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梦醒了
“我怎么配当母亲呢?”
柳氏向来骄傲要强性格固执从不认错此时却悔得心中滴血欲哭无泪一时之间痛苦到极致却只能喃喃自责:
“原来当日世子约她狩猎是这个缘故。”
她为此十分不快后面还是丈夫宽慰她才勉强同意姚守宁出门的。
“那妖邪……”她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再问:
“是什么来历?”
“应该是白陵江的‘河神’。”
姚翝见她神色灰败难看却倔强不肯哭的样子拍了拍她后背:
“你还记得家中闹了贼的那两夜你做过什么梦吗?”
起初听了丈夫这话柳氏还要下意识的摇头:
“我记不得……”
只是话刚一说出口柳氏一下就僵住了。
闹贼的事已经过去好些时日近来姚家发生的事也多姚翝若问别的柳氏恐怕早就已经抛到脑后。
可偏偏他问的是那两日柳氏做的梦。
她本来想说不记得但夫妻二人的谈话却如一柄钥匙打开了柳氏记忆令她一下就想起那两晚发生过的事了。
她做过梦!
与姚守宁吵架那天她还记得小女儿晚饭后吵着要跟姚婉宁睡觉她当时十分不快事后与自己的乳母吐槽。
话说到一半却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
梦中她听到了敲锣打鼓声像是谁家有喜事要办似的。
她后来惦记两个女儿硬生生从梦中惊醒发现其他人都像是睡着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确实是一个诡异、古怪之处。
不过当时姚家进贼一事将她吓得不轻她便下意识的将这些古怪事给忽略了。
而第二场梦境则是在第二天夜里。
她同样梦到家中办起了喜事本来应该在大狱之中的姚翝归来二人身穿盛装坐在正堂之中长女姚婉宁与一陌生男子拜堂成亲了!
这件事情实在荒谬而最荒谬的则是在那之后柳氏无意中听到家中有下人讨论说是两夜梦到都在喝大小姐的喜酒。
此后柳氏询问曹嬷嬷竟得知府里的人连着两夜都做了相同的梦。
柳氏那时对于妖邪存在一事十分反感且事情涉及到了姚婉宁再加上又担忧惹祸——那时姚翝、苏妙真姐弟接连入狱她已经焦头烂额深怕‘谣言’一传引发了镇魔司关注给姚家带来灭顶之灾。
因此从那以后柳氏借着家中进贼一事狠狠整顿了一番家中的仆从勒令他们不得张嘴胡说便将这事儿强行压下去了。
家中无人再敢讨论那两场梦中的婚礼柳氏也刻意的想要遗忘这件事哪知今日姚翝一提那些往事便都想起来了。
“我……”柳氏语塞。
但姚翝与她夫妻多年对她再了解不过看她表情便猜她已经想起了什么。
他目光落到柳氏的脸上见她紧闭了眼强作镇定。
但那眼睫却颤个不停显然已经十分恐慌了。
“你取水之事便如向‘他’下了聘礼使他在婉宁身上打下了烙印。”
事情的真相十分残忍但姚翝既然已经说开了便没有再想瞒过柳氏:
“那粒朱砂痣便是如此来的。”
妻子的脸色更白那双手冰凉紧紧将腿上的裙摆攥住。
姚翝心疼的去握她的手怕她伤害自己又道:
“那夜你遇到的‘贼’应该就是‘他’了。”
“这怎么能作数呢?婉宁并不知晓一切都是我的错……”
柳氏紧闭着眼睛声音轻得近乎呓语:
“是我的错。”
见她如此姚翝苦笑了两声:
“婉宁说得很对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也没有用。”
“最重要的‘河神’两次前来都被赶跑婉宁也好端端的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总能想到办法应对的。”
他宽慰柳氏:
“再加上将军府的人也知道此事因涉及到了妖蛊所以你也知道长公主、陆将军夫妇都没有置身事外的意思我们尽量配合说不定能解决此事的。”
柳氏神情忧郁没有说话。
姚翝与她成婚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色。
她必定是自责极了这会儿也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便宽慰住。
他大声的唤曹嬷嬷进来两人打了热水供柳氏简单洗漱。
夜已深了她忙了数日早就已经累了。
今晚又发生了这些事柳氏以往的认知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姚翝帮着曹嬷嬷一起服侍了妻子躺下。
曹嬷嬷一脸担忧。
她将柳氏奶大又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内心之中既拿柳氏当女儿一样疼爱又拿柳氏当主人一样关心、敬重见她这模样实在担心极了。
只是她年纪也不小了跟着劳累了这些天站了一阵腿都在抖。
姚翝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自顾去睡。
曹嬷嬷知他性情也对他十分信得过见此情景只得叹了口气小心的将屋门关上也跟着退出屋中。
屋里留了一盏小灯未熄透过床幔照入床榻之中。
柳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事重重。
“你说妙真她是不是也中邪了?”
