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在这府里,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其中一个下人恭敬的回道,“是六姑娘,前天下大雨,不知怎的六姑娘晕倒在梧桐苑门口,浑身的伤,姑娘看着可怜就安置她住进了厢房。”
“六姑娘身上的伤每晚都疼的睡不着,姑娘怕她出事,就安排我们彻夜守着。”
赵良辅瞪着眼睛,诧异道,“小六?她不是住在老夫人院里吗?怎么会浑身是伤的晕倒在梧桐苑门口?”
两个下人面面相觑一眼,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怒眸扫了他们一眼,赵良辅视线落在先前回话的那个下人身上,厉声道,“你说!”
那下人被吓得双腿一哆嗦,慌忙跪在地上,“小人不敢说。”
赵良辅又看向另一个。
另一个也抖着身子跪了下来,头埋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
看着他们惶恐的样子,再联想到先前小六来找他告状,赵良辅也猜到了七八分。
他气的用手指着这两个下人数落,“没出息!当着这府里主君的面,你们连真话都不敢说,以后你们两个还能有什么前程!”
咚!
突然,屋里传来重物砸地的声音。
赵良辅面上微怔了下,数落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没有丝毫犹豫的,踏步而入。
掀开帘子走入里屋,便看到摔在地上的小六。
她小脸煞白,眉头紧皱,像是痛极了的模样。
赵良辅慌忙走过去,将她打横从地上抱了起来,“躺的好好的,怎么从床上摔下来了?疼不疼?”
他几句关切的话,让小六眼睛一热,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抬起泪眸看向赵良辅,带着哭腔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我刚才听到了阿爹的声音,就想出去看看。阿爹,真的是你吗?”
小六泪光盈盈的望着赵良辅,像是不相信他会来看她一样。
赵良辅看着她,白色里衣上到处都是血渍,一脸病态,一看就是刚从死里逃生回来。
“是我,是阿爹来了,月儿不怕。”他声线微颤。
说完,他轻手轻脚的把小六平放在大床上。
赵良辅知道小六刚才摔疼了,他想替她揉揉,可看着她满身的伤口,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小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竟然看到父亲眼里有泪花。
心头一动,她伸手拉住了赵良辅的手掌,冲他笑了笑。
她这一笑,让赵良辅注意到了她脸上还没有消下去的巴掌印。
赵良辅回握住她的手,在床边坐下。
他用手轻轻拨开散落在小六额前的碎发,沉声问道,“月儿,告诉父亲,你脸上的巴掌印是谁打的?”
小六像是才想起来自己脸上有伤一样,眼眸闪过一丝慌乱,她慌忙用手挡住脸。
低声回,“是我贪玩,不小心自己磕的。”
赵良辅眸中升起一团怒火,他用手移开小六遮挡的手臂,厉声问,“是不是祖母?”
“不是祖母。”小六想都没想直接否认了。
可赵良辅并不相信,她的否认在他眼里更像是因为害怕而不敢说真话。
浑身盛着怒火,赵良辅盯着小六,“月儿,你老实告诉父亲,你住在祖母院里的这几年,你祖母都是怎么待你的?”
从前小六来找他告状时,只说是被祖母训斥,他觉得管教孩子训斥一两句也实属平常,就没放在心上。
可现在,小六满身的伤,脸上还有巴掌印,这已经不是管教孩子的事了!
小六泪眸望着赵良辅,犹豫了很久才哽咽道,“如果月儿都告诉您了,您会替月儿做主吗?如果不会,那月儿就不说了,不然要是被祖母知道了,我以后就无家可归了。”
无家可归四个字狠狠戳痛了赵良辅。
他握紧小六的手,“我是你父亲,当然会替你做主!这里是赵府,你是赵府的六姑娘,只要父亲在这世上一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眼泪顺着小六的眼角流下,她缓缓松开了拉着赵良辅的手。
撸起里衣的袖子,她雪白的胳膊上布满了伤痕,有针扎的,有火烧的,还有用刀划伤的。
“在院里,但凡打过我伤过我的女使,祖母都会明着罚暗地里奖赏,谁欺负的我越厉害,祖母就越提拔谁。”
看到赵良辅骤缩的眸孔,小六放下衣袖,苦涩道,“父亲说,我是这府里的六姑娘,可是我吃的穿的用的,连康宁堂的一个低等女使都不如,只有要见人的时候祖母才会让我穿新衣服。”
“我每天都要和下人一起干活,肚子饿了,得帮看管厨房的妈妈劈柴才能等祖母午睡以后溜进厨房做点吃的果腹,经常要饿着肚子睡觉。”
“还有,我的女使小薇,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和我相依为命,竟被她们活活打死了……”
说到最后,小六泪流满面,哽咽到说不下去。
哽咽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道,“这次,是我染了风寒,祖母不想费钱为我医治,就让两个妈妈抬着我把我扔出了康宁堂,我在雨里晕倒了,是五姐姐救了我。”
听完,赵良辅盛着怒气起身。
“月儿,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剩下的事父亲替你做主!在这个家里,我还是能说了算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梧桐苑。
在他身后,小六从床上缓缓坐起身,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
因为刚才哭了一场,她眼睛红红的,身子还有些抽泣。
等赵良辅走远,小六才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赤着脚走到梳妆台前,从匣子里拿出一瓶药膏。
挽起袖子,她用手一点一点帮自己上药。
康宁堂的女使虽然虐待小六,但谁也不敢在她身上留下伤痕,更别提伤疤。
小六胳膊上这些烧伤和刀伤都是她自己弄上去的。
虽然身上留了疤,但是她不后悔。
五姐姐说的对,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帮的了她。
……
赵良辅一身怒气从梧桐苑出来,正好碰上来催自己上朝的小厮齐六。
“你去西府替我告个假,就说我……随便你编个什么理由。”他有些不耐烦,铁青着脸吩咐,脚步未停的向康宁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