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相见昔时病此岁
第640章:相见昔时病此岁
衣服并不是十分合身,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唐子漠压低帽子慢慢的向关押秦嘉树的地方走去。
还没进去,就有守卫拦住了他,刀剑泛着惨白的光影:“做什么来的,不知道这里是关押重要人物的地方吗?”
唐子漠压低了声音,学着太监开口:“几位官爷莫慌,奴才是受主子的命令来和里面关押的逆贼秦嘉树说几句话的。”
守卫一听,怕是宫中的权贵要见秦嘉树,这宫中的隐私可不是他们能随意窥探的:“你的主子是何人?”
唐子漠的眼睛转了转,掏出袖间刚刚放进去的一袋银子,悄悄地递到了领头守卫的手中:“大人,是宫中的楚主子楚娇娇派我来的。”
守卫下意识的颠了颠手里的银子,有钱又不得罪人,他满意的点点头:“进去,看着时间出来。”
“是……”唐子漠得了首肯,脚步不经意的快了起来,就快见到秦嘉树了,终于可以见到秦嘉树了。
天牢昏暗无光,到处可见血腥气和斑驳的锈迹,唐子漠飞快的在天牢里穿梭着,终于看到了被关押在里面的秦嘉树,秦嘉树瘦了,虽然没受什么刑罚,但那浑身的虚弱气让唐子漠纠的心疼。
秦嘉树正靠着角落的墙壁里,闭目养神,听见了声响,还以为是来巡逻的狱卒,并没有搭理。
唐子漠四处看了看,确定周围都是安全后,快速走到牢门前,轻声开口:“寒儿,是我。”
秦嘉树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睛,看见来人后,连忙走了过去:“子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小太监的衣服?”
“这事说来话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刑,他们有没有打你?”唐子漠上下打量着她,生怕她有何处不妥。
秦嘉树同样看着他,确定他没有打斗过得痕迹才放下心来:“我并没有何处不妥,他们并不敢对我用私刑,倒是你如何进来的此处,没有人拦你吗?”
“我借用着楚娇娇的名义进来的,宫中小太监众多,他们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的。”唐子漠握着她的手,一颗心才放回原地,他想他真的是栽了。
秦嘉树还是有些不放心:“话虽如此……”
“好了,好了,我们许久未见了,现在很安全,你不要在东想西想了。”
秦嘉树在天牢待久了,已经能适应其中的光线,唐子漠如画般精致的眉眼一如她心里刻印的那般。
“这次你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见我,恐怕是你我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了。”秦嘉树心有感慨。
唐子漠的手一下子握紧起来:“胡说八道什么……”
秦嘉树却打断他:“你听我说,这次的情况非同小,可是我知道我恐怕难逃一劫,自从女扮男装入宫以来,我早就有了这样的心里准备。”
秦嘉树直视着唐子漠,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宫里本就制度森严,我也明里暗里阴差阳错的得罪了不少人,更何况我的所作所为本就是欺君之罪,死对于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是有些遗憾。”
唐子漠握紧她的手臂:“别说了,寒儿……”
秦嘉树却笑着,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唐子漠瘦了,想来他这些天也在为了自己四处奔波:“我只是有些遗憾,没能跟你去想去的地方。”
“寒儿……”
“我自幼学医,在那上面有天赋,也更热衷于投入时间,因此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醉心医术,现在想来还真是浪费了不少时间。”
唐子漠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不会了。”思及此,秦嘉树的眼泪很快就掉了下来,她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而那个人又恰巧对自己有心,这是多么难得的缘分。
“子漠,我很喜欢你,真的。”
唐子漠看着她的眼泪心如刀割,听了这话后把她揽了过来,隔着天牢厚厚的铁门,二人紧紧的相拥。
秦嘉树还在哭,她已经许久都没哭过了:“我想过的,和你策马奔腾在荒芜人际的草原,和你一起去欣赏江南漠北的四季,和你一起在江湖中携手到老。”
“可是我没想到,分别总是能来的如此之快,我好不容易才规划好,我是那么的喜欢你。”
唐子漠闭了闭眼,压住眼底的酸涩,几日来的奔波劳累仿佛都顷刻之间化为了泡影,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也有着同他一起共度一生的打算,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喜悦。
他拍了拍她的背,吻了吻她带着泪的眼睛,在她耳边轻声开口:“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我们还有很漫长的将来,有江湖,有你,有我,还有孩子。”
秦嘉树猛的抬起头:“你……”
唐子漠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压了下来,语气却十分坚定:“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我们两一定会好好的,你一定能活下去。”
唐子漠越是语气肯定,秦嘉树越是惊慌,她抬头仔细的打量着唐子漠,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你打算做什么?”
