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么你可以先自我介绍一下吗？”
周一上午，延长线装修成小火车厢的会议室内，关克笑容慈祥地对面试者提出今日的第一个问题。
而在他对面，计嘉穿着白色高领毛衣，外披驼色大衣，头发特意用卷发棒卷过，还带了一对银质耳环。
整个看上去非常知性，非常优雅，非常职场社会人。
她正襟危坐，声音清脆：“我叫计嘉，今年二十二岁，毕业于荷江大学。虽然本科学的是中文，但我从小学开始就接触画画了，高中的时候对游戏产生了强烈的兴趣，所以开始画同人图，也参加了不少比赛。上大学后，我接过不少游戏的外包工作，这些工作让我感受到了无限的乐趣，就是虽然劳累，但大脑非常亢奋。我一直希望，未来能成为一个顶尖的原画师，画出真正让玩家拍手叫好的游戏美术作品。”
“确实很有梦想哈。不过我看到你的简历里写，之前有在骅游实习过，期间项目成果也非常不错，但最终好像只实习了比较短的一段时间就结束了，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
“这个是这样的，在骅游实习的时候，正好是我准备毕业论文和保研的时候，所以本身自己的学习时间就比较紧张，老师也建议我以学业为主。”
“第二个呢就是因为，我当时参加的项目已经上线了，基本的风格和内容都已经定型，给我发挥成长的空间不大，会让我觉得，好像和接外包的锻炼程度是一样的，所以就比较遗憾地提了离职。”
“但是我非常感谢这段经历，在骅游实习期间，我学会了怎么跟团队小伙伴合作，怎么去更好地理解策划需求，怎么从小做起，雕琢细节。我觉得虽然时间短，但收获还是蛮大的。”
关克在面试表上打了个勾：“OK，那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就是喜欢看什么日漫啊，喜欢什么画师啊，平时爱打什么游戏啊等等，都可以聊聊。”
都可以聊聊？
计嘉歪着脑袋想了想：“打游戏的话，以单机为主吧，最喜欢的当然是《荒原》，还有《蛇沙2》和《魔术屋》也是白月光，然后我还蛮
爱玩模拟经营类的游戏的，这方面比较喜欢日系的画风。多人游戏的话，除了《神陆》之外基本不打，但是《神陆》氪金氪了好几万了。”
“嚯，那真是投入也不少了。”
关克点点头，及时给予良好回应，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说到日漫和画师的话，那其实就很多了，很难分出个高低胜负来。”
计嘉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B站列表，“要不然您直接看？我近一年追的番基本都在上面。我也算是老二次元了，为了能够一边画画一边看剧，我还自学了日语。”
她又打开微博：“然后画师也是，我关注了很多画师，真要说一个最喜欢的，应该是Ay吧，初中的时候很喜欢他的画，所以现在画风也受到他非常大的影响。”
关克看着她各个社交媒体上丰富的内容，在内心疯狂打勾，表面却努力保持了平静：“那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就是，不知道你对加班是怎么看的啊？”
计嘉眨了眨眼：“诶？”
“额，是这样，因为我们这个项目正在前期研发的关键节点，虽然说不会突然更新赶进度什么的，但平时可能任务也比较重，游戏公司你知道的，很少有完全不加班的。不过有一点你放心，加班费是肯定给全的。”
计嘉又眨了眨眼：“那我可以的呀。我今年才二十二岁，年轻，单身，住得近，为事业拼搏奋斗，我完全可以接受。但是就是我有个习惯，离开公司后就不开工作软件了，如果是要求24小时都在线这种……”
“放心放心，我们绝不会有这么变态的规定。如果真的有非常非常紧急的事情，那也一定是全体领导都过来陪着，给足补贴和加班工资的。”
“那我就没有问题了。”
“OK嘞，那我们这边等会儿还会有一轮二面，是制作人过来看看，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大概了解下。你稍等哈。”
计嘉乖巧点头：“嗯。”
此时此刻，她看上去还是非常淡定的样子，甚至还有心思抚平外套叠在膝上的褶皱。
但其实，小计同学内心已经有一万个气球在接连爆炸。
嘭。啪。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老天爷啊。
计嘉想
，赐我一个丑男易承宣吧。
最好是丑到不忍直视惨不忍睹让人完全没有任何幻想的那种。
求求了求求了求求了。
不然她的心脏真的要被紧张绞肉机给绞碎了。
……
关克倒不知道自己判定的完美面试者是个什么情绪。
此时此刻，他正在跟自己老大汇报面试结果。
“我觉得蛮不错的，是真的蛮不错的。作品很不错这是第一，其次性格也非常活泼，人机灵，一点不骄纵，非常好交流。而且人姑娘还挺吃苦耐劳的，单单纯纯刚出社会，对加班这件事完全没有什么抵触心理。”
“你确定人家单纯？”
“单纯啊。不是，主要是技术好，反正我觉得蛮好的，老大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那是骨子里透着的灵气。”
易承宣接过简历，站起身：“行，我去看看。”
关克正要跟着走，胳膊却忽然被拉住。
夏航星抬着头，目光灼热：“我也去。”
“你去个屁去。又不是面你们策划。”
“我就看看不行吗？……老克？关克！克克——”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潇洒的背影。
“……操。”
.
