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四灵共裁
最左手边的那名中年男修便是御灵宗的开山老祖, 他微笑着朝衍老摆摆手, 道：“不知者不怪。”
跟着脸色一沉, 朝舒毕道：“舒家曾是宗门最古老的家族, 历代舒家人都曾为宗门立下过赫赫战功。但今日你二人的表现, 令我很失望。”
舒彻已无法作出任何反应，因为他整个人被四道元婴威压死死压在阵坛上。舒毕嘴角紧绷、脸色惨白, 心里已是一凉。
老祖朝其余三名先祖道：“残魂时间有限, 我不想将太多时间浪费在这等小事上，众位各自表态吧。”
最右边的美貌少妇首先冷着脸道：“腐草之光, 也敢与日月争辉。”一句说完便不再作声。
这话实在叫人摸不到头脑, 究竟谁是腐草谁是日月？这位也不说清楚一点, 开山老祖也不问。
旁边的长须老者摇着胡须，絮絮叨叨地道：“你们看看, 斗个法而已, 毁了多少法器糟蹋了多少丹药，这花的都是宗门的钱哪！唉, 山头上那两个小混蛋也不管管, 这么简单的事都解决不了, 偏要把我等都叫出来，这又得浪费多少灵石！宗门的规矩得改改了, 太奢侈, 太奢侈……”
这什么意思？这也算是表态？
待到老者身边那名青年男修“表态”, 众人才知道, 前两位都算是正常的了, 这位更绝。这男修本就长得男生女相，姿色颇有些艳丽，这时未语先笑，一笑之间已是波光潋滟、双目含情。
令人吃惊的是，那男修的倾城笑颜竟是冲着楚诺而去，眉梢微扬，居然有些戏谑的意味，冷不丁朝楚诺问了句：“我那宝贝好使么？”
阵坛上众人的三观都差点被颠覆了：老祖，咱说话能严肃点么？什么叫“我那宝贝好使么”？这话不能乱说的好吧。
因为这一句话，掀起了楚诺万兽镯内一场混乱。
符剑全身通红，剑身乱颤，一边做势要冲出万兽镯，一边尖叫道：“傅哲！傅老头子！坑了小爷千年，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都别拦着我，我要出去和他拼命！”
凝晶兽盘坐在树下舔毛舔背舔爪子，漫不经心地道：“放心，我们不拦，不拦。双牙，给它一个冲锋号。”
双牙原本在和飞僵宝宝打闹玩耍，听到这话果然伸直脖子，朝天发出一声气势磅礴的狼嚎。
飞僵宝宝叉开两腿吧唧一下坐到地上，黑水晶般的眼睛看住符剑眨了三下，用灵识发出一个意识讯号：本宝宝精神上支持你。
符剑气得一头插到地下，闷声闷气地叫道：“为什么你们都坑我！”
蓝雀绿豆眼朝天翻了翻，嘀咕道：“不坑贱人坑谁？”
楚诺对万兽镯里的混乱自然是一清二楚，从符剑的话里知道这名青年修士就是第二代元婴长老傅哲。此人据说是御灵宗唯一成功飞升的元婴长老，也是南山辅助法术考场大阵的原始缔造者。
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楚诺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回先祖的话……好使……”
她还能怎么回答？这问题无论是回答“好使”还是“不好使”，效果都一样的好吧。
男修哈哈一笑：“抱歉，那日弄疼你了。”
楚诺脑子嗡的一声，她现在深切同意符剑的话，这位傅老祖绝对是个坑人的货。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宗门典籍提及傅哲时总是语焉不详，这货说的话根本没法写……她更是想明白了一件事，符剑的“贱”是从哪里继承来的。
她立刻回道：“弟子多谢先祖传承。洗髓换骨之痛比起得到宗门传承之喜，算不了什么。”
众人的十几口老血总算没吐出来，都是松了口气。但这口气只松到一半，十几颗心又都提了起来。
先祖传承？楚诺说的是先祖传承？她居然得到过先祖传承！怪不得能请得动阵灵。众人投向舒彻的目光，越发变得复杂了。
开山老祖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表态了，那我总结一下。”
一众弟子傻了，这位从哪里看出来大家都表态了？还能总结？总结出个啥？这几位在分离残魂的时候，是不是把智商也分残了？凭这几位的智商，倘若真有大敌当前，真能抵挡得住？
开山老祖面色一肃，声音低沉而威严，虽然并没有到震耳欲聋的程度，但御灵宗的每一寸领地上，每一名宗门弟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东山弟子舒彻，屡次辱骂同门，言语亵渎元婴前辈，情节严重、影响恶劣。经公平台阵灵裁决，自此时此刻起，将舒彻逐出宗门，从此不得踏入宗门领地，不得修习宗门功法。”