唐子漠摸了摸她带着清香的发丝缓缓开口:“你不用担心,我和罗于烨已经设计好了,我们打算行刑的那天把你救出来。”
“你疯了!”秦嘉树一把扯过他的手:“你知不知道失败了会是什么后果,当场劫牢,你也会被砍头的。”
“你放心,我和罗于烨两个人有足够的人手,我们这几日也在不断的勘察地形,和观察宫里的实力,那天只要时机好,我们一定能很快的把你救出来。”
唐子漠不是说笑,他绝对有把握将秦嘉树带出来。
“不可以!”秦嘉树慌了,她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搭上那么多人的性命:“你们人再多,能有宫里宫外的禁卫军多吗?”
“别傻了,唐子漠,何苦牺牲更多的人?这根本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如果失败了,你就算不死,这一辈子也被毁了。”
唐子漠抿着唇不肯开口,只是用力的抱紧秦嘉树。秦嘉树还想劝,外面却突然传来脚步声,二人快速分开。
开始收银两的那个狱卒走了过来,仔细的看了他们几眼,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进行交接传递后,才压着嗓子开口。
“差不多了,小公公,再聊下去被别人发现了,我就不好交差了,到时候恐怕你也有危险。”
唐子漠低着头说道:“谢谢大人,娘娘托奴才说的话,奴才已经交代妥当了,这就跟大人出去。”
“好,好,走走走。”狱卒领着唐子漠就要离开,唐子漠隐晦的向焦急的秦嘉树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跟着狱卒走了出去。
秦嘉树没能劝着唐子漠,心里的忧虑更甚,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现在得知她可能会有生的希望,却要用更多人的命甚至唐子漠的命来换的时候,她更宁愿自己现在就离开人世。
唐子漠跟着狱卒出去,又给了一袋银子给狱卒,示意对方帮自己隐瞒一下今日来过这一事,狱卒得了好处飞快的答应了,他这才放下心回到了打晕小太监的地方,换好衣服离开了。
牢中不知天日,秦嘉树坐在角落里发呆,暗自替唐子漠等人祈祷,她再等到人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平常上饭的那个点。
狱卒端着一份如平常一般的晚饭上来,不耐的扯了扯门锁,冲着天牢里的人,大声喊道:“开饭了,开饭了,快点吃了,待会儿就会有人来收碗了。”
秦嘉树接过来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就把它放在了一旁,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天牢里除了死刑犯更多的就是虫蚁老鼠,有时候睡着睡着,老鼠都会从头上爬过。
所以当有老鼠爬出来,光明正大的吃着秦嘉树的饭的时候,她也不惊讶,仍由它去了,反正她也不想吃,一会儿也是浪费的。
秦嘉树看着外面射下来的月光,有一根没一根的扔着稻草,现在她被困在这里,没有办法出去,该怎么向唐子漠传递消息,劝他打消念头呢。
她正心烦意乱时,耳边突然传来两声急促的“吱吱”的叫声,秦嘉树连忙走了过去,发现刚才吃的正欢的老鼠,此刻已经瘫着肚皮躺在地上了,嘴角还有可疑的液体渗出。
秦嘉树眼睛猛的一沉,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老鼠已经死了。
她快速的拿起刚才的晚饭,这饭闻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秦嘉树翻了翻,找出当初被她顺手藏起来的银针,望饭里试了试,很快,银针就变成了黑色。
她的眉毛飞快的拧起,心也扑腾扑腾跳起来,这饭有毒,明明自己马上就要被问斩了,是谁现在就已经等不住了,想要杀了她,是对自己有恨?还是自己无意中知道了什么,那个人打算灭口?
秦嘉树蹲在那碗饭前,百思不得其解,这般见效快的毒药,一般人绝对弄不到手的,一定是宫里宫外的主人,那他到底是冲自己来的,还是冲下午来过的唐子漠来的呢?
