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没有读大学，刘晨虽然觉得遗憾，但并不后悔。 家里虽不富裕，日子勉勉强强也能过得下去。 可就在刘晨上高三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身体一直健朗的父亲，突然间瘦了下来。 起初，父亲并未在意，因为他没有感觉到明显不舒服的症状。 可是当他觉得身子乏力，再去医院检查，已经晚了。 验血结果很不理想，医生说是急性白血病，具体是什么型的，要等穿刺结果。 刘晨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 父亲天性乐观，既然已经发生了，无论心里多么不愿，也必须要学会接受。 他叮嘱刘晨，母亲身体不好，这件事先不要和她说。 // 最后骨髓穿刺结果为白血病M5型，医生说先住院化疗，父亲这个年纪和情况，移植意义不大。 医生又单独找刘晨谈话，他说：父亲病情急，形势不乐观，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最好的情况是能活两年左右，如果继续恶化，可能半年的时间都不到。 母亲对此一无所知，她还以为丈夫只是得了小毛病，需要住院治疗，但并无大碍。 母亲心脏不好，已经做过手术，而且她还有高血压，万一得知父亲的病情之后，一时难以接受，身子更加糟糕了，那该怎么办！ 所以，刘晨和父亲商议后，决定先瞒着母亲。 可是这种事，是瞒不住的，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真相。 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父亲住院需要有人陪护，母亲是绝对不行的。 虽然刘晨还要上学，高考已经不远了，但他没有丝毫犹豫。 刘晨把家里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班主任，并特意请好了假。 班主任很善解人意，刘晨在学校表现优异，她一直把刘晨视为自己的得意学生。 听到这个消息，她真的很心疼这个善良的男孩子。 年纪轻轻，又是在最美好的年华，他本不应该承担这么多。 但是，她更担心此事会影响到刘晨的成绩。 可刘晨毫不在乎。 在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比学业和前途更为重要！ // 陪床的这段期间，刘晨每天都在强颜欢笑。 父亲不想让自己担心，独自默默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从不叫一声苦。 刘晨心里全都明白，他虽然难过，但必须要装作轻松的样子。 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父亲的心意。 每次，他都是偷偷地躲起来哭泣，但是不能哭太久，不然父亲会看出来。 为什么要让父亲得这种病？刘晨实在想不明白！ 当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们可能会难过，会可惜，但用了多久，就会忘记。 只有自己真正经历过，才能切切实实地体会到那种绝望的心情。 苦，要自己受着。 有一阵子，父亲的血指标极其不好，具体情况刘晨弄不清楚，他只知道父亲急需输血，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偏偏那段时间，血库又非常缺血，等待输血的不只父亲一人。 刘晨很着急，不仅是他，同病区的另一名家属也是心急如焚，因为他的儿子也等了很久，但还没排到，早上去卫生间的时候不知怎么失去了知觉，昏倒在地。 这对父母百般哀求，能不能尽快给他们的儿子安排输血。 医生于心不忍，却没有一点办法。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但医生不是万能的。 刘晨心情同样无比焦灼，但见到这个场景，他不得不忍耐下来。 这间病房里，哪一个不是可怜之人！ 为什么世上的很多人，都不能享常人之寿？ // 血迟迟不来，父亲指标升不上去，很多器官功能一点点减退，只能靠吸氧来维持呼吸。 那时，医生让他签署病危通知书。 他们也无能为力。 刘晨不禁想到，如果此时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得了同样的病，那还会像他们这般苦苦等待，眼见希望一点一点幻灭么？ 是不是没钱没势的人，真的不配生病？ 那是刘晨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与不满，他觉得世道真的太不公了。 可尽管如此，父亲还是那么坚强、乐观。 有一天他努力对自己说道：“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还有，照顾好你妈妈。” 幸亏最后，血来了，输上血后，父亲情况有所改善，但刘晨心知肚明，这只是暂时的。 不过他还是很感恩，而且，刘晨下定决心，以后每隔半年，他都要去献血！ 因为世上真的有很多人，需要它们来救命！ 医生建议他们回家，目前看来，再继续治疗，希望也不大。 母亲终于知晓一切，她悲痛欲绝，每天都以泪洗面。 但是她心里清楚，为了丈夫，为了儿子，无论如何，都要努力坚持下去。 