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chapter 44
欧洲杯决赛的场地是乌克兰的基辅奥林匹克球场。这座能够容纳六万名观众的多功能体育场, 是整个乌克兰最大的球场，也是乌克兰豪门基辅迪纳摩的主场。
这座球场位于乌克兰的山坡之上。尽管它并没有高到使人感到空气稀薄、呼吸困难的地步, 然而随着海拔的逐渐攀升，随着现场气氛的愈发热烈, 你依然会不自觉地大口用力呼吸, 仿佛这里的空气也因为球迷们的激动而胶着黏稠了起来。
7月1日的晚上，乌克兰基辅奥林匹克球场灯火通明，葡萄牙和意大利的球迷们纷纷不远千里赶到现场, 为祖国球队加油助威。由于这座球场建筑时是作为的多功能体育场考虑，在草皮与观众席之间依然隔开了数条红色的跑道, 使球迷们并不能很近地看到场上的球员。然而这丝毫都不影响他们的热情。
葡萄牙的球迷们在高喊：“加油！葡萄牙！罗纳尔多！罗纳尔多！”
而意大利的球迷们在怒吼：“复兴！意大利！我们的门神布冯！我们伟大的组织者皮尔洛！”
球迷们的情绪是如此激动, 又是如此感染人！这两支球队中的无论哪一支，都对欧洲杯的冠军有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执念。或许, 这对于中立球迷而言是一件好事——无论葡萄牙八年之后终于圆梦，还是意大利历经坎坷成功复兴，都是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然而，对于这两支球队而言，注定只有自己的成功才具有意义，也唯有自己的胜利才可堪欢欣。
在这一刻他们眼中唯有赢球本身，而九十或者一百二十分钟以后, 也注定只有一支球队能够昂首离开这座球场。此刻唯有敌人，唯有对手, 双方都带着对对手的莫大忌惮, 又都带着对自身的必胜意志。
而决赛就在这种氛围中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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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
“您好。”
在和身旁的中场球员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之后, 对方先行礼貌地点了点头。而穆里尼奥不至在这种场合使自己显得过于无礼，他克制地点了点头，颇为冷淡地回答了一句“你好”。
片刻的沉默以后，穆里尼奥还是忍不住出言讽刺道：
“恕我直言，伊涅斯塔先生，我不认为你有任何理由出现在这里。”
尽管遭到了对方颇有些无礼的对待，但伊涅斯塔还是显得冷静克制，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回答道：“伊利克森给了我一张门票。”
“哦？”穆里尼奥挑眉，“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伊涅斯塔先生这场比赛准备支持葡萄牙？”他也假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在半决赛之后就已经回巴塞罗那了。”
作为葡萄牙年青一代教练的骄傲，穆里尼奥现在内心十分想骂街：他不认为自己的地位没法从葡萄牙足协那边要来一张门票，但很显然他的经纪人门德斯先生又是高兴地从克里斯蒂亚诺那边抢了亲友票给他。这从他右手边的多洛蕾斯女士、卡蒂亚女士、雨果先生等人就可以看出。而更不要脸的是，葡萄牙足协给克里斯蒂亚诺和伊利克森准备的亲友票居然是连号的！连号的！
多洛蕾斯女士——很显然，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的母亲在穆里尼奥刚过来的时候就打过了招呼，身为皇马球迷和儿子的头号支持者，她当然不会对现任皇马主教练感到陌生。而现在皇马主帅疑似打算当场对巴萨中场开怼的时候，多洛蕾斯女士自然不会过来打扰。