她总是翻身自然也知道丈夫还没睡只是她不敢转身去看丈夫的脸深怕看到失望与自责之色。
“我不知道——”
姚翝沉默了半晌说了这样一个回答。
他不愿意说一个晚辈的坏话可许多事情早有端倪柳氏当初看不清楚的如今应该也能想得清楚了。
西城案件牵扯出了苏妙真姐弟而姚守宁与她不合的事姚翝纵然不常在家也隐约有所耳闻的。
他知道苏妙真十分讨柳氏欢心原本以为这个妻子的外甥女是温婉而顺从的性格可今夜听到她与姚婉宁吵架便知她以往怕是压抑了真实性情的。
柳氏没有说话却死死的咬紧了嘴唇重重将手握住。
“你说守宁会不会恨我?”
沉默了许久之后柳氏突然再度颤声问出这样一句话:
“我不明事理对她数次喝责。”
将军府之行因她送画一事对她大声责备将她骂哭。
“……长公主来家里那一次她唤世子作‘爹’想必也是因为想讨好世子请他帮忙的缘故……”
“……”
姚翝欲伸手出去揽她入怀的手听到这话时顿时僵住。
什么唤爹?什么讨好世子?他怎么不知道呢?
柳氏不知他内心疑问还在自顾自的诉说着心中的恐惧:
“事后我还险些打她……”
姚翝一脸凌乱觉得自己也需要有人安慰了。
……
这边两夫妻集体失眠另一边姚守宁姐妹回屋之后都各自洗漱歇下。
姚守宁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既担忧已经被镇魔司盯上的世子又想到回房时姐姐那抹泪的动作。
本以为今夜是个无眠之夜哪知她高烧未退先前本来就是强打精神应付这会儿一躺床后不知是不是心中积压了许久的心事终于痛快说出来了发泄了心中压力的缘故她竟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且睡得极香连梦都没做半个。
而屋子的另一端姚婉宁也很快进入梦乡之中。
梦里有个‘人’已经在等她见她一来沉声问道:
“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晚?”说完‘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有些愠怒:
“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他的话音一沉一股威压便扑面而来了。
“今日镇魔司的人来我家了。”
姚婉宁靠在‘他’的身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而‘他’在听到这话时愣了一愣仿佛有什么事触及‘他’的回忆了:
“镇魔司?”
男人缓缓的转过了头。
他长得十分高大姚婉宁仅及他肩头与他壮硕的身形相较无疑要娇小了许多。
与姚婉宁在梦中成亲的‘河神’褪去了现实之中的阴森诡异的黑气露出了那张方正的面庞。
他的脸颊方正眉庭饱满一双浓眉如刀眼窝略深鼻梁高挺嘴唇紧抿面上自带威仪有种霸气内敛之色。
只见此时的他满脸疑惑不住的念叨着:
“镇魔司……镇魔司……”
“你怎么了?”
姚婉宁一见他神色不大对劲随即问了一声。
男子双眉一皱面现痛苦之色:
“镇魔司?镇魔司?我怎么觉得好熟?”