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母亲忍住悲伤，她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丈夫能开开心心的。 // 没过半年，有一次父亲半夜起床去卫生间，可是他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 去医院检查，CT报告上写着：双侧多发肋骨骨折；T7-9、L1、L2椎体及L4左侧椎弓骨折。 父亲的身子早已不堪重负，这次摔倒使情况变得更为糟糕。 没有多久，他便离开了。 父亲走得很安详。 从此，这个家只剩下刘晨和母亲二人，相依为命。 // 人是可以一瞬间长大的。 给父亲治病已经花费了很多钱，家里已没什么积蓄，而且唯一的顶梁柱不在了，母亲又没有工作，刘晨思来想去，决定不上大学。 但是，他要参加高考。 在父亲的墓前，刘晨把自己的成绩单烧给了他。 班主任觉得非常可惜，她劝说刘晨，可以到时候申请贫困生补助。 刘晨感谢老师的好意，可是他需要钱，他要打工挣钱。 因为母亲的身体不好，她又没有医保，万一将来突发什么情况，家里不能拿不出钱来。 有些人从出生起，就注定要历经坎坷与磨难。 刘晨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母亲，起初她是极力反对的。 母亲说就算砸锅卖铁，也不想让儿子的梦想落空。 刘晨说有这句话，他就满足了。 母亲知道是自己耽误了儿子，她真心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刘晨一直劝慰母亲，他说现在母亲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只有她好好的，刘晨才能好。 母亲无奈只好答应，她心疼地问儿子，还有其它想做的事么？ 刘晨点点头，他想要去一个城市，因为他心里一直默默喜欢的女孩子在那个地方上学。 这就意味着，母亲要独自一人待在家里，刘晨心中又放心不下。 尽管不舍，但儿子已经为了自己放弃学业，她又怎能自私地把他拴在身边。 母亲坚决保证会照顾好自己，会按时吃饭，而且她的姐姐也在附近，有什么事互相会有一个照应。 她让儿子不要担心，放心大胆地去吧。 // 刘晨和江文琪算是青梅竹马。 他们从小学就认识，刘晨学习好，江文琪成绩一般。 所以，刘晨经常会帮江文琪辅导功课，最后，她各门成绩才会有明显的提高。 江文琪一直很感激刘晨。 她知道刘晨家里的事情，也为他觉得惋惜，但是命运如此，人生本就是不公平的。 上大学后，江文琪渐渐的忘记了曾经的伙伴。 她还有更多的事想做。 因此当她收到刘晨要来这里打工的信息后，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刘晨安顿好后，便联系江文琪，他想和她见上一面。 本来刘晨想要来她们学校，可是江文琪坚决反对，她不想让认识的人看到自己和刘晨走在一起。 但是他又帮助自己很多，江文琪并不是完全不知知恩图报之人，所以约好和他在别处见面。 “婷婷，今天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好吧！”赵婷婷略带失望地说道，“本来今天还打算约你逛街呢！” // 刘晨瘦了很多，他也不再向之前那么有活力了。 吃饭的时候，江文琪偷偷瞥了几眼，她不禁在心中感慨起来。 “文琪，你越来越好看了！”刘晨由衷说道。 “谢谢！” “大学生活怎么样？”他问道，眼里带了一丝羡慕。 “还行吧，现在课业挺多的！” “能读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刘晨叹道。 虽然没机会上大学，不过这没什么，他会坚持自己的选择，绝不后悔。 “对了，国庆你还回家么？” 江文琪摇摇头。 “那真可惜了，其实这离我们那里并不远。”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江文琪淡淡回道。 她知道这不过是借口而已。 “本来我还打算同你一起回去呢！”刘晨遗憾道。 “刘晨哥，你现在做些什么？”江文琪不想再谈回家的事，她随口谈起别的话题。 “在工地里干些苦力活，我现在能做的不多。” “嗯，辛苦你了。” 本来刘晨哥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不辛苦，其实现在也挺好的。” 刘晨并不觉得他正在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好！ 这便是他和江文琪的差别。 他们想要的，根本就不一样。 // 刘晨喜欢江文琪，可是他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江文琪能够感觉出来，但却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并不讨厌刘晨哥，但刘晨哥给不了她想过的那种生活。 辛辛苦苦干体力活，到头来挣得只有那么一点钱，江文琪不明白，这种苦日子，刘晨哥为什么还能甘之如饴。 她永远都不会明白。 价值观不同，注定无法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