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胜利……其实很悲伤
自从战争爆发,星盟海军从上到下一直很努力,可是由于实战经验差距太大,吃了一个又一个败仗,最终连卡里兰恒星系统都丢了。他们打心底渴望胜利,希望通过一场胜仗来释放压抑许久的感情,如今……这一刻终于到来。麦金托什与他的舰队像一条被打折后腿的狗,非常狼狈地逃回了后方阵地。
“感谢上帝。”有人虔诚地祷告,用嘴唇亲吻手心的狗牌,仿佛那不是一枚小铁片,而是寄托精神与信仰的神圣十字。
有无神论者对此嗤之以鼻,“你应该感谢的是来自迪拉尔的唐舰长,不是虚无缥缈的神。”
那人睁开眼睛看了看他,露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虔诚说道:“主啊,感谢您把唐方带给星盟,感谢您把他带给我们……赞美您的仁慈,赞美您的伟大。”
无神论者的脸色有些难看:“……”
有许多人泪流满面,为死者,为生者,为星盟,为胜利……
也有许多性格开朗的家伙试图向炽天使号送出自己的感谢,却被上级领导叫停。
唐方收起三族空军后,便从一个参与者变为看客,坐在炽天使号驾驶舱看着星盟海军收复失地,把蒙亚海军战舰赶出鲁托纳多恒星系统,重新夺回属于他们的阵线。
让?强森与瓦希德?克格曼等人发来通讯请求,邀请他到2号军港面谈,被他以“军务要紧,司令官阁下先安排妥帖诸事双方再见面不迟,反正战斗已经结束,有大把时间”的说辞暂时推掉。
其实他这么做并不像让?强森等人认为的那样,出于一片好心。促使唐舰长这么做的原因是凯茜与芙蕾雅之间的矛盾终于爆发出来。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各自看对方不顺眼。凯茜讨厌小妮子身上那种浓郁的伊普西龙人气息,小妮子的想法则更加奇葩------唐方有她一个“充电宝”就可以了,她决不允许那个长得像超大颗粒按摩BANG的家伙抢自己的工作。还有,炽天使号是她的,就像唐方一样,绝不容许女艾兰特人染指。
唐林没有想到凯茜只是趁她在唐方怀里撒娇的功夫,利用炽天使号打爆几艘蒙亚海军战舰,小妮子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不只他一脸懵X,唐舰长的表情同样很精彩,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小妮子的反应这么激烈。
周艾与克蕾雅没有因为争男朋友打起来,芙蕾雅小姐却因为“充电宝”的位置受到威胁,对凯茜表现出深深的敌意,若不是唐方捏着她的肩带,只怕已经扑过去,同凯茜扭打一处。
唐方暂时不希望外人知道凯茜的存在,更不想别人看到芙蕾雅小姐因为“充电宝”的问题跟人大打出手,所以回绝了让?强森等人的请求。星盟海军追击蒙亚舰只的时候,他正在处理内乱,认为这种事比跟麦金托什的舰队干一架还累人。
唐林的性子有点闷,但不傻,知道这种烂事还是交给大哥伤脑筋比较好,为免尴尬,寻了个借口离开炽天使号,搭乘穿梭机赶往第79舰队旗舰所在空域,准备去找道尔顿?伊夫林谈谈人生,谈谈理想,顺便讨杯茶喝……据说那个老家伙在喝茶品茗一途,颇有几分造诣。
不知道过去多久,直至唐舰长用男孩子特有的东西把小丫头喂饱,并信誓旦旦保证她是自己唯一与最爱的充电宝,芙蕾雅小姐这才像一只填饱肚子的猫咪般安静下来,不再纠结凯茜的威胁。
搞定后院火势,重新将目光投向星空战场,发现星盟的拖船与工程舰只正在清理太空中散落的大块残骸,许多医疗艇自受损战舰港口进进出出,战斗舰艇则在进行俘虏收容与巡逻任务,以稳固局势,防御有可能出现的险情。
得知让?强森等人还没有处理完手头军务,只有第79舰队司令官道尔顿?伊夫林未获指派,正在接待唐林。于是决定前往2号军港,去见一见这位老朋友。
