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程昱香一身武旦的装扮，手执双花枪，踩着音响里播放的锣鼓点，迈着小碎步，咿咿呀呀的唱着：
“呔！何方妖孽胆敢在此地放肆？！”
“呼唤左右，速速将尔等拿下！”
“左右忒也无能，且得等俺木兰亲自披挂上阵，余人皆给俺让开，让俺会会此些个腌臜之徒！”
眼角余光瞥见对面墙壁挂着的一张合影，程昱香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出神的看着相框中，那对饱受磨难的苦命鸳鸯，再也不能自已，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你一生不跟别人争什么抢什么，尽量不伤害任何人……”
程昱香喃喃自语：
“与人为善，与己为善，凡事力求做到无愧于心……”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人为了那点利益，竟然那么残忍的杀害了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隔了好一阵才缓缓吐出。
“箢箕，你慢点走，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了！”
“我会拿凶手的人头祭拜你的！”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除了那套进口的音响，一百二十平的简装房里，就没有其它值钱的物件儿了……
“就那套音响，还是我送给你的……”
那是四年多前，重新取得联系后，程昱香给伯温先生打电话闲聊，忘了怎么说到音响方面。
程昱香问伯温先生知不知道那个品牌的音响比较不错，伯温先生说了个国外的小众牌子。
时隔不久，伯温先生便收到了这套音响。
他一直都当宝贝那样的珍藏，平时根本舍不得用；
即便心血来潮，偶尔放放音乐，也如同举行某种隆重仪式，先洗澡，再把音响仔仔细细的擦拭一遍，然后才打开开关。
CD虽然多，却全都是一些越剧、地方戏之类的，还都是一个人的作品。
这个人，就是程昱香！
情绪缓和，她走进伯温先生的书房。
陈设同样的简单，一张不大的书桌，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椅子，上面的漆几乎都掉光了，主人仍舍不得扔掉，就地对方的各种书籍。
程昱香闭上双眼，用力嗅了嗅，仿佛可以感受到伯温先生留下的气息。
熟悉，亲切。
却再也触碰不到。
深呼吸一番，走去坐在书桌前，随手拉开抽屉。
抽屉里面放着五六本厚厚的八开日记本，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笔记翻开。
“箢箕，就你的身份，想要什么得不到？没必要这么抠？！”
日记的正反面，都工工整整的写满了正楷体蝇头小字。
看着看着，程昱香再次忍不住放声大哭。
“阿香，不知道你近来身体可好？
前些时日，我忽然患了伤寒，去医院开了些药。医生说我必须住院打针，我拒绝了。
从小我就害怕打针，看着针头扎进我的皮肤，会让我想起许多许多年前的小时候……
不过还好，程之豹过来给我推拿了一番，给我熬了两碗姜汤，喝了以后我蒙头大睡一觉，就好了。
好好保重自己。”
……
“阿香，你应该还记得的？
二十多年前，在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我其实站在咱俩约好的地方，等了你好久。
一直到现在，只要我闭上眼睛，总能够清晰的回忆起当时，被微风吹拂的河边垂柳，不远处卿卿我我的小情侣，虫儿鸣叫的声音悦耳动听……
仔细闻闻，空气里仿佛还漂浮着阵阵花香。
然而我等来的却是你的父亲！
他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的，上来就问了我三个问题：
我能不能给你幸福？
我能不能帮你实现抱负？
我能不能留下？
——我无法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伯父接着说，如果你就这么跟我走，那他会追杀咱俩到天涯海角。
我不怕死，为了你，我可以豁出自己这百十斤；
但我怕看着你死！
伯父接着说，你跟我不适合在一起，因为你和我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说的很对。
因为当时，程之豹还未发迹，我的才能也没有开始发挥……
本来的打算是，等我在江湖中站稳脚跟，便立即与你联系。
可是，你们一家人却搬去了遥远的外地……
往事不堪回首！
不堪回首……”
……
“阿香，听程之豹说，最近地下商会多了一名骨干成员，江湖称号铁梨花，名叫程昱香。
我觉得她不大可能是你。
因为江湖事，向来讲究江湖了，凶恶万分，你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可能站得住？
太危险了！
但在我心底，有希望那个人是你。
因为只要是你，我就还有机会跟你见面！
我想，是时候帮着程之豹成为地下商会的一员了。
哪怕机会渺茫，我也一定去尝试一下。
万一真的见到你了呢？”
……
“阿香，你还跟原来一样漂亮！
不，应该是比原来的你，更加的漂亮！
基本上，你没怎么变过。
过了这么多年，你许是嫁作他人妇了？
咱们都三十大几的人了，恐怕，你早已成为了母亲。
其实，这也很好。
我说的是心里话。
当年，假如你跟着我跑了，可能，咱们俩过的也不怎么快乐。
你又总爱笑，笑的时候，眼睛总会眯眯成两道月牙，让人怎么看怎么心生欢喜。
我反思了下，我真的是不能给你想要的幸福。
成年的奔波，终日的提防，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分分秒秒担心自己被对手杀死……
你现在的生活状态就挺好，安安稳稳，平平淡淡，比什么都强！”
……
“阿香，听别人说，你一直没有结婚。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内心很复杂。
一面，我是高兴。为我还有机会与你在一起感到高兴。
另一面，我又感到悲伤。为你的心里始终还有我的一席之地，从而耽误了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而感到深深的悲伤。
我都三十七岁了，你只比我小一岁，就算咱俩重新在一起，又能怎么样呢？
何况，你的父母很可能仍旧极力反对咱们回到从前，对不对？
你就当我……死了！”
……
“阿香，前些日子我才真正读懂了你，也终于读懂了我自己！
我很庆幸、也很荣幸，你还愿意嫁给我！
虽然，我四十三岁，你四十二岁，但余生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就，请多多指教了！
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