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江文琪想吃面，她知道有家面馆还不错。 本打算约赵婷婷一起，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一个人去。 婷婷是不会喜欢这些小店的。 面馆距学校有段距离，江文琪还是无意中发现这家店的。 那天心情烦闷，她不想待在学校，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乱走。 走着走着，江文琪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她看向四周，正好发现有家面馆，便决定吃它了。 没想到味道很不错，江文琪暗自在心中记下地址，心想若是以后想吃了就再过来。 // 她刚进去，就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 江文琪看到有一个女服务员，差不多五十来岁左右，正在怒气冲冲地责骂收银小姑娘。 “我不是说过电脑不能关机么，你为什么还要关？” “你能干些什么？笨死了，现在可怎么办？” “真是的，什么都帮不了，只会添乱。” ... 江文琪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女服务员没完没了、骂个不停，让她心里很是厌烦。 收银小姑娘一言不发，默默地听着。 她年纪很小，可能都没自己大，那张稚嫩的脸上写尽委屈，可是没有办法，她只能忍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江文琪突然有些心疼起她来。 收银小姑娘见江文琪盯着自己，便赶忙稳住情绪，小声说道：“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电脑出了些问题。” 江文琪点点头，回道：“好的。” 那个女服务员始终不肯罢休，她坐在一旁的空位置上一直怒骂，江文琪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这张本不讨喜的脸，在此时显得尤为讨厌。 // 修电脑的人还没有来，收银小姑娘怕江文琪等急了，就赶紧问她要吃什么。 收了钱后，因为厨房接收不到订单信息，她就走去那边告诉厨师要做什么面。 当小姑娘经过女服务员身旁时，江文琪发现那个女的在恶狠狠地瞪着她，嘴上仍旧骂骂咧咧的。 并不是多大的事，有必要这样咄咄逼人么？ 江文琪的好心情顿时没了，她真后悔没有带耳机出来，不然就不用听到这些刺耳的声音。 等小姑娘回到柜台那里，江文琪瞥见她抽出一张纸巾，偷偷地擦了擦眼睛。 这一幕，深深地触动了江文琪的心弦。 // 她回忆起一件旧事。 当时有个亲戚住院，父母带着自己过去医院探望。 除了陪床的亲属外，在规定的时间内只要无特殊情况，住院部是不允许放人进去的。 江文琪百无聊赖地等着，很快就到放行的时间，可周围突然变得异常吵闹。 原来是一个家属和保安吵了起来，那个家属骄横无理，大声叫嚷着非要现在就进去。 江文琪之所以对这件事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名保安说了一句话：我只是个看门的，你和我闹有什么用！ 是啊，保安只是按照规定做事。 如果他放这人进去可能就会受到责罚，不放他进去又要被这个家属辱骂，真是无论怎么做都费力不讨好。 明明用不了多久就能解除门禁，这个家属再等一会儿又能怎样？ 哪怕真的很着急，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江文琪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动不动就要吵架，好像吵架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似的。 很多人口口声声说着尊重尊重，可世上真正懂得尊重的又有几人？ 世界哪有那么美好，尽是一群欺软怕硬、仗势欺人之辈横行罢了！ // 修电脑的人到了。 小姑娘终于有机会开口解释，她嗫嗫嘘嘘地说自己不是故意关机的，因为电脑死机了，鼠标怎么都动不了，她没有办法才想到关机。 她说话时，女服务员时不时地插上几句，态度极其恶劣。 电脑只是出了些小问题，修电脑的人轻轻松松就搞定了。 很快，一切恢复正常。 事情的大致经过，江文琪都看在眼里。 不过是件小事，女服务员为什么非要这样对待那个小姑娘？ 收银小姑娘虽然普普通通，家里条件估计也不怎么样，但她也是父母的宝贝孩子。 女服务员这个年纪，应该也有儿女了，如果她的孩子被这样对待，心里又该作何感想？ 将心比心，为什么就这么难！ // 女服务员把江文琪的面端到了另外一个客人那里。 别人告诉她弄错了，她听后赶紧把面端到江文琪面前，并赔笑道：“对不起啊，我看错了。” 这个笑容让江文琪觉得十分恶心，她本来就对女服务员不满，如今有这个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只见江文琪铁青着脸，厉声质问道：“又不是多难的事，这还搞不清楚么？” 女服务员的脸色非常难看，但她完全没了方才的盛气凌人。 就算心里再不情愿，她也只能好言好语地道歉：“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 不过江文琪并不打算善罢甘休，对待这样的人，就应该给她一点教训。 // 她刚准备说些不好听的话，有个人突然出现了。 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江文琪？好巧呀，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怎么会是李梓旭？ 她百感交集，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减轻了大半。 “你怎么会在这里？”江文琪颇有些尴尬地问道。 “这离我单位很近，刚下班不知道吃什么，就想着来这里吃面。