晨星号初到天巢星区的时候,在雅加达布尔恒星系统与地方政府发生摩擦,道尔顿?伊夫林作为驻防海军司令,并未答应克莱门特的开火请求,免于一场大战,又在星盟与蒙亚、苏鲁两国交恶后投身第79舰队,来到战争最前线,将爱国意志贯彻到底。
对于这种人物,唐方是怀有钦佩之情的,何况又是故人,自然乐得过去见一面,聊一聊。
在他的吩咐下,炽天使号缓缓转向,飞往2号军港所在空域。
因为关系到鲁托纳多恒星系统的归属权,这场战争的惨烈程度极高,虚空中弥漫着众多细小残骸,乃至冻僵的人类尸体。鲁托纳多恒星系统原有5座军港,经此一役,而今只剩3座还能运行,附近的战舰码头更是被炮火肢解,失去功效,于是星盟海军旗下战舰大多数只能停在太空,少数受损严重的舰船才被允许进入军港内部修理。
炽天使号当然不会受到这条规则的约束,不过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吩咐凯茜在舰上等候,自己则带着芙蕾雅乘坐神族运输机驶向2号军港入口。
一段时间后,运输机飞入军港,落在刚刚被清空的停机坪,二人走下机舱,发现道尔顿并没有在外面等候他们,问过前来接机的军官,才知道司令官阁下临时有事,脱不开身,希望他与芙蕾雅小姐见谅。
唐方自然不会为这种小事不高兴,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在意,告诉接机军官带自己去道尔顿与唐林所处位置等候。接机军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邀请二人坐上一辆磁悬浮车,向着军港内部进发。
其实道尔顿与唐林所在的地方距离停机坪并不远,左右也就几分钟的功夫。直至磁悬浮车在停车区止步,二人由车上下来,看到前方一幕,他才知道接机军官为什么犹豫,才知道是什么事情比唐舰长还重要,竟让道尔顿敢于怠慢自己。
那是一个让人无比沉痛的地方,一幕压抑的场景。在不宽阔的大厅中,并排立着十数名穿着军装,带着白手套,拿着长枪的星盟士兵,他们目不斜视,静静注视前方。有拿着星盟国旗的军官站在大厅右侧,道尔顿立在那些士兵前列,右手放在额头,向着对面通道走来的士兵敬礼。
作为一名中将,他当然不是向那些一等兵敬礼,是向他们抬着的阵亡士兵敬礼。
抬着担架的4名一等兵步履轻缓,走过持枪士兵所在区域,走到道尔顿跟前。这时,他举起手,示意他们暂停,整理一下军帽与服装以示尊重,迈步走到担架跟前。
那名阵亡士兵的身上盖着星盟国旗,很新,一尘不染,国旗上面放着一朵淡雅小花。
道尔顿伸出稍显粗糙的手,捏起国旗一角,慢慢掀起,露出阵亡士兵苍白的脸,还有崭新的军装。
“詹姆斯……谢谢你为这个国家的付出,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能够获得平静的生活。”
说完话,他摘下胸口勋表上那枚代表忠勇勋章的证章,轻轻别在阵亡士兵的军装上,“这些荣誉,是你们用生命换来的……你们比我更有资格佩戴它们。”
以极低的声音说完这些话,他把军旗重新盖好,往后退两步,再次敬礼,目送4名一等兵抬着担架走入另一侧的连接通道。尽头有一艘专门运送士兵遗体的舰船,将会送他们远离前线,回到长大的地方,常伴青山绿草。
唐方注意到他的勋表已经有好多空缺,想来不是第一回这么做。
唐林站在距离大厅不远的地方,看到唐方走过来,小声打个招呼,迎了上去,“真后悔跟他过来,如果知道是这样,倒不如呆在房间继续喝茶。”
他虽然故作镇定,用有些自嘲的语气来解释自己的不明智行为,可是微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此时此刻的心情。
“其实……这也是一杯茶,只是有些苦。”唐方盯着道尔顿的背影看了一回儿,没有让接机军官去提醒,选择离开这里,去往军方安排好的休息室稍候。
