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通天正在跪坐在食案之前,一白瓷碗里有着最青嫩的鲜笋汤,而千层烙饼又加了细料,香味扑鼻,可是他却只端着那盏茶凝思。屈突青十分不解,她精心做的早食为何他不动呢?
屈突青撅起小嘴,道:;那茶不过是往日的,有什么可看的?刘通天转过头细细看着她,屈突青没被他这般瞧过,有点羞涩,但倔强的她仍瞪着刘通天。;没事,我想起了一个人。今早没有人来过?刘通天问道。
;凡百骑司内的与那个坏蛋李昭玉相关的人全数清理干净,一个闲杂人等也没有。屈突晟在旁边耐不住香气,一手拿着大烙饼,一手抹着油嘴说道。
刘通天点点头,陈匡正的办事效率是不用说的。他也早将善于理财的郑安泰放在司署里统帐,何常在、孙啸天、常春城、黄锐等大将分别由武惠和徐寻龙指点整办军马。姚思敬已然率旅贲军回兵部复命。
刘通天忽然道:;田仁会,有什么消息吗?田仁会在秦王李世民处做事已久,他想知道李世民对李昭玉之事的态度,屈突晟咬了一口饼,方道:;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只是田公甚是担忧百骑司兵源的事情。
虽然柴绍拿走了一部分人马,平洛之战,百骑司之兵马又分归尉迟敬德手下,随之归于各营,也就是说百骑司当下除各地之细作,以下各官衙的不良人之外,并没有多少真正的精兵了。
刘通天却不在乎,他只要这些大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兵源之事他自有谋算。周长鸿果然也将明圣堂的人全数归了百骑司,这明圣堂支脉甚广,一旦号召起来,长安凡有武力者必来投百骑司甚多,但这张牌还没有到用的时候!
他起身整理衣服,穿上官服冠带,系上金鱼袋,这是他的品级是太子侍读,更为最为机密的百骑司首,当然要去朝参,也就是上早朝。这时,钟鼓只敲了二更天,依唐制,官员按品级是不一样的,三品以上的官每月一、五、九日朝参,而刘通天地位特殊,他是常备官,也就是随时可以进宫见驾的。当然这样的官都是比较重要的。
他上了轿子,走过御带桥,这时仍是星斗满天,相当于今天的凌晨三点左右,向御道而去,晨鼓一响,长安城的各坊内是有人生火做食,可是坊门一开,也是早起稀稀落落的人丁,柳梢月上之下,只有挑着灯笼行路的一些官轿。
快近皇城,大理寺卿陈南的轿子打对面迎来,刘通天就令吴玉峰,即吴铭前去致意。吴铭,字玉峰,他曾奉刘通天之命打入窦建德军队的内部,之所以凌敬当年为窦建德出计直入关中,围长安而救洛阳之策未被窦建德采纳.这与吴铭查出了王世充令其手下贿赂窦军将领有关,当然吴铭为百骑司最为有才辩之士,他亦是帮着鼓动了些将领来反对夏王窦建德,方使凌敬之计不能使,夏军大败。吴铭知孟司丞让他去和萧造联系,其实是想知道已成为阶下囚的窦建德和王世充如何了。
吴铭下马整衣趋步到陈南的轿子前,陈南早见到百骑司的坐轿,即令停下,吴铭俯身在轿帘处恭敬迎着。陈南只隔帘问道:;孟司丞可好?
