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两全其美
许卓觉得师尊把怒火全喷在这口茶里了, 全身如同被火油喷到似的, 忙运转真气才将这阵灼痛扛过去了。
霍真觉得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徒弟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当初就不该听他的话让楚诺见自己。自从见了楚诺后，麻烦事不断, 如今居然还要让他娶她？
他眯起双目, 全身散发出结丹威压, 身前的桌子椅子还有那把茶壶都漂浮起来了, 全都对准了许卓。许卓吓得后脑勺发冷，心想这回惨了, 这可是结丹一击呀, 自己还不能躲。
就在这时，霍真耳朵里传来掌门朱道子的传音，竟也是询问他和楚诺之间的事情的。
“是谣传。”霍真咬牙切齿地回到，眼前漂浮的桌椅茶壶慢慢降落下来，恢复到原样。
许卓松了口气，抓住这个机会嗖的一下窜出了霍真的居室。
“老夫就知道是谣传，徒儿百年童子之身, 怎么可能栽在一名筑基女修身上！”朱道子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但语调一转，又道，“不过长老会却不这么认为啊……”
霍真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叫“栽在一名筑基女修身上”, 他压根儿就没想过那事！不过听朱道子话中有话, 还提到了长老会, 心知有关他的谣言已经不那么简单了，已经上升到浩鼎宗高层。
朱道子顿了片刻，又道：“老夫近来感觉寿元只剩下两、三百年光景，却依然没有突破瓶颈达到元婴巅峰的迹象，更别说飞升了。老夫有意逐渐隐退，以便专心修炼。若按老夫的意思，宗门内并无其他元婴修士，这掌门衣钵自然是要传给你的。”
霍真心咚的一跳，这事朱道子以前也曾暗示过多次，但他一直没想过这件事会认真提到日程上来。
他天赋过人，怎奈年纪尚轻，目前只有结丹初期修为，就算朱道子能够等上两百年，自己也未必能成功结婴。而门中有的是比自己修为高的，怎么可能让自己坐稳这个掌门之位？
朱道子哼了一声：“其它几名结丹修士虽然修为胜过你，但老夫放眼看去，有望结婴的唯你一人。选你承接掌门之位，与宗门是最好的选择。怎奈宗门中关系复杂，掌门之位关系到许多人的切身利益，长老会中便有人以你修为太低为由，拉帮结派，故意阻挠老夫定下这个决定。”
“近日这些关于你谣言，虽然纯属造谣，但对你的声望影响颇大，长老会中有不少人开始怀疑你的人品，也给那些反对你的人有机可乘。”
老头子话到此处语调再次一转，长叹一声道：“陆青元生前乃我挚交，他未留任何子嗣，楚诺乃是其唯一的义女。如今谣言一起，此女名声已败，就算徒儿出面澄清，将来还有哪家敢娶此女？唉，陆青元生前何等尊贵荣耀，哪料人死茶凉，其义女被人如此在背后说道，老夫心有戚戚啊。”
霍真觉得嘴里泛苦味，老头子的意思他已经听出七八分。心想这是两面夹击啊，一方面用宗门的压力，另一方面用道德上的压力，逼着他就范。
果然，朱道子干笑了一声：“事关此女终身、陆青元的颜面，老夫不能不坐视不理哪。真儿，你看你是不是……就假戏真做了吧。”
没等霍真有所回应，朱道子紧接着道：“其实你也不吃亏的，楚诺灵根不错，对你体内至阳、至阴两股力量的冲撞有缓和作用。况且此举也算是浩鼎宗和御灵宗联姻，与浩鼎宗的将来大有好处，也为你将来继承掌门之位多加了一分，可谓两全其美呀。”
霍真先前被许卓一语惊人，又听了朱道子罗里罗嗦一大堆，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此刻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闷声闷气地道：“师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徒儿还能怎样，谨遵师命罢！”