离开运输阵亡士兵遗体的地方,他们在接机军官的带领下回到唐林与道尔顿呆过的休息室,果然看到桌上摆着茶杯、茶壶、茶洗、茶盘、茶垫等烹煮功夫茶所需器皿。
杯里的茶汤已经饮尽,壶嘴还冒着袅袅热烟,有清淡的茗香随风而至,稀释了弥漫心田的沉重与忧伤,让人有一种回归平静的感觉。
接机军官看看桌上的茶具,面露为难,因为这些东西只有道尔顿才会使用,其他人根本搞不来。于是在准备咖啡,还是继续烹茶这件事上出现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唐方三人,才不至于怠慢帮助他们取得胜利的贵宾。
对于这位可爱的接机军官,唐方笑着摇了摇头,指指桌上的茶具,说道:“不用费心,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老话讲的好,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
那名接机军官不清楚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听懂了前半句,不由得暗骂自己笨蛋。唐舰长作为一个汉民族后裔,怎么可能对喝茶没有几分认识,只不过让贵宾自烹自饮多少有些失礼,遗憾的是他实在不懂这些,也只能点点头,说句抱歉的话,在靠门的椅子坐下,陪着二人说些有关刚才那场战斗的话。
这名比唐方略大几岁的军官显然不是一个沉静的人,说着说着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从感谢唐方对星盟海军的帮助,到那些金色飞燕与疑似伊普西龙战舰让人震惊的强大战斗力,再到这些天来蒙亚海军对星盟海军的欺辱……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涌出来。
唐林听得脑汁疼,心想这家伙刚才的成熟稳重都是装出来的,原来严肃的外表下盛着一颗火烫的心,一个人竟然把他跟大哥两个人的份都说了。
就在军官掏出口袋里的小本子,准备向唐舰长要几个签名作为礼物带给儿子与亲厚士兵的时候,道尔顿?伊夫林的出现打断他的动作,就像一根从弯曲突然挺直的春竹,一下子变得正襟危坐,脸上的活泼表情也消失不见,被不苟言笑取代。
唐林愕然,唐方也愕然,心想这家伙如果去演戏,说不定能混出几分名堂,当兵……真是太屈才了,亏他能跟在道尔顿这种沉稳、成熟的人身边,没有被那种严肃气氛逼疯。
作为对年长者与地主的尊重,二人从座椅上下来,冲门外缓步走来的道尔顿微笑。
“对于没能亲自到场迎接一事,我感到非常抱歉。”中将先生走入房间的第一句话就是为慢待唐方一事道歉。
唐方没有在意他说什么,目光落在军服左胸,那里本该有一块矩阵分布,颜色与图案各异的勋表,可是现在空荡荡的,对于一位军队高级将领而言,总感觉少了些什么,非常别扭。
接机军官偷偷把攥在掌心的小册子塞入裤兜,先向道尔顿敬礼,然后很有礼貌地向二人欠了欠身,以示告辞,转身离开房间,
“真是个会收买人心的老家伙。”不可否认,唐方这句话很刻薄。
然而道尔顿?伊夫林并没有在意,只是打了个愣,然后是摇头苦笑,“原来都被你看到了。我只是希望以最大的尊重,面对他们的牺牲……知道么,作为一个老人,去为那些本应在阳光下挥洒青春与汗水的年轻人送行,是一件让人绝望的事情……他们不是机器,不是顽石,是曾经无比鲜明与活泼的生命,此时此刻,却变成没有呼吸与热度的冰冷尸骸……很多时候,我拒绝承认这种残酷现实,甚至不能原谅自己。”
看得出,刚才的事情对他触动很大,虽然表面严肃,虽然目光平静,但是心里面的苦水,就像汩汩的涌泉一样,不停地往上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