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何智勇
听明白吴锋的来意，何智勇想都没想。
他在身边的工具箱里翻找了半天，把他藏里面的一千块钱拿了出来，很自然随意的放到了吴锋面前的工具桌上。
不亲手递，是因为他也属于闷葫芦型，然后他也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
“我就这么多。”
他是城郊砖瓦厂的机修工，平时上正班不说，上完班回到家还要做私活，十里八乡的水泵坏了电动机烧了都送他这里修。
收入确实是比一般人要强不少，但这并不是他大方的原因。
就这一千块钱他也攒了很久，其中有一大部分是打麻将赚来的，这是不被他老婆知道的私房钱。
吴锋吓了一跳：“你不怕我不还你？”
在后世他们的关系相当好，但在2000年只能说是泛泛之交。
读书时的暑期，为了补贴家用和赚零花，他去何智勇厂里装窑晒砖打过零工；再大点也是经常去打工，一天赚个十几二十块。
和何智勇就是这么认识的，然后闲暇时还打过扑克玩过麻将。
算是意料之中，他知道何智勇不是小气人，但也是颇感意外，一千块还是很多当地人三个月的工资。
沿海改革开放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在云城一切才刚刚开始，且成片成片的下岗，很多人家甚至一千块都拿不出。
重点在于，他现在还什么都没有。
何智勇表情淡然，直言不讳：“我敢借，就准备了你不还。”
他哪里不知道吴锋没有正当
收入，借了就可能肉包子打狗。
他敢借钱给吴锋的第一个原因，就是觉得吴锋有牌品。
胜不骄败不馁，输狠了临时从赢家手里借几张锋棱，下了牌桌照样认，很难得。所谓桌上钱桌上了结，下桌了认帐的人很少；
第二个原因，他知道一个年轻人口袋里没有一分钱是什么感受；
如果说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他少年丧父，而吴锋七岁就没了妈，都是天涯沦落人，他在内心深处把吴锋当弟弟看。
吴锋嗨嗨傻笑：“那好，这钱我就不还了。”
这点钱何智勇当然拿得出，但何智勇有些惧内，也不能说惧内，就是何智勇是闷骚型，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事要是被他老婆知道，那绝对是个鸡飞狗跳。
也就是说，借钱反倒是其次，这其中冒的风险让人感动。
何智勇一边绕电动机：“你有想过你以后要干什么么？”
正如就他也时不时的迷惘生存的意义，但最终却不得不屈服生活的现实一样，他也知道吴锋的迷惘。
吴锋心中一震：“我以前可能不知道，但我现在可以用人头担保，我知道要干什么。”
印象里何智勇从没用这种语气，问过自已这个问题。
是游戏好像发生了改变，还是因为他借钱触动了什么改变了语境？
何智勇扫了吴锋一眼，有所怀疑：“你要实在没事做，跟着我学修电动机，绝对比你在街上瞎晃悠强。”
吴锋在街上瞎混也
不是一天两天，来砖瓦厂打工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他也不赞成年轻人搬砖，首先确实辛苦，其次下雨就没活干，有一天没一天，最关键的是没前途。
吴锋松了一口气：“我之前都不愿意跟你学，现在更不会了。”
类似的话何智勇之前确实说过，当时他自以为世界能踩在脚下，也是一口回绝。
何智勇愣了愣：“千金在手，不如一技傍身，很多人想学我还不愿意教。”
他莫名其妙，他不记得有什么之前和现在，但也没往心里去，认为吴锋可能是语言组织上出了问题。
他一直想收个徒弟，搬运安装大电机需要个人帮忙。
平时他都是带着老婆，但安装施工女人终归不如男的好使，然后有些工厂和地方女人出入也不方便。
有些水泵电机什么的都装在荒郊野外，农村抽水浇灌农田用。
吴锋他观察很久了，人品信得过，他想拉吴锋一把。
吴锋嗨嗨一笑：“如果现在只是现在，我肯定跟你着你老老实实学技术，但可惜情况变了。”
后世的吴锋曾迷惘很多年，出世还是入世都消耗了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种种原因加上运气一事无成。
走了很多弯路，做了很多错事。
如果再来一次不考虑穿越，他肯定老实做人踏实做事，跟着何智勇学技术。
但苍天有眼，他穿越了。
何智勇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唉，随你吧，。”
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
明月照沟渠，强扭的瓜不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吴锋不客气的把桌上的钱拿上，然后甩了甩：“兄弟，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会是你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投资。”
他可以预料，何智勇这笔投资会收到一个怎么样的回报。
站在二十年后向前看，有些人天生就目光如炬，知道把钱投给正确的人；而另外一些人，鼠目寸光、蹉跎岁月。
一个人为什么成功，又为什么失败？
就算在后世，何智勇不依靠任何外在力量，依然一步步的开起了属于自已的机械厂，在云城成为了标准中产阶级中的一个。
不敢说富甲一方，但买房买车还是能跟玩似的，他儿子在街上横冲直撞甚至成了一霸。
当然，这是后话。
何智勇一愣，以为吴锋失心疯了：“兄弟，我可不是你兄弟。”
他比吴锋刚好大一轮，他的小孩再有个一年都要读初中，平时吴锋也一直叫他何师傅，很少这么大不敬。
但想着可能是吴锋过于激动，加上他一向不注重繁文俗礼，倒也没往心里去。
吴锋笑了：“迟早的事。”
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他一直是都叫何智勇为何师傅，后来混熟了才直呼其名，然后是称兄道弟。
这都是很多年后的事，他直接把这个进程往前推进了十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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