朱道子心花怒放，他这个徒儿虽然脾气不太好，却还是听他话的。
“徒儿如此深明大义，老夫甚喜。提亲之事徒儿不必自己打理，交给长老会去办就行。”
霍真苦笑，想起炼炉内楚诺误会自己想要双修，自己还雷霆震怒，哪知现在却真的要去御灵宗提亲去了。
其实他并不讨厌楚诺，甚至印象还不错。只不过那谣言将他说得如此不堪，让他无法忍受。年轻时他也曾偶尔幻想过，自己的双修伴侣应是贤德端庄、聪慧过人，与他双宿双飞、恩爱有加。如今却要在这样尴尬的状况中被迫提亲，让他怎能不窝火。
想到楚诺，脑海里出现当日在真火炼炉内进化符剑的情景，那个低阶女修，七日七夜承受上古真火烧灼之苦。若是换了任何一名普通筑基修士都很难扛的住，他那时早已做好耗损阳元助她渡过难关的准备。
哪料那女修只是偶尔微微蹙眉，大部分的时间都谈笑自若。
那时他就有惊艳之感，如果不是炼制过程步步危机四伏，他那时很有种冲动，想要探入她的识海，看看究竟是什么让她意志如此之坚。
他自己因为天赋异禀，筑基中期就结成实体道境，这也是师尊执意要他承接衣钵的原因。不过为了他的安全考虑，这个秘密除了师尊并无其他人知道，连长老会也不知。
楚诺才筑基初期，难道就已形成实体道境？实在太不可思议。
霍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似乎在心烦意乱的同时，还有一些小兴奋。他很快察觉了这一点，颇引以为耻，长袖狠狠一甩，干脆睡觉修炼去了。
这一觉睡得也极不安稳，真气总是阻塞不能完满。
睡到一半，灵识里又传来朱道子喜滋滋的声音，告诉他提亲之事已经议定了。不过长老会中出了一些小争执，说陆青元当年并未公开认义女的事，仪式也没有办，楚诺现在充其量就只是一名普通女修，论身份只能做霍真的侍妾。
“唉唉，老夫年岁大了，实在没有精力去陪着他们争执这个小问题。不过是一个名分嘛，成亲后自会两人恩爱，随便找个由头升为双修伴侣便是了。”
霍真又好笑又好气，老头子一直就是这个性格，只要事情不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随便捣捣浆糊就过去了。
他原先因为谣言的事情上火，现在提亲之事已成事实，倒也慢慢平静下来。想到朱道子说的“成亲后自会两人恩爱”，这“恩爱”也不知是何滋味。他自小不近女色，回忆楚诺在炉内时的浅浅笑意，心里竟微微发热起来。
数日后，御灵宗高层收到了浩鼎宗提亲的帖子。
修真界不比凡界，婚俗不象凡人那样有许多讲究。双方若是有家族长辈，婚事便由家族长辈之间商量决定。若是没有家族长辈，便由宗门长辈决定。若是没有宗门长辈，那就自己决定了。
楚诺没有家族长辈，她目前仍然记名在北山，帖子便送到伏泽手里。
恰巧伏泽那日滴酒未沾，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一个烫手山芋，便以楚诺是“准南山弟子为由”，一脚将这个烫山芋踢到南山掌事衍老那里了。
衍老一看，事关仙元著名结丹修士的终身大事，这个结丹修士还很有可能是将来的一方掌门，他总不能独自做这个决定吧。于是又把这个帖子一脚踢到了御灵宗长老团里。
“坚决不答应！” 邱映塘敲着拐杖首先表态。
她对修真界“炉鼎”这种陋习极为反感，侍妾比炉鼎好一些，但象楚诺这样的资质，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怎么可以做侍妾。她心里暗骂霍真和浩鼎宗那个老家伙瞎了眼，活该浩鼎宗没有元婴修士接任下届掌门。
舒毕和昆云深一个闭眼、一个皱眉，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但看情形都是不太乐意。
舒毕想的是，舒家那么多貌美女修他一个都没看上，怎么看上了楚诺？霍真怕是瞎了眼了吧！