“老大，就是这间了。”
关克一路屁颠屁颠领着易承宣走到小火车车头的位置，打开门，“面试的姑娘就在里面。”
易承宣弯了弯腰，踩着漆黑锃亮的皮鞋迈进这间车厢内。
他身高腿长的，往女孩对面一坐，一下就让整个空间就变得逼仄起来。
计嘉仰着脑袋，眼睛溜圆，愣愣地望着他。
而男人正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翻着手里的简历，语气懒散：“叫计嘉对吗？”
“……对，对的。”
“我们美术主管面过说不错，那技术上肯定没问题，我就不多问了。主要还是了解一些别的小细节。”
“……好，好的。”
“简历上说你之前在骅游实习过，那为什么实习两个月就离职了？据我所知，骅游的实习offer都是三个月起给的。”
关克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意思是这题他已经问过了。
但易承宣根本没理他。
完美的面试者计嘉同学如丧考妣：“因为……因为他们在做一个极度媚宅的二次元项目，天天画露点猫娘和
不穿底裤的旗袍豹女我真是受够了。”
关克转过头，张了张嘴巴，震惊地望着她。
“第二个问题，你能够接受加班吗？”
“能够接受有加班费的加班但不能接受强制加班。”
计嘉捂着胸口，简直肝肠寸断，“如果工作做完了领导还非要我留下来的话，我就会偷偷溜走，或者找个合理一点的借口请病假，总之能不在公司多待一分钟就不在公司多待一分钟。”
关克：？？？
小妹妹，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第三个问题，如果我们给你发offer，你这边也接受一致的话，大概多久能来上班呢？”
“……我明天就可以来。”
话已至此，计嘉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我之前在盛和的三部实习了半年，房子什么的就租在旁边，新人培训也培训过了，对公司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非常了解，完全不需要任何适应期，可以完美地融入公司生活中。”
关克：……震惊我妈。
没有理会人站在门口，手还握在门把上，整副身躯都已经僵化的关克，易承宣合上简历，淡淡扬唇：“那么，你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的吗？”
“我……”
计嘉此刻脑子无比混乱，无数思绪交叉缠绕在一起，根本辨不出一条明路。
迟疑半天后，她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旁边的投影仪屏幕。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我没什么想问的，但是我有一个愿望。”
易承宣挑了挑眉。
“我，我看见这个会议的电脑上好像有安装《神陆》诶。”
计嘉咽了咽口水，“我那个，可以登录我的账号，让你帮我开几个箱子吗？”
有那么一瞬间，易承宣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什么？”
“我是世界一级倒霉非酋，每次开箱，不是黑就是白就是灰，金银玉要开上百个才能撞上一次。”
计嘉垂头丧气，“十八岁过生日的时候，我祝完爸爸妈妈身体健康后，没有祝福自己大富大贵，而是把最后一个愿望分给了《神陆》。”
易承宣静静望着她。
“我向上天祈愿，倘若有生之年，能够让《神陆》的制作人一神为我开一次箱，那我就死也无憾了。”
关克：艹，这他妈真是一个正常的面试现场吗？！
“其实我想过了，就算这次面试没成功，那也没关系，我可以继续努力。”
计嘉哀哀欲绝，“但是运气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不由人类自己所掌控的，这次不抓住，下次就没机会了。”
“所以，开箱，”
她抬起头，眼睛里带几分水汽，波光潋滟，嗓音也软软的，细细的，轻轻的：“可以吗？易承宣，求你了。”
……
易承宣垂下眼眸，喉结滚了两下：“你登吧。”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