“我本来是有这个打算。”伊涅斯塔先生十分平静地回答道，“不过伊利克森给我打了个电话，所以我过来了。他是我的朋友，我是来支持他的。”
穆里尼奥先生带着恶意说道：“我还以为加泰罗尼亚人都不希望看见克里斯蒂亚诺先生拿到金球奖——至少不会愿意主动来见证这一幕的诞生。”
谁都明白，欧洲杯冠军的队长，几乎已经摸到了金球奖的边缘。更遑论克里斯蒂亚诺还是西班牙豪门皇家马德里的头号巨星。
“我是来看金童奖的。”伊涅斯塔先生实在不想和穆里尼奥在这里吵起来，虽然他出口之后觉得自己的回答也有点儿傻，“巴塞罗那拥有伊利克森的未来。”
穆里尼奥嗤笑了一声，摇摇头不再说话了。同一个经纪人的优势，让他对某些信息有所了解。而此刻这种信息上的优势就造成了他对伊涅斯塔先生怀有的优越感。
但他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那内马尔先生呢？”
伊涅斯塔神情自若：“皇马还没追求到他，不是吗？而伊利克森已经属于巴塞罗那了。”半点不提巴萨本身也在追求内马尔的事。
真会装蒜。穆里尼奥心中不屑，但他还是忍不住讽刺道：“当心两手皆空。”
伊涅斯塔露出礼貌的微笑，但显而易见也不想理会穆里尼奥先生了。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其实原本伊涅斯塔是并不想来的——虽然有着伊利克森同为巴萨球员的关系在，但是很显然，在目前这支葡萄牙队里，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的痕迹是最为浓重、也是最为无法抹去的。哪怕他是为了伊利克森而来，但别人对葡萄牙的第一印象就是克里斯蒂亚诺。影响上原本就不合适。更何况，巴塞罗那在金球奖的争夺中绝对支持里奥。今晚葡萄牙如果败了还好，如果胜了……
除非出现罗纳尔多全场梦游进个乌龙，而伊利克森力挽狂澜的场景，否则伊涅斯塔怎么也没办法真心去祝福自己这位金发的小队友。尽管，他对这个心思纯粹的男孩很有好感。
但是伊利克森在电话里的一句话说服了他。
“这样啊……”刚满二十岁的男孩在被他婉拒之后，讪讪地说道，“那、那对不起，安德雷斯，我不打扰你了。”
他随后又带上了小小委屈的口气，伊涅斯塔哪怕不在他对面，也能想象出对方微微噘嘴的样子：“可是这样的话，安德雷斯，我都不知道我的票应该给谁。”
“葡萄牙足协分给了我五张亲友票。”伊利克森语气低落，“可是我没有人可以送。我让了三张给其它队友，还寄了一张给我的教父，但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这样的话，我或许就连一个可以来看比赛的亲友都不会有了。”
伊涅斯塔在听完这句话之后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对他说道：“那好吧，你把票给我，我过来看你的比赛。”
“真的？”伊利克森在电话那头一下子欢呼起来，“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安德雷斯，你人真是太好了！”
伊涅斯塔在电话那头笑笑，又和他闲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他沉思着想道，并不是伊利克森的言辞打动了他——或许有部分的原因，但这不是全部。而是他想到了自己拒绝对方之后的另一个可能。
伊利克森下一个电话会打给谁？毫无疑问，依然是巴塞罗那的队友。伊涅斯塔知道伊利克森在生活中并没什么很亲密的朋友，他要送出这张票，只能继续找自己关系比较亲密的队友。而某种异常清晰的直觉告诉伊涅斯塔，伊利克森下一个打电话的对象，会是梅西。
很奇怪的是，梅西并不是伊利克森在巴萨更衣室话最多的那个人。英葡混血儿一贯招人喜欢，和皮克、比利亚、法布雷加斯他们都能说说笑笑，甚至不少工作人员也很喜欢他。但伊涅斯塔却以自己在球场上敏锐的洞察力感到，在整个巴萨更衣室中，伊利克森最信任的人，除去自己之外就是梅西——或许梅西可能还排在他的前面，只是里奥性格太过安静内向，所以伊利克森会显得更黏好脾气的自己。