吴铭忙回:;天策府关照,自好。大理寺可安?他这回话可是巧妙得很,陈南是何等聪敏之人,大理寺执正刑柄,当然耳目更多,李世民处治了李昭玉之事,他也是知道的。这是表示百骑司与秦王走得很近了,表面是问大理寺的安,实际上是问秦王平洛之后,窦建德与王世充在牢里呆得怎么样。
陈南打量下吴铭,百骑司里的人确是不凡,他笑道:;正是好或不好,只看上面的意。夏夜甚凉,不若早去。这秦王李世民可是允诺过饶郑王王世充一命的,可那夏王窦建德却声威不减,就算是被秦王押到长安。他也绝不示弱。纵然如此也必要依唐律而斩首。
吴铭听懂了话中之意,就道:;若有急事,百骑司可愿助之。陈南笑着点点头。
他已然六十多岁了,马上就到了退下去的年纪,这大理寺将来交给谁也一直是他的打算之中,对于孟云飞对长安大案的处治,他甚是满意,能将不良教的人都化恶起善,能在夹缝里选草野之贤才,率军出征,为国立功。足可见其能力。但再找第二个孟云飞,陈南却是真的难了,他微笑打开轿帘对百骑司丞的轿子点点头。
刘通天就坐在轿内,正挑帘去看,见陈南目光流露好感,便也笑着点点头。两人各自起轿,吴铭已告知刘通天陈南的暗信了。
刘通天从承天门向朱雀门行走,也就是;天街,进了宫城,这中书、门下外省各衙门的官员已集于皇城之外依次顺礼制而进入,左右千牛将士,殿中省的内侍们接起长龙,这长安的大朝会就要开始了。
刘通天当然已然落轿,手下的人也不能随行他是东宫的太子侍读自然要此官位来进入,百骑司相比而言却是小了很多。裴寂为尚书右仆射,而萧瑀为内史令,他们都在前排而行。
太极殿之外,群臣皆在廊庑之外的闻诏亭内休歇,殿内省的六局中的尚衣局早备了更换的衣服,尚食局也早遣了内侍送来一些解渴消乏之物。刘通天一看尽是冰镇过的米酒,乳酪的汁,并没有茶水。本来大唐是依北朝之风,虽对煮茶有诸多讲究,但是因为李靖在南梁作战,而一带之人,包括刚刚挂了的李昭玉皆是南方民风,所以都喜茶。而入了长安,却多是这样米酒之类的,只是尚食局更加了几层的工序,那味道只能用;好极了来形容。
刘通天接连着饮了几盏,醇香浓厚,并没有酒意。他虽之前随侯君集进过大殿,但是正经八摆的大朝会,却是第一次。这让他感受到了这是真正的大唐之世,庄严肃穆。
他之所以让苏铭长街之外就与陈南打些招呼,正是因为入宫城之后,所有的人必要依从礼法规矩,否则不一定哪个举动就被御史给揪住了,就不能再向上升了,一顺到底。
他看到车骑将军侯君集,长孙无忌,褚遂良等都在后面呢,而百骑司的地位在这一番折腾后,显然威势增了不少,遂能位于中后。待他入了殿内,登时觉得四壁生辉,光华耀目,龙凤吐祥瑞,瑞兽献珍,雕梁画栋的太极殿,已然在李渊平定了关中之后,又重新精修了一遍,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等早已先入其殿中,他们不约而同看着刘通天。
幸而刘通天穿越过来这几年之间,已然阅历颇深,更得《鬼谷秘经》之定心之术,方能并不慌张,而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子,到隐秘的太子侍读,经历左翊卫中郎将的过度,终变成为隐秘的百骑司首,他终于可以以真正走上了台面。
他依从礼数向各王子作礼,李世民微微笑着,李建成也点点头,李元吉将头一扭,装作没看到。李渊垂十二流珠的冕冠,坐于正位之上,诸王、各大臣群贺毕,李渊才道:;今关中已定,河朔亦平,王世充、窦建德皆已押在长安,今将如何处治他们,不知列位有何高见?
陈南立即出列,执笏奏道:;王世充、窦建德祸乱天下,罪不可赦。所有供词,皆已列证。且请秦王处治。
李渊移目李世民,李世民年少英发,迈步而前,道:;窦建德之手下颇多不服,范愿已举兵,不尽快除之,怕有后患,即于明日斩首,已示天威。而王世充天怒人怨,然因平洛之中曲折重重,怕有私弊,臣以为交给百骑司处治,尚可妥当!
齐王李元吉一听脸都气绿了,这就是当着他爹来骂他啊,明明是说了他藏起洛阳财宝的事。幸好李渊的宠妃得了李元吉的宝物,吹了不少枕头风,李渊也不在意了,只道:;太子以为如何?
