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纸上谈兵的老处男
她看见盛昭远微微垂下头，手指像是托在下巴上，似乎在思考。
殷荨也不知道，如果盛昭远不帮她隐瞒身份，她会怎么办。
刚才怎么就一糊涂，说出去了呢？
盛昭远淡淡吐出两个字，“殷家。”
记得上次殷荨昏迷时，念出过殷家两个字。
殷荨顿时吓得七魂跑了六魄，背脊僵直，喉咙发紧，哑着嗓子问：“哪个殷？”
盛昭远猜了个，“殷切的殷。”
“哦？”殷荨收好废料，包装之后扔进垃圾桶里，走到盛昭远面前，“姓殷的人那么多，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个殷家？”
盛昭远抬头看着她，“和言氏有关的，在珞城及珞城附近的殷家，只要我派人去查，明天天亮之前，我就能知道你的全部信息。”
殷荨有种被扒光站在他面前的无处遁形之感，眼神乱晃。
“不过我觉得那样太没意思，好歹我们相识一场，我还是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你的身份，所以不会刻意去查你的信息，不过以后我私下不能叫你宋意心了。”
殷荨相信盛昭远刚才的那句话，她从他眼里看见了无限的真诚。
大名是不可能给他的，分分钟露馅是一回事，万一他一不小心在公开场合叫自己大名，被言家听见，直接凉凉。
殷荨说：“糯糯，我家里人是这样叫我的。”这个昵称只有家里人会叫，知道的人不多。
盛昭远想了想，“一诺千金的诺？”
“不是，是软糯的糯。”
听起来像个小粉团子，与面前满脸冷意的人格格不入。
“糯糯，”盛昭远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来坐。”
他的音色很好听，又沉又苏，完全可以媲美顶尖的声优，叫她昵称的时候，尾音微微上扬，像是试探，更像是哄诱，听得殷荨心肝颤。
一定是十几年没人这么叫过，所以感觉这么奇怪！殷荨给自己一个理由，在他右边坐下。
盛昭远瞄了瞄她的手臂，纱布一层层缠上，幸好不是在夏天，不然容易发炎。
“疼吗？”他问。
殷荨先是点头，然后摇头，“受伤的时候不觉得，消毒上药的时候，后劲挺大。”
盛昭远泛起点点滴滴的心疼，对此，他深有体会，以前在道上闯荡，头破血流是常事，那时候他想，如果有一天能不这么拼，好好的吃饱一顿饭也值了。
他声音放软，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暖宝宝递给殷荨，“你以前做杀手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殷荨看着暖宝宝，有点怔然，她以为他不怕冷啊，原来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我那个组织叫暗灵，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组织人是风影，我们认识十多年，也是他带我入行，风影对我很好，十六岁前没让我出过任务，我第一次出任务，是自己要求的。”
难得谈心的好机会，她竟然提起了别的男人名字，盛昭远不悦，又不能表现出来，不然会在聊风影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偏了偏话题，“我知道你手上没有一条人命，但大家都很怕你，第一次出任务是什么感觉？”
也许是劫后余生，亦或是他帮助自己，信任自己，殷荨久违的放下防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自己的经历。
“第一次任务对象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雇主说他花天酒地，欠了工人和合作方很多钱，遁逃了，这个人我在报纸上见过，报道也和雇主说的差不多。”
“后来我在一家餐饮店找到他，他在做保洁。”说到这里，殷荨叹了口气，“你能想象一个公司的大老板穿着一身脏兮兮的保洁服，抱着充满恶臭的餐饮废物吗？”
盛昭远从她语气里听出几分无奈和愤懑，说：“后来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没杀他。”殷荨捏了捏手上的暖宝宝，“我问他，为什么一个大男人要做这么苦累的工作。那个大老板说，他因为信誉问题通行受限，也不会有合适的岗位要他，但他不能不还钱，公司底下几千个人，能还一点是一点。”
“我观察了几天，又私下去调查他卷款携逃，结果与报道完全相反。他被他的兄弟坑了，所以欠下了那么多钱，而那个兄弟霸占了他的公司。”
盛昭远心领神会，这种事他见多了，所以见怪不怪，“那个大老板的兄弟，就是你的雇主，可是你接下任务了，又怎么处理？”
殷荨说：“我放过了任务目标，剜下了雇主的双眼。”
任务对象的经历和殷家实在太像，代入感太强，殷荨对他下不去手。
“只是要了对方一双眼睛？”
“没来得及要命，被风影给拦下了。”殷荨摊手说，“风影狠狠呵斥了我一顿，说我不守道上规矩，还说我的做法会对暗灵产生不好的影响。”
“我说，好啊，既然你说我不守规矩，那我干脆坐实了，我手上要是有一条人命，算我输！”
怪不得狐小夭手上没有人命，原来是被气的，不过说来说去，话题还是回到风影身上，盛昭远观察殷荨提及风影时，神色没有尴尬和难堪，坦坦荡荡的，便也放下心。
他顺着她的话说：“那你是暗灵的另类啊，难道没有不服你的人？”
“有啊，都被我打趴下了！”殷荨眼里是骄傲的神色。
盛昭远看她笑，自己也开心，“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一个赞？”
殷荨顺杆子往上爬，“给赞就不必了，老板记得给我加工资哦，我不仅是特助，还是贴身保镖一枚，怎么着也得两份工资。”
盛昭远意味深长的睨了她一眼，半是揶揄半是认真，“那要看你贴身的程度了。”
殷荨噎了一瞬，脸颊染上一抹绯红，“某些人纸上谈兵挺有一套，实际作战经验为零！”说着，她用没有受伤的手鄙夷的比了个零蛋。
二十五岁的老处男，还好意思说她。
盛昭远尴尬的咳了声，“总比某些人，纸上谈兵也不会的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