伊涅斯塔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自己回绝了伊利克森的请求，那么伊利克森的下一个电话将打给梅西，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里奥会收下这张票。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即使里奥同样选择回绝，伊利克森也不会再给其它队友打电话了。为了阻止那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伊涅斯塔选择自己来看葡萄牙的比赛。
王不见王，见者必杀？伊涅斯塔想起这句话忍不住嗤笑。
没有什么王不见王——或许罗纳尔多因为近年的颓势格外在意里奥，甚至会为身边的人提到里奥而勃然大怒。但里奥不会，里奥没有那么尖锐和在意，所以对自己也更为坦诚。从前他不去现场看罗纳尔多的比赛，仅仅是没有理由，或者是嫌麻烦。但如果伊利克森开口邀请他，里奥是会去的。他不会在意别的东西。他确实会想要现场看罗纳尔多的比赛，他也关心这个。里奥·梅西会做的仅仅是会选择坐到自己现在的这个位置，而根本不去在意旁人眼中的轩然大波。
伊涅斯塔畏惧这种可能，即便他的猜测显得荒谬无稽，但他还是为了遏制这种可能而来到了这里。他不是为的伊利克森，他是为的里奥，为的梅西。
巴塞罗那的里奥·梅西。
从这一点上来看，有些人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伊利克森显得太危险了，他处在一个很危险的边缘，给梅西和罗纳尔多这明明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架起一座自然而然的桥梁。此前的推特事件就是一个很糟糕的起点。这种变故对于巴萨是危险的，不应该存在的——伊涅斯塔被脑海中突然划过的念头吓了一跳，接着他为自己对小队友的“背叛”感到内疚起来。
无论如何，那是还没有发生的未来，不是吗？
“抱歉，先生，能让一下吗？您挡着我的路了。”
这时候，一个低沉优雅、却莫名带着几分冷峻的声音在他跟前响起，伊涅斯塔回过神，发现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说的是带着法语口音的西班牙语。
伊涅斯塔点了点头，侧过身去，心中略微有些稀奇。这一排是葡萄牙的亲友票区，坐着的都是葡萄牙球员的朋友家人。这些人对足球总该有基本的关注，不说巴塞罗那近年的辉煌，自己前一场才代表西班牙与葡萄牙鏖战过，但是这个男人看上去却像完全不认识自己……或者说不关心他是谁。事实上，这个男人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和足球有关的。
他诧异地发现男人看了一眼手上的票，在他的身边落座。
另一边的穆里尼奥也对这个陌生男人投来了关注，原因是对方的黑色风衣使他想起了瓜迪奥拉——虽然伊利克森丧心病狂到把瓜迪奥拉和伊涅斯塔都拉来看葡萄牙比赛的可能性不大，但穆里尼奥还是下意识升起了警惕之心。直到发现对方的海拔远高于瓜迪奥拉，暗中观察的态度才闲散下来。
然而……亲友票不都是连号吗？穆里尼奥＋伊涅斯塔＋这个看上去可以随时去走T台的男人，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搭配？
“不好意思。”犹豫了片刻，还是伊涅斯塔先行出声询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伊利克森·萨米特的教父。”男人回答道，他掏出一个非常精致小巧的望远镜，神色冷峻地举起来对着场上球员的身影寻找，“我的名字是尼古拉·弗兰德斯·拉瓦尔。很高兴认识您，伊涅斯塔先生。”