李建成才不示弱,他笑道:;听闻贤弟曾亲口允诺王世充不死,还是由贤弟处治,方合其理。他是给李世民一个下马威。
李世民冷笑道:;弟亦听闻兄长的爱将薛万彻曾大败窦建德,太子一念之慈,未能穷追其寇,后来窦建德又卷土重来救郑,这是兄长的仁心,才让弟累得成这般才拿下洛阳。
这是李世民从战略眼光上分析的,实非李建成之授意,更不是他的过失,可偏是反咬一口,这让李建成更是气闷。
李渊见诸子相争,脸色一沉,裴寂、窦宪、武士镬皆不敢作声,就算是立在李渊龙案之侧的内史令萧瑀也不说话。
刘通天见这两兄弟真是时时不会饶对方一步,他马上要在李渊面前做出应有的使命,他就道:;百骑司已配合刑部拿下王世充之侄儿王琬等人,愿代为处治王世充,臣自会担此责任。
李建成见他来解围甚喜,李世民却更看出了这个百骑司丞孟云飞相当不简单,胆识超人,齐王李元吉哼了一声。
李渊甚悦,他就是让孟云飞以东宫为主,平衡诸王之力,显然他选对了人。他笑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再说今范愿起兵,幸得秦王李世民已平定,诸军皆已封赏,仅孟司丞未得封赐。今加赐米五百斤,钱五百贯,以定其资补之用。百骑司不设少卿,统归孟司丞所管,再令兵部尚书屈突通将所有斥侯等内务转交百骑司所掌,方得与秦王之玄甲军并列,在南衙北府之间,可再升一格,另再名为‘静澜司’,平朝野风波,保民安泰!
李渊这一旨意,是真的从人、财、物上解决了百骑司的难题,更是升为六部之外,而平静诸方风波,保民安泰是其宗旨。这是合乎刘通天奉鬼谷仙师之书经原旨的。
刘通天大喜,正要谢恩。太子李建成却先一步出列,他道:;百骑司应由六部所管,今为天策府统系,却是不妥。这些事情东宫尽可筹办,不劳圣上费心。
李渊知道他指的是那折子,他留中未发,李世民马上就要说话,却被杜如晦在其后手摇了一摇。李世民知其能谋善断,便不说话。
李渊;咳了一声,道:;既然已归天策府就不可再易,独立于六部之外,朕意已决。东宫太子侍读之事也不可怠慢,孟司丞应知我意。他一句话保持原状,李建成只能罢了。而立在最后的王珪身边的魏徵微微叹了一声。
因为相距甚远,李渊却不能听到,但是李世民的内侍陈立信却是听到了,注意留神看了看这位末等官员魏徵。刘通天出列,谢过大恩,道:;臣必以静澜平波,保国安民为要旨,将此名为百骑司之别称,晓谕诸人。谢过圣上!
李氏宗亲李神通、秦王府上下尉迟敬德、李绩、秦琼,房玄龄、杜如晦等,太子府上下冯立、王珪等人皆微笑。刑部尚书萧造,内史令萧瑀,大理寺卿陈南等皆点头。除了左翊卫大将军柴绍,长孙无忌等几个以外,众人对孟云飞是很心折的。
李世民心中更是暗暗筹谋,李建成却也不再反对。李渊甚悦,但很快,他又拿起一道折子。
李渊竟将这一本奏折掷在地上,众臣皆惊,这真是帝王的脸,说变就变。李渊道:;这折子看得朕烦心,范愿起兵被秦王所平。而突厥那边又要起事,我大唐之使竟不放回,鸿胪寺,如何处治?
这时,崔君肃出列道:;已多次致意对方,但突厥处罗可汗强硬得很,只讨米粮财宝,方会放回使臣。;他身为鸿胪寺卿,在诸方中周旋也是难了。他无意中看了一下刘通天,心想:;纳德什么宫主回到突厥,必然使了坏了。这次圣上怪罪到我的头上了!
裴寂忽然发声道:;此事与之前未能有力捉到突厥妖女有关,看来这还得劳孟司丞来办了。他知道李昭玉被刘通天干掉了,下一个人很可能是自己,毕竟是他用的手段让刘通天身体的原主人孟云飞与东宫产生矛盾,跳了湖的。突厥势大,就算是秦王也管不了,一个小小百骑司岂能平之。刚才他见孟云飞得了赏赐,再封赏无端,实在很恨。
他哪里知道这正中刘通天的心意,就看他如何对付突厥吧!他立时向前,道:;无功不能受?,臣为圣上除了外邦,立此静澜司的第一功!
刘通天已然习惯所有的风吹雨打,在他前面就没有一条好走的路,当官不是他的目的,他要的是为唐朝打造一个盛世,一个有正气的朝廷,他就必要迎难而上,再立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