话音刚落，舒彻脚下分阵消失。因为不再有生机输送，舒彻的断臂不再生长，大量鲜血喷出，舒彻剧痛惨呼。
但这还没有完，开山老祖继续道：“隐仙宗为我仙元抵御妖族入侵而亡，陆青元为隐仙宗而陨，隐仙一宗实为我仙元大宗之典范，陆青元乃我仙元一代掌门之楷模！”
“若隐仙宗可以受辱、陆掌门可以受辱，所有因保卫家园抵御外侵而陨落的战修皆可受辱。那么，我御灵宗战修千百年来为宗门、为仙元所作牺牲又有何意义？战修精神、宗门精神、乃至仙元精神何以发扬光大？修真有何意义？长生有何意义？”
“经公平台四阵灵共同表态，现裁决，毁去舒彻灵根，终身思过。此裁决记入御灵宗典籍，以警示后世弟子！”
舒彻惨呼求饶的声音响起，压在他身上的四道金光收回，又合并为一把利剑再次斩下。
只见一道巨大的巨蟒法相惊慌失措地自舒彻身上弹出，仿佛想要逃窜，但尾部却牢牢粘连在舒彻头顶百汇，使得它无法离开舒彻身体。金光利剑无情劈下，巨蟒在极度恐惧的嘶叫中被彻底粉碎。
舒彻惨叫声不断，金光利剑再次升起后，舒彻的身体居然缩小了一圈，身上皮肤也干涩晦暗，出现和凡人一样的细小皱纹。
一众弟子心里发毛，看来老祖们的智商是不可质疑的，老祖们的力量不可质疑，老祖们的一切都不可置疑，否则弄不好就步舒彻后尘去了。
以后也不敢在背后说隐仙宗的闲话了。开山老祖都说了，那是仙元典范，说隐仙宗闲话就是质疑老祖，弄不好也是会步舒彻后尘的。
还有那个楚诺，哦不不不，楚仙子，哦不不不，是楚师姐，要尽力去讨好啊，讨好不了也不要去惹啊，否则弄不好又会去步舒彻后尘了……
这时共平台上突然安静下来，舒彻的惨呼声不见了，舒彻整个人都从公平台上消失了，众人估计是公平台大阵将舒彻瞬移到了宗门外哪个传送阵里。同时，所有弟子都感应到自己的兽牙里，有关舒彻曾在宗门中的一切印记都已抹去，干净得好象宗门从来没有收过这样一名弟子一样。
唯独能摸到舒彻曾在宗门存在过的蛛丝马迹，是在“宗门警示录”中，多了一段有关今日请灵责罚之事的记载。然而即便是在这段记载中也未出现舒彻的名字，只说“舒姓弟子”。
这不但是对舒彻最诛心的惩罚，对舒家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从此舒家在御灵宗的典籍里，留下的不仅仅是曾经的辉煌成就，还有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舒毕这一刻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没有了以往的桀骜之气。
他灵识中传来开山老祖的声音：“你有管教族中弟子无方之过，看在你舒家曾为宗门出生入死的份上，今日给你留些颜面。记住，切勿持强凌弱，战修的剑，只向着宗门之外，不向宗门之内！”
强大的元婴威压浩瀚压下，舒毕霎时间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候四道先祖虚影开始暗淡、抖动，请灵已经接近尾声。片刻后，虚影化为青烟，四道青烟又并作一道，缓缓钻入楚诺体内。这意味着四位先祖阵灵将楚诺因这滴精血损失的修为，又返还给了楚诺。
阵灵消失，至此请灵结束。
公平台上的斗法并没有再继续下去。一众弟子见识了有生以来在宗门经历过的最刺激的事，灵识震荡，心神不稳，无法正常斗法。于是衍老宣布东山考核暂停，休息三日后再继续考核。
一离开公平台，所有弟子包括四名结丹长老都逐渐记不起阵灵的样子，甚至请灵的整个过程都越来越模糊。只知道楚诺请灵成功了，舒彻被严惩。
唯独楚诺例外，她依然清楚记得共平台阵灵不是普通阵灵，而是御灵宗曾经四位老祖的残魂。因为就在青烟入体的那个短暂瞬间，四位先祖阵灵和她达成了一项协议。
他们既然给了她一个公平，也要求她今后真正将御灵宗当作自己的宗门。即便将来隐仙宗与御灵宗发生利益冲突，希望她以御灵宗的利益为先，至少不要削弱御灵宗的实力。
对于这个协议，楚诺答应得很痛快。毕竟对方是四代老祖的残魂，她只是个筑基初期修士，真想让她就范，人家一个禁制就可以了。
但她也很奇怪。她理解四祖不希望她将来“翅膀硬了”就“吃里扒外”，自成一家或者去帮助壮大别的宗门。但隐仙宗已经灭亡，何来“将来隐仙宗与御灵宗发生利益冲突”一说？
其实说心里话，她只想专注于修炼，人家太过分让她忍无可忍了才会反击，别的事情一概不想理会，四祖真是想多了。
三日后，东山考核再次开启。
又过三日，考核接近尾声。