而就在这个时候，场上一声鸣哨，比赛正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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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比赛从一开始，双方就展露出了志在必得的气息。甚至连之前一直被诟病为太过保守的意大利，在决赛中也显露出了自己的峥嵘。他们开场不经试探便发起一波快攻——
开场86秒，皮尔洛远射偏出。
三分钟后，卡萨诺在相同位置持球突破、制造杀机。佩佩不得已战术犯规，裁判吹罚任意球。皮尔洛右侧主罚，被帕特里西奥双拳击出。
葡萄牙经过开场被抢攻的猝不及防之后逐渐找回状态，和意大利队你来我往，打得有声有色。第五分钟，伊利克森右路突破，基耶利尼在被他晃过之后出脚铲断，伊利克森勉强将球传出后被绊摔倒。裁判吹哨中止比赛，警告基耶利尼之后判给葡萄牙一个任意球。
克里斯蒂亚诺主罚任意球高出。一分钟后，伊利克森右侧开出角球，佩佩头球中柱偏出。
第8分钟，伊利克森再次在右路制造杀机！他在牛尾巴过人之后快速传球，克里斯蒂亚诺心领神会地后退一步接到妙传。葡萄牙小配合制造禁区混战，克里斯蒂亚诺再次传球，伊利克森射门之前被基耶利尼拉拽球衣，马尔基西奥急忙将球捅出底线。葡萄牙球员纷纷抗议，但裁判未予判罚。
第10分钟，维罗索和克里斯蒂亚诺左肋快速配合，穆蒂尼奥快速插上，禁区前沿射门被挡出后，再次拿球传给伊利克森。伊利克森门前抽射被布冯封堵。接着伊利克森、克里斯蒂亚诺撞墙配合，葡萄牙队长小角度射门中柱偏出。
第12分钟，意大利队再造杀机。卡萨诺突破分球，巴洛特利左侧抽射被佩佩舍身封堵。一分钟后，巴洛特利头球回传失误，伊利克森抢断策动反击。梅雷莱斯拿球，突破之后左脚低射被布冯没收。之后科恩特朗阻挡卡萨诺，意大利获得任意球，巴洛特利虚晃掩护，皮尔洛大力低射远角被扑错方向的帕特里西奥倒地后用脚推出！
第15分钟，穆蒂尼奥禁区回传，伊利克森门前假射真传，克里斯蒂亚诺射门高出。
“这场比赛打得非常精彩！非常激烈！到目前为止的每一分钟含金量都很高！”马丁·泰勒对着嘴边的传声器大声地说道，他的眼睛简直一分钟都离不开球场，“今天双方球员的表现都太出彩啦！他们都表现出了最好的状态！葡萄牙队的伊利克森尤其出色，他今天表现得十分活跃！意大利的防守球员除了犯规之外，对他束手无策！”
而此时球场上的计时来到了第17分钟！又是葡萄牙队的球权，伊利克森带球突破基耶利尼！
“又是伊利克森和基耶利尼，又是伊利克森和基耶利尼！他们到目前为止已经对上几次了？马尔基西奥呢？他在蝴蝶的舞步下完全变成了背景板！”
球场上，意大利后卫神情凶狠，气势彪悍，而伊利克森并没有显得慌张。蝴蝶已经明白该如何扇动他看似柔弱的翅膀，来应对那些防守人的恐吓。这场比赛他已经过了对方两次，一次牛尾巴过人，一次踩单车过人，还有一次被对方战术犯规阻断——伊利克森并不是故意要卖弄花活来嘲笑对方，实在是因为基耶利尼作为后卫来说速度太快，对抗能力又极为出众。伊利克森不使用假动作的话，根本就无法在摆脱后得到传球乃至射门的间隙。但是显然，有的人并不会这么想。
基耶利尼到目前为止已经踢出了一些火气，几分钟以前的那次犯规并没有让他感觉好受多少，反而是裁判的宽容使他更加放肆起来。而伊利克森对于他刚才那次犯规的感觉也不是太好——作为技术型球员，他在球场上已经遭受过不少次数的犯规，其中一些是偏向战术性，而另一些则是偏向情绪化。但基耶利尼的犯规则显得太、太……
伊利克森皱了一下眉头，他不是很能形容出那种感觉，但他的确不喜欢和对方的接触。他感到对方很焦躁，而且有一种隐约的恶意。
但是，但是。
伊利克森深吸了一口气。他是葡萄牙队的右边锋，他要为葡萄牙，为他的王与队长取得胜利，此刻足球就在他的脚下！没有别的要想的，也没有别的好想的。这场比赛和他对位的是意大利的左边后卫基耶利尼，而他所要做的就是过掉他，然后传球或者射门！
因为今天的他代表葡萄牙站在这里，因为这是他身为葡萄牙球员的责任。无论任何困难，都不应该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责任，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词汇。伊利克森为这个形容有一刹那的怔愣。一直以来，他都感到自己是为了克里斯蒂亚诺的快乐与悲伤而战，克里斯蒂亚诺是他想要胜利的理由，也是他与葡萄牙最大的联系。但是这一刻伊利克森发现他与这支球队的牵绊远不止于此——他已经开始爱这支球队，并且真心诚意希望为它赢得胜利，使这个国家的球迷们展露欢颜。