“像是在哪里听到过。”男子突然伸手抱住了头:
“我在哪里听到过?镇魔司!镇魔司!镇魔司!我的头好痛。”
自与他梦中相识以来姚婉宁第一次见他如此反常的情况见他只是抱头喊疼似是浑身威仪都不顾就地一蹲便直喊‘头疼’。
她心慌之下连忙蹲下了身来伸手去替他揉头连忙说道:
“怎么好端端的就头痛了?既是头痛便别去想了……”
她温声安抚一双柔软小手又替他按头如此数下之后男子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
两人相互依偎隔了许久她才柔声问:
“好些了么?”
“嗯。”他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拉了姚婉宁的手示意她仍以手捂着自己的脸:
“再替我揉揉。”
他神色严肃那模样不怒自威仿佛天生霸主此时却靠着姚婉宁如撒娇一般让她给自己揉头。
“好。”姚婉宁温声答应替他轻轻的揉了几下那男人索性坐倒在地在他躺下的瞬间地面幻化出一张软榻将两人尽数接住。
他躺在姚婉宁的腿上神色逐渐放松隔了半晌又问:
“镇魔司的人去你家干什么?”
“他们来我家审问我妹妹十分凶恶说是要查一桩案子若她不招便要将她抓走——”
姚婉宁试探着说完这话那先前躺在她腿上神色平和的男子却一下睁开了双目。
他的眼中迸出精光握住了她的手厉声喝道:
“他敢!”
“回头我要问问顾敬是如何御下的!”
话音一落他的眼神又像是被一层黑气蒙住脸上的神情瞬间转化为怔懵:
“顾敬是谁?”
“……”
姚婉宁见他前一刻还十分清醒下一瞬像是陷入了迷乱之中不由有些无措。
“顾敬是谁?顾敬是谁?”
他抓了姚婉宁的手迭声的问。
“我我不知道……”
她见他神态逐渐狂乱一双眼睛泛起猩红心中一怔先是下意识的摇头接着又像是觉得这名字颇为耳熟如同在哪里听过。
细细一想突然就想起来了。
“顾敬顾敬我知道他是谁!”
若在此之前她可能真不知道此人是谁可是今晚镇魔司来人程辅云在审问姚守宁之时提到了‘神武门’而当时姚守宁说过:
“顾敬是当年神武门的祖师爷也是跟在开国太祖身边的四士之一。”
姚婉宁的神色一振眼睛瞬时就亮起来了:
“我知道他是谁——”
她正欲开口那男人抬起了头眼中似是有片刻的清醒有话想与她说——而下一刻他在姚婉宁的面前随即化为黑气离奇消失了。
“……”
软榻消失姚婉宁的梦境陷入黑暗之中她瞪大了眼突然四处呼唤:
“夫君——夫君!”
“小姐!小姐!”
清元闻声而来坐在床头握住了姚婉宁的手:
“小姐。”
姚婉宁惊恐之下睁开双眼却见映入眼帘的是青色床帐半侧帘子被捞了起来清元穿了一身寝衣赤脚坐在她的床头。
“小姐是不是做恶梦了?我听到您在唤什么‘军’……”
她满脸担忧伸手来摸姚婉宁的额头:
“是不是今夜镇魔司领人前来将你吓到了?”
姚婉宁却不顾她的担忧将她的手格开推被坐了起来。
屋角一侧点了小小的油灯这是她临时所住的姚守宁的闺房夜半三更时分白玉、冬葵睡得正香。
隔壁不远处姚守宁也睡得很沉呼吸极有节奏。
梦中与那人相处时特有的潮润感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有些微暖她又去捏清元也是温热的。
“这不是梦……”
她轻声自语“是真实的。”
自梦中大婚以来她夜夜入梦那‘人’晚晚都来她从来没有半夜醒过。
这一次那‘人’提到‘顾敬’便化为黑气消失了。
没有了‘河神’术法她半夜惊醒。
这种好事原本是先前的她渴望了许久的可此时心中却无端有些失落。
“原来我醒了啊……”
她叹了一声本来该笑也该觉得自己是从这一场噩梦中解脱但那嘴角还未扬起眼睛便觉得十分酸涩眼泪‘刷’的便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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