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继续

  冰兰选择了教会学校, 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为自己一些事做掩盖。按她的年龄上学早点，但她要去, 许氏也没办法。正好木兰也要去，顺便看着冰兰也不错。有了李家留洋学生回来一月就能拿到一百多块的先例, 各家对教会学校不排斥。

  大院内的女孩子几乎都去了教会学堂, 除了几个大的快嫁人的。冰兰对与王晓雨坐在一起是很头疼的, 不过这姑娘长大了，有些心眼了，哭闹的时候少了很多，但对她喜欢的还是很执着。不过这姑娘还是有优点的, 想学好什么一样执着。

  冰兰是对她喜欢不起来, 一个大院上学又不能不一起走。呼啦啦一走就是一群, 就连秦铁军也被送去读私塾。秦大川到不在乎多花那一块钱，主要是私塾时间灵活, 如果上午去读书了，下午还可以去店里。

  手艺人几天不练手就手生，秦铁军正是定性的时候, 秦大川不想耽误儿子，又想让孩子多识几个字，私塾便是最好的选择。

  大院内一下子清静了, 剩下三个前后生的娃娃, 冯氏是最憋闷的, 看看同样生孩子, 人家两家都是男孩，就她家生闺女。生了闺女，冯氏声音小了, 没了，婆婆说啥就说啥。

  可能是搬家后许氏心情好，夫妻俩私密时间多了，家里有钱了吃的也好了，许氏再次怀孕，这一胎生了个男孩，秦家由五口变成六口。许氏没婆婆，伺候许氏和小婴儿的事几乎落在姐妹俩身上，加上玉莲和秦大川搭手，许氏的月子养的很好。

  冰兰的任务就是让家里的鸡好好下蛋，好好长大。鸡消耗一批后，秦大川又买了一些，后院几乎就是菜地和鸡棚。姐妹两只是耽误了一个月的功课，晚上鲁秋月便过来给她们补课。有冰兰关照着，功课想落下都不可能。

  不过冰兰不想出彩，每次考试都将分数控制在中等，玛丽修女很不理解：“我觉得你应该都会，为什么还要做错？”

  “中国人有句话叫藏拙”

  “藏拙？我不明白，我希望你下次考试能发挥出你的水平”

  “好，我尽力”冰兰依旧我行我素，对王晓雨那得意的表情视而不见。

  小孩子的日子是很快的，转眼冰兰已经十岁，虚岁十一。十岁她已经将小学那些东西学完了，不但学完了学堂的，还跟玉莲学了五年的工笔画和小楷。她喜欢工笔画的细腻，那种大写意需要的是一种意境，一种贯通。这是急不来的，按她的年龄和李先生的意思，就先学工笔和毛笔。

  冰兰学，王晓雨也跟着学，玉莲又没办法拒绝。“一个羊也是赶，两羊也是放，教！一个院子住着太分彼此反而不好。”李先生通透，最多搭一些纸墨，主要是冯氏一点不自觉，根本不提费用的事。但是许氏不好意思，纸墨笔砚的都多买。

  后来李先生说她不明白里头的门道许氏才不买了，不买也会变相补贴，冰兰更是尽心照顾那些鸡。冯氏自当看不见，王晓雨不好意思了会帮着洗洗衣服。姑娘是有个性，但人不坏。

  冰兰觉得自己上辈子与王晓雨有什么因果没断干净，这辈子总是想躲都躲不开。

  日子是充实的，明年就能上中学。大院还在坚持上学的只剩下冰兰和王晓雨，鲁东林。新近多了个她一手带大的李友林（李先生的儿子）和准备入学的黄自立（秋玲长子）。

  男娃都去了新学堂，只有冰兰和王晓雨还在坚持着教会的学校。

  王晓雨因为上学没少挨打，不是不愿意上，而是冯氏不想让她上，十二岁的姑娘正在帮着干活的时候，何况张氏这几年老了很多，家里事情都要两个媳妇操持。加上下面小的，家里的确需要人。

  王晓雨不想留在家，她只想上学，像那些时尚的小姐一样穿佯装，去欧洲。她终于明白了，有些东西抢是抢不来，只能靠自己努力。这个执念让她宁愿挨打也要偷着跑去上学。

  “孩子都大了，你就别打了！”院内女人劝着冯氏，冯氏已经不需要忍耐了，现在脾气越来越大，张氏已经约束不住这个媳妇了。当婆婆看媳妇眼色的时候，媳妇翻身的日子到了。

  “冰兰，你帮我讲一下白天的功课好不好？求你了！这个家我早晚都要走！”白天王晓雨没去成，晚上只好来找冰兰。

  冰兰能说什么？即使她不讲，依旧阻挡不了姑娘对外面的执着。教会的功课与现代的教学类似，冰兰拿出认真负责的态度给她讲功课。王晓雨同学很快领悟，扫了一眼大屋子：“要不我搬过来跟你们住？晚上我们还可以一起做功课练书法”这是她盘算了很久的事。

  “别，我怕吓坏你”

  “什么吓坏？屋子有什么吗？”那个鬼不是早走了吗？

  “那个女鬼根本没走，经常在游廊游荡，每逢月圆之夜她就会出来。有次我还看她贴着窗户往里看。不信哪天你过来住一晚，真的不骗你。”

  王晓雨是不会相信，真有鬼他们还能一直住着？木兰知道是冰兰不愿意让她来，跟着点头：“我们习惯了，也就是偶尔站在你头顶看着你，在外面穿一身白衣服飘。”

  “我才不信!”