怎么样，他家味道还不错吧？” 江文琪点点头。 “刚才怎么了？” 李梓旭一进来就注意到江文琪和那位服务员闹了点不愉快。 “小事而已。” “不介意我坐在对面吧？”李梓旭又问道。 “当然不介意了！” 没多久，李梓旭的面就上来了，江文琪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面，但她的心里其实一点都不平静。 为什么每次情绪激动的时候，这个人都会出现！ // 吃完面后，江文琪和李梓旭一起走出面馆。 经过收银台时，江文琪特意和小姑娘说了句谢谢。 或许这声谢谢微不足道，但她希望自己的一点点善意可以让小姑娘的心里稍稍舒服一些。 出去后，李梓旭才问道：“刚才怎么了？” 江文琪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李梓旭非常用心地听着，等对方说完之后，他温声问道：“所以你是故意向那个阿姨发火？” “是的！”江文琪回道。 她不管对方听后会怎样想自己。 “附近有个公园，要不要进去走走？”李梓旭突然开口提议道。 “嗯。” 她正好想散散心。 // “那个孩子又不是故意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必要这样数落她么？我实在弄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江文琪沉声控诉道。 “或许她今天正好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所以想借机发泄一下。”李梓旭冷静分析道。 “就算是这样，说一两句就可以了，没必要一直骂来骂去的。你现在能轻描淡写地说这些话，是因为没有看见那个孩子一脸委屈，忍着泪水的模样。” 只要回想起那张脸，江文琪就无法平静。 “的确是那个阿姨做的不对，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也是被这样欺辱过来的，说不定在她年轻时也忍受了很多的委屈。” 江文琪不为所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真如你所说，对待同样不幸的人，她就更应该多些体贴和担待，不是么？” 最让她寒心的正是这点，不幸的人欺负更不幸的人，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我始终觉得我们不应该轻易对一个人下论断。”李梓旭耐心疏解道。 《杀死一只知更鸟》里有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大意是：除非你从别人的观点考虑问题——在你钻进别人的身体里四处游荡之前，你绝不会真正了解他。 可是江文琪就是听不进去：“她不停地骂那个孩子，可笑的是，她不也犯错了么？人都会犯错，没必要抓住别人的错误不放。是，我知道端错面只是小事，没必要发火，但我就是想让她体会一下那种被骂又只能忍着的感觉，这样她才能对那个孩子的委屈感同身受。” 李梓旭笑了笑，他认真地看着江文琪，说道：“没准这种感受她早就体会过了！她之所以这样，可能是因为觉得世界对她太不公平，觉得谁都亏欠她，所以才抛弃了心中的善意和温柔。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之后，她很有可能把这个怒火再次转移到那个孩子身上，别人欺负她，她就欺负比她更好欺负的人。这样的恶性循环不是没有可能。” “我实在搞不懂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江文琪愤愤不平地说。 她的心里积压了太多负面的情绪。 //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和自己的舍友在一起，却总是和另外一个女生一起玩么？因为她家里很有钱，我和她做朋友，说不定能得到很多好处！没错，我就是这么势力的一个人，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爸妈从小就要看人脸色，他们受尽委屈，我不喜欢那些瞧不起他们的人，我想让他们抬起头来，所以我非常需要富贵、金钱、名望，甚至可以为了它们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交往！对，我不是一个高尚的人，我不配和郭珍她们做朋友！ 我承认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那个阿姨可能有很多难处！但是你知道么，我之所以讨厌她，就是因为我和她本质上并无太大差别。我发自内心地鄙视自己，我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反抗就是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江文琪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在李梓旭面前，她可以很真实，哪怕出丑都没关系。 李梓旭拿出一张纸巾，递给江文琪。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如果你真的不好，就不会想要替那个孩子打抱不平，所以千万不要看不起自己！” 江文琪眼含热泪，良久才哽咽道：“谢谢。” // 晚上郭珍和李梓旭聊天时，听出了他声音有些不对劲。 “李旭旭，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们两个很幸运，没受过什么磨难，所以我们一定要感恩，成为一个更好、更温柔的人。” “好，我们互相监督！” 郭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愿意和李旭旭一起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