并不是说克里斯蒂亚诺对他而言就不重要了——葡萄牙队长永远是他最大的崇拜与依恋，他的名字给予伊利克森无穷的信念和勇气，而伊利克森永远愿意为克里斯蒂亚诺而战。
他对克里斯蒂亚诺的爱意丝毫不曾削减半分。但是在克里斯蒂亚诺之外，葡萄牙的感情也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在他心中发芽。这种对葡萄牙的情谊甚至不可思议地超过了他加入更久的巴塞罗那。
这种情感似乎十分突兀，却并非无迹可寻。伊利克森感到他在葡萄牙是更安全的、更无保留地被爱着的。前一样是因为克里斯蒂亚诺近乎宠溺的保护，而后一样来源于葡萄牙人几代的梦想。他们相信伊利克森能够帮助葡萄牙完成这个梦想。
如果让队长知道，自己已经开始爱着葡萄牙了，他一定会很高兴吧。伊利克森想道。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尽管双方有着些许的小摩擦，它依然处在一场优秀比赛的过程中。然而就在下一秒，变故突生！
伊利克森要过掉基耶利尼，就必须运用一些精巧娴熟的假动作，以此来迷惑对方，并且伺机突破。蝴蝶掌握的假动作不少，因此他能够出其不意地用出新花招来，令防守他的基耶利尼防不胜防。
前两次他分别使用了牛尾巴过人和踩单车过人，这两个动作都是前巴萨球员罗纳尔迪尼奥的绝招。当魔术师般的足球精灵用出他的招数时，便会显得华丽且花哨。但他的过人却又毫不拖泥带水，展现出一种近乎矛盾的干脆利落来。而当这两个动作由蝴蝶伊利克森来做的时候，他所拥有的则是一种特别的轻灵，这也是伊利克森个人独一无二的特质。刚才他使用的甚至是升级版的反向牛尾巴过人，为的就是增强迷惑性，而基耶利尼果然被迷惑住了！但他也显而易见地给激怒了。
吉奥吉奥·基耶利尼认为这是对身为一流后卫自己的莫大侮辱——连续两次，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球员轻松地用脚法戏耍，而对方才登陆欧洲不到五个月！比起一步步踏实爬上来的基耶利尼，伊利克森堪称绚烂的横空出世实在让人忍不住轻慢……同时产生恶意。
但基耶利尼的确没有打算就此做什么——事实上，那可能都不是一个明确的意识，仅仅是一种模糊的想法，一种隐晦的冲动。短时间的脑子一热，或者身体快过了大脑。他那一刻所产生的恶意还不至于让他到想要酿成球场事故的地步，但悲剧，却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伊利克森尝试过人！他把球踩在脚下，然后轻巧地拨到身后……彩虹过人！这是一个彩虹过人！”
这的确是一个彩虹过人。
如果你记性不错，也许还记得在面对切尔西的比赛中，伊利克森曾经做出一个类似彩虹过人的动作——他把球从身后挑起，甩过头顶。但是那一次，伊利克森所尝试的是一个变向的射门，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彩虹过人。
真正的彩虹过人是用双脚极快地将球从身后抛出，从头顶越过防守人，同时进行突破，然后带着已经落到自己身前的足球继续突破。而伊利克森现在所做的，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彩虹过人。
基耶利尼是一个个头很高的后卫，这意味着很少有球员会对他做出彩虹过人的尝试——而伊利克森身高虽然只有一米七八，弹跳能力却相当不错，更重要的是他对时机的把握相当敏锐！
一瞬间，葡萄牙年轻的金发球员起跳，双脚向后抛出足球，而原本应当立刻去用额头拦下足球的基耶利尼，在这一刻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闪开，反而是维持了先前逼向伊利克森的动作……直直地撞上了他微微弯曲、正在空中的膝盖！而他撞上去的部位是……自己的小腿处！