昆云深想的是，一旦楚诺嫁到浩鼎宗去，伏泽便再没有和楚诺一争高下的机会。如果不能亲手击败楚诺，伏泽的心魔将极为难破。这个霍真是瞎眼了吗？仙元那么多高阶女修排着队等他，他偏偏选了个低阶女修。
此刻的霍真正准备睡觉修炼，忽然间觉得双眸不适，心里很是诧异。按理结丹修士的肉身已类似仙体，无病无痛，怎么毫无缘由的不舒服起来。他哪知道，三名结丹修士正在同时咒他瞎了眼。
瞧见那三位的态度，衍老越发觉得头疼。
象霍真这样的人物，如果提亲的帖子上写的是“愿与楚诺结为夫妻”，衍老肯定二话不说就替楚诺定下了。
但帖子上写的是“愿纳楚诺为侍妾”，这就让人很为难了。
楚诺的身份其实有点尴尬，别说陆青元没有公开正式地认下她这个义女，即便公开认下，修真界是个现实的世界，陆青元陨落、隐仙宗消失，宗门财产早就被仙元各大门派瓜分殆尽，所谓人走茶凉，谁还会为“陆青元义女”这个虚名买账。
但东山之巅那两个元婴长老似乎是认这个“虚名”的，否则也不会在舒毕和昆云深对楚诺显露出敌意时，放出元婴神识震慑两人。
衍老看清两个老家伙暗中维护楚诺的态度后，也曾多次询问是否要特别关照楚诺，每次得到的回答不是“按宗门规定”，就是“尚需历练”，要么就是“任其发展”。看来二位元婴长老虽念故人之情，却不想干涉楚诺的成长，只要保证她在宗门内的安全就行了。
提亲这件事衍老其实也很想请示两位元婴长老，无奈二老已经闭关，不理一切俗物。
衍老一直在想，如果两位长老知道了此事，会如何决定呢？只怕还是那句“任其发展”吧。
“任其发展”？衍老一拍脑袋，心想对啊，楚诺实际上没有家族也没有师从，曾经的隐仙宗掌门义女，谁好意思认她为徒？那么婚姻大事就该她自己决定啊。
于是衍老将这提亲的帖子直接踢给了楚诺，又向霍真去了封长信，从御灵宗开山老祖如何开创门派定下规矩、与隐仙宗结下善缘，一直写到隐仙宗被灭后御灵宗如何伸出援手、终于在死人堆里挖出陆青元唯一遗孤（实际情况是楚诺那时差点被当成死尸埋了）。
整封信洋洋洒洒千字有余，意在向霍真解释：楚诺虽在御灵宗门下，但地位超然，终身大事要由她自己决定，御灵宗不会、也不应该干涉。
衍老对自己的文笔和逻辑颇为满意，信寄出后，心上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便紧闭洞府大门，自顾自修炼去了。
楚诺那时试验各种法器正在关键时候，哪有时间去理会宗门杂物。听见兽牙内叮的一身，提示有宗门信件到了。回头望向小木屋，见一卷物事漂浮在门前半空，但并未打上紧急的标识，还以为和往常一样，只是普通的询问战兽饲养事宜的信函，便未去理会。
霍真收到衍老的信，初时还颇满意。衍老代表御灵宗表态，表示楚诺在御灵宗地位超然，实际上是抬高楚诺身价，算是给足他面子。
至于楚诺会做什么决定，霍真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一点不着急。一个低阶女修嘛，还会做怎样的决定，听到提亲的消息怕是高兴不过来了吧。
可是他却迟迟没等到这个决定。
时间一晃一整个月过去了，左右等不到楚诺回信，霍真心里的火气渐渐的又上来了。却也不好让人主动去询问，显得自己太心急，失了结丹修士的身份。
而这时霍真向楚诺提亲的事已经无人不知，大家伸长脖子巴巴的等了一整个月，都有些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一个筑基初期女修迟迟不回应一名结丹修士的提亲？这要是换了别的性急的筑基女修，这时候大概都已经和霍真同居上了。
许卓见霍真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更加胆战心惊，生怕下一次霍真喷向他的不是茶水，而是太古真火了。他每日诵经，心中默念无数次：楚仙子，楚仙姑，求您快给师尊回信吧，天鼎炉都快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