南山考生中，八人里居然有七人进入东山之列。这么高的比例在历届东山考核中是首次出现，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七人的名次全都排在最前面，位于十强之后！
这样一来，东山核心弟子新的排名榜上前十强依然不变，第十一位变作了邱石，接下去是那个第一次公开露面的舒谦之，之后是伏川。
众人本想见识一下楚诺的真正实力，看这位请灵成功的超级师姐究竟能排到第几位。可惜楚诺并不合作，旧态复萌，厚着脸皮赖在了第十五位上，刚够拿到进入仙元试炼的资格。一众东山弟子直翻白眼，心想师姐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实在？
第十六位是杜小鸳，邱允儿超常发挥，紧随杜小鸳排在第十七位……
正当东山考核即将一锤定音时，又传来消息，东山十强中的奇涯子因为寿元将尽，冒险冲击结丹境界，最终因冲击失败而陨落了。
这个奇涯子就是当年把兽牙借给宋桀、让他能进入上古空间的人。当时楚诺参加南山考核时，上古空间入口提前开启，只有携带金兽牙的炼气弟子才能入内。楚诺的金兽牙是向慕容断借的，而这个奇涯子则将自己的兽牙借给了宋桀。
排在奇涯子之后的弟子全都上升一位，东山十强之位出现了一个空缺。原本排在第十一位的邱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挤入了东山十强。
御灵宗弟子们都明白，东山十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宗门核心弟子，佩戴的是金色兽牙。其余八名东山弟子虽然也号称是“东山核心弟子”，但实际上只是替补的身份，佩戴的是银色兽牙。邱石这次可以说是麻雀变凤凰了。
另一个受益匪浅的人便是杜小鸳，从十六名升至第十五，正好有资格进入仙元试炼。当时排在杜小鸳之后的邱允儿听到这消息时，气得十指指甲都将掌心刺破了。
东山考核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冷门中落下帷幕，然而御灵宗并没有就此安静下来，东山考核的余热传到了南山。
为了激励南山弟子更加刻苦地修炼，南山决定，从现在开始到仙元试炼开启这段时间，南山考场长期开放，每名南山弟子每月都有一次机会进入南山考场，争夺新南山八强的排名。新的南山八强有丰厚奖励不说，还能得到掌事衍老一个时辰的指点。
南山沸腾，弟子们有的闭关加紧修炼，有的则四处走动，寻找合适的宝物丹药，希望能从本质上改变自己的潜能。
随着出山寻宝的弟子越来越多，南山执法堂逐渐发现，陆续有些外出弟子并没有按照事先上报宗门的时间回到宗门。这种事从前也时不时发生，因此宗门起先并没有引起重视。
这一天，南山执法堂内，执法弟子舒清瑶象以往一样，早起清点南山弟子命牌。忽然砰的一声，一名弟子的命牌爆裂，这意味着这名弟子刚刚死亡。
如果宗门弟子是属于寿元尽了自然死亡，命牌会自行黯淡化作尘土，绝不会爆裂。命牌爆裂是为不祥，乃是被人灭杀致死。
舒清瑶心脏直跳，迅速找到那枚爆裂的命牌残骸，取下兽牙在上面一划，兽牙显示死者是一名外出后没有在预定时间内回来的南山女修。她立刻取出执法弟子专有的传音符，将此事通知了执法堂掌事。
宗门弟子在外陨落这种事偶尔也会发生，毕竟宗门以外的修真界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因此执法掌事知悉后，依然很镇定，象以往一样，第一时间内派出数名执法弟子，前往出事弟子生前所去的洛南城进行调查。
哪知去调查的执法弟子还没回来，又有一名弟子的命牌爆裂。
如果说接连两名弟子遇害有可能只是巧合，之后发生的事就绝对不可能是巧合了。每隔三五日，必定有一名弟子的命牌爆裂，出事弟子全是独自离开宗门外出的女修。
这事很快惊动了附近几座城池的城主，也包括最大的洛南城，纷纷加强城内外警戒，协助御灵宗调查。
又一个月过去，非但调查毫无结果，连那些死亡女修的尸首都没有找到。每隔三五日，依然有弟子的命牌爆裂。爆裂的不但有女修，还有当时陪同这些女修外出的男修的命牌。
而这两个月期间，各大城池并没有城中散修女修死亡的案例。执法堂和各大城主都意识到，杀人者似乎是冲着御灵宗来的，为什么专门针对女修却是不得而知了。
御灵宗终于下了禁令，即日起禁止所有弟子外出，所有向外的传送阵关闭。
无形的阴霾笼罩在御灵宗上空，也压在御灵宗弟子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