在足球比赛中，膝盖及以下的小腿部分是球员非常容易受伤的地方，因此球员往往会有佩戴护腿板保护小腿的习惯，而基耶利尼也不例外。这些护腿板大多是纤维制、也有一些特殊金属合成，务必在不干扰球员动作的情况下帮助他们避免受伤。而基耶利尼佩戴的就是一块重量不轻的、相当坚硬的护腿板。
由此可以想见，当这块护腿板直直撞上伊利克森的膝盖的时候……会产生的后果！
更不用提膝盖处本来就没有、也无法进行防护，更不用提膝关节的复杂性使这里成为球员最容易受伤、也是最难完全治愈的部位！
“基耶利尼抬腿冲撞伊利克森！！！一个非常明显的抬腿动作！！！他直接撞上了伊利克森的膝盖！！！伊利克森从空中摔倒在地，而基耶利尼控制不住速度地踩到了他的手上！伊利克森躺在地上疼得脸都变形了！”
“糟糕了！伊利克森的情况看上去很不对劲！他侧着身子躺在地上，很长时间都没能爬起来。意大利队的皮尔洛主动把球踢出了界……伊利克森捂着他的膝盖！基耶利尼站在旁边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葡萄牙队的球员们纷纷冲了上来，佩佩直接抓住了他的衣领！”
事实上，早在基耶利尼踩到他的手之前，伊利克森就已经疼到面容变形了。
那是一种极为陌生的疼痛，骨节像是发出了轻微的咔擦声，又似乎只是剧痛之中耳边恍惚的幻听。表层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着，可是内里却有一种悚惊的寒冷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伊利克森甚至都没感到自己的手再次受伤，在他的感官里那差不多只是蚊子的轻轻一蛰。
他全部的心神与感官都用来体会膝盖的疼痛，那种既滚烫又冰凉、带着未知深沉恐惧的疼痛。他甚至用那只受伤的手紧紧捂住了膝盖，仿佛这样能带来一些安慰，又或者那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伊利克森尝试着从球场上站起来，但是他才刚刚用胳膊和脚尖撑住草皮，膝盖甚至还不曾开始用力，仅仅是脚部的力道随着小腿传导过来——那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就使他又一次摔倒在地。伊利克森低下头剧烈地喘息着，不知何时他的额头上已经全部是汗水。
剧烈的疼痛，还有未知的恐惧——不知道是汗水还是什么模糊了他的双眼，伊利克森茫然地抬起头，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充满恐惧地喊着他的名字。他花了两秒才意识过来那是克里斯蒂亚诺，同时，他失去焦点的眼睛也终于认出了面前的拉丁裔男人。
葡萄牙队长棕色的眼眸里充斥着恐惧，这种恐惧甚至使怒火都后退了一步——其它葡萄牙球员当然也为伊利克森受伤感到痛苦愤怒，但他们中如佩佩、梅雷莱斯冲上去几乎要和基耶利尼决斗，稍微理智一些的科恩特朗也是选择去找裁判理论。
只有克里斯蒂亚诺，唯有克里斯蒂亚诺，在伊利克森受伤倒地的那一刻忘记了一切。他的眼中除了倒在地上痛苦喘息的伊利克森再无其它，克里斯蒂亚诺几乎是失去理智地冲了过来，伸出手想要搂住伊利克森——但连一次用力的拥抱他都生怕会伤害到这个满头汗水的男孩，最终仅仅是握住了他的肩膀。他握着的手势十分轻柔，然而为了克制力道双手分明已青筋暴起。他对着心爱的男孩焦急而恐惧地喊道：“伊利克森！伊利克森！”
“克里斯蒂亚诺……”伊利克森呆呆地喊出他的名字，突然之间，一种极为致命的恐惧击中了他的心灵。伊利克森低下头，抚摸了片刻自己的膝盖，又重新抬起头来。这一次，他的眼眸中已经噙满泪水，那就像是受尽委屈的孩子看见了依赖的亲人一样。满眼是泪的金发男孩低低地说道：“队长，我、我膝盖好痛，它好痛啊……”
话还没有说完，大颗大颗的泪珠已经从男孩儿的眼眶中滚落出来。伊利克森边哭边说道：“队长，对不起，我可能不能陪你踢欧洲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