半黑的银针在牢里散发着冰冷的光芒,不远处的烛火一跳一跳,带着诡异的波光。
深宫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娘娘。”来人一袭黑衣低着头,跪在地上。
楚娇娇正欣赏着她染好红蔻的双手,慢悠悠的开口:“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药已经下在秦嘉树的饭里了,那药效强劲,见血封喉,秦嘉树只要吃了,就必死无疑。”黑衣人一脸坚定的开口。
楚娇娇的唇角缓缓勾起,面带喜色:“很好,本宫答应你的赏赐,一点都不会少,下去。”
“谢娘娘!”黑衣人很快消失不见,徒留一室的静谧。
楚娇娇闭了闭眼,仿佛她已经看到了秦嘉树咳着鲜血,死不瞑目的样子,她放声大笑起来,像复仇成功的厉鬼。
哈哈,秦嘉树,你终于死了,我终于亲手让你得到报应了。
你折磨了我这么多年,现在你还不是死在了我的手里,不过,让你这般快速又悄无声息的死去,真是便宜你了。
殿外的小宫女听着自家娘娘疯狂的笑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楚娇娇笑了半天,哼着小曲在衣柜里翻找起来,秦嘉树死了,这么好的事情,她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她翻出一件红色牡丹花喜庆的广袖裙,随手把一个宫女叫了进来。
宫女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不敢随意抬头:“娘娘,有什么吩咐?”
楚娇娇心情颇好的拎起那件裙子:“来,伺候着本宫穿上,给本宫画一个美美的妆,要喜庆的,越好看越好。”
“是。”宫女压下心底的疑问站了起来,主子交代的,她们做就是了。
楚娇娇生的美,头发也柔顺带光,小宫女手也挺巧,不一会儿,一个精致的发型便显现出来,脸上上着适宜的胭脂,梳洗好后,整个人光彩照人,恍若天界仙子。
楚娇娇透过铜镜打量了几眼,满意的点点头,秦嘉树死了,她看什么都是顺眼的。
她随意的在堆满了首饰的盒子里翻了翻:“倒是个心灵手巧的,这只金凤簪就赏给你了。”
“谢娘娘,谢娘娘!”一只金凤簪抵得上寻常人家半年的生活费用了,宫女忙不及的行礼接过簪子?
楚娇娇心情大好,皓腕一挥:“你去把外头伺候本宫的宫女一一喊进来,本宫都重重有赏。”
“是。”
一时间整个殿里当差的丫鬟都得了不少金贵的首饰,让别宫当差的分外眼红。
自发现那碗饭是有毒的之后,秦嘉树就一直没敢碰它,皱着眉头凝视着,她不明白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为什么还要有人谋害自己。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外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秦嘉树只顾得思考是谁想要害她,却没有注意到外界的声音。
“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吃,你活不了多久了,也不珍惜美食,要知道这牢里的囚犯有的搜吃不上,你居然不吃。”
狱卒略有些义愤填膺,莫不是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干脆绝食,想早点脱离苦海,继而又道:“我告诉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乖乖地等到问斩的那天,千万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狱卒想的可真多,她若是真想早点死的话,刚才就顺其自然的吃下这碗饭,不用再受斩首之痛,何故会用绝食这种既伤身子也没法死的法子。
她可是名医生,随随便便整点毒粉就可以弄死自己。
不过心里有种莫名的期待,总觉得自己可能还会有一丝能够活下去的希望,这种直觉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来越加重了,搞的她有些茫然。
那狱卒见秦嘉树摇头,确认了她想要绝食的心思,不屑的斜睨了一眼秦嘉树,发现她还是和他刚进来的动作一模一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秦嘉树才如实交代道:“饭里有毒。”
狱卒微微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当是什么事呢,你想的也太多了,你都快死了,谁还有那闲工夫冒着风险过来毒害你,来,我替你尝尝到底有没有毒。”
言罢,伸出手端起那碗饭,光是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怎么可能会有毒呢,定是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所以精神有些混乱。
余光瞥见狱卒长满茧子的手端起那碗有毒的饭,秦嘉树惊慌的起身想要拦住他,可是已经晚了,他已经吃了下去。
沉重的身子重重的倒了下去,像秦嘉树先前看到的那只老鼠一般口吐白沫,不多时便停止了抖动。
诧异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小心翼翼地伸出纤纤食指凑近狱卒的鼻间,滞留了片刻,秦嘉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跟他说有毒非不信,不信还得嘲讽自己,吃给自己看,抬眸大声喊道。
“来人啊,有人中毒了,快来人啊!”
外面正在玩筛子的牢头扔下自己手中的筛子便冲了进去,见声音的来源是从秦嘉树的牢里发出来的,心下顿时一紧,脚步也变得越来越快,谁中毒了都没有事,唯独她。
眼前的秦嘉树安然无恙,倒是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狱卒服制的人,与之前秦嘉树的动作一模一样先探探他的气息,却没有滞留,顿时松了一口气,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嘉树粗略的把所有事情全部告知了牢头,却没有说出来自己心里怀疑的那个名字。
牢里有人对秦嘉树暗下毒手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心中的疑惑与秦嘉树所想的一样,谁会对一个必死之人下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