  “那你就搬来！”

  姑娘果断搬进来，冯氏第一次用赞扬的眼光看闺女，这就对嘛，姑娘就该住在那个大房子里。

  夜半，木兰睡得很沉，冰兰装作已经睡着，听着那姑娘不断往外看，翻身。月光升起，外面一片肃静，等了许久，王晓雨都没看到什么，正要踏实睡觉，却觉得脑头一道黑影。她想叫却叫不出，想起来，却动不了。

  那道黑影慢慢向她靠近，一张惨白的脸与她对上，没等对方伸出舌头，王晓雨突然觉得能出声了，“啊！”一声惊叫，晕了过去。冰兰将木兰弄醒点灯，许氏和秦大川已经在外面问咋回事？

  闻着声来的各家也都起来过来，冰兰在王晓雨人中扎了一下。姑娘醒了，醒了又哭又叫往外跑，喊着有鬼。

  时隔几年再次闹鬼！“真的闹鬼了？”

  冰兰木兰都摇头，“我们睡得沉，不知道”

  众人又问王晓雨，王晓雨喊着道：“真的有鬼，那个女鬼看我！”

  “鬼邪之物都是找身子弱的，明儿我向古爷给晓雨请道平安符”秦大川道。

  “不碍事，不碍事！”王大亮觉得不好意思，要不闺女非得搬过去哪会有这事？这不是自己找的吗？冯氏拧了丈夫一下，把闺女吓坏了还没让他们赔偿呢！

  事后许氏带了一篮子鸡蛋和平安符送去了王家，这不是没事找事？有了这一出倒是没谁敢惦记大房子了。“该谁的就是谁的，不是你的，给你也住不了！”张氏看笑话般看冯氏。

  老宋厨子夫妻和王仲一先后没了后大院就属张氏年龄大，看着一家家婚丧嫁娶添丁知道自己土埋到了脖子，她早就看开了。

  许氏却为儿媳妇人选发愁，宋家双双和鲁家秋月都很不错，各有各的有点，而两家也都有那个意思。两姑娘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又与木兰情同姐妹，选一个得罪一个，真是难办。

  秦铁军作为长子却是有着传统思想，什么都听爹娘的，自己却没个主见。

  “秋月姐”冰兰提出自己的看法。

  “为什么是秋月姐？”

  “秋月姐厉害啊！大哥需要一个厉害媳妇”

  “你也不怕大哥受欺负！”木兰敲了一下冰兰的头。

  “秋月姐刀子嘴，豆腐心，双双姐太软，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报复”

  许氏一听还真有道理，“回头我跟鲁家提一下，倒是对不起宋家了。”

  “双双姐应该找一个厉害点的男人，还能护着她的。不然遇到婆婆妯娌坏的会被欺负死！”

  许氏犯愁，“木兰，你与双双平时要好，不如你跟双双说？”

  说，怎么说？“既然两家都没明说，大哥可以自己主动接近秋月姐，双双姐心思细，一看便明白。”冰兰出主意，孩子的选择，大人还省的为难。

  许氏忙点头，这倒是好办法，等两人挑明白了就请媒婆上门。

  冰兰想起自己收到的竹蚂蚱脸就黑了黑，邱虎那小子读了三年初小也去了纸扎铺，别的没学会先学会了做蚂蚱，做就做呗，却让秦铁军给她带回来一只。看看这小子多精！大哥学着点！

  蚂蚱肯定不能要，那小子又不是自己的菜！冰兰大了，在这样的环境女孩子真的要事事注意。

  秦家与鲁家的亲事还算顺当，宋家失望之余却没说出什么。许氏请媒婆提了亲，两家吃了饭算是把婚事定下了。

  鲁秋月刚十六，成亲还要等两年，不过有了这层关系，来秦家走动理所当然。倒是宋双双比鲁秋月大一岁，秦家的婚事没成，宋家便托媒婆在外面寻了。

  任谁都没想到宋家给闺女找了一个当兵的，还是一个什么官。等穿着一身军装，提着礼盒上门的新姑爷一出现，众人才知道这位军爷是城防守军的一个军需官，当然是底下办事的，不是长官。东北人，在北京驻防，一时回不去，便起了在此安家的心思。

  如今是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当兵的，男人比双双大五岁，宋家是非常满意。双双娘走路时的脖子都抬高了，连宋秋生走路都背起手。

  “他婶子，你家铁军啥时候办喜事？”双双娘问。

  “还早呢？两孩子都不大，等两年”许氏笑着问：“你家双双好日子定下来？”

  “定了，年底，洪刚年龄大，着急呢！这不刚在西城外买了院子，让我们过去帮着收拾一下。”

  “你可白赚了个儿子！以后怕是要您家姑爷多关照了”许氏应和着。

  “那是，谁让咱们是一个院子住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