国使节，托关系找人开的通关文书，不知为何给我开成这样了。我住两天就走，不打扰你们。”
秦国皇帝没说什么，打算放他走。
然而将要出门时，段止观却忽然想起之前的事，随口问道：“出兵的事，秦国考虑得如何了？”
闻听此言，皇帝的神情顿时变得讶异，冷冷问：“你是什么人？”
他这样问，段止观便知道，秦临已经把和自己商量的事告诉秦国了。反正自己来都来了，由秦临说总归是转述，不如自己
开口显得有诚意。
他据实已告：“我是段国四皇子，出兵的事是我和你们二皇子一起打算的。就我个人而言，并不想和秦国为敌，但燕国那边我不能完全做主，所以想让秦国主出兵。秦国若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再商量。”
座上的皇帝张了张嘴，段止观期待地看过去，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然而皇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这几个儿子里面，就那么一个有出息的，我还巴望着他回来继承家业治理秦国，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你拐跑了……”
段止观：“……你说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