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香江

  化妆师正在帮周彗敏上妆，林小曼站在一旁好像魂不守舍的样子。

  “小曼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心事啊？”周彗敏转过头来问道。

  “有吗？”林小曼把脸凑到镜子前照了照，自顾自地说道：“糟糕，眼角又多出一条鱼尾纹，以后再不能熬夜了！”

  林小曼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虽然报纸被她卷了起来，但从露在外面的内容猜测，报道应该是和这届金像奖有关。

  “啊，小曼姐也在关心金像奖？”周彗敏好奇得像是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林小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又很快恢复了镇定，笑说：“现在报纸上每天都在说这事，我想不关心都不行啊。”

  周彗敏总觉得林小曼笑得有些勉强，但化妆师还在旁边，她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活动结束，周彗敏和林小曼坐上保姆车返回，林小曼突然郑重其事的拉着周彗敏的手，说：“彗敏，小曼姐求你一件事好吗？”

  周彗敏被林小曼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小曼姐，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好了，我能做的一定不会推辞。”

  “我想你帮忙从侧面问问林先生，这次金像奖，获得最佳男主角的翟龙有获奖的希望吗？”林小曼两手搅在一起，指节被捏得有些发白。

  周彗敏这就为难了，能不能获奖是由金像奖评审委员会决定的，这事林宥伦也不方便直接插手，而且林小曼为什么要这么帮翟龙说话？

  “我母亲是翟龙的姐姐，翟龙是我的舅父。”林小曼把藏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

  “啊！”周彗敏吃了一惊，她以前一直觉得林小曼只是个普通的经纪人，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背景。

  林小曼脸上露出追忆的表情，“舅父他真的很喜欢演戏，一开始他只是跑龙套，终于有一天他得到了一句台词，然后高兴得不得不。那时候我还很小，听他把那句台词翻来覆去念了上千遍，然后我至今都还清楚的记得。”

  “他的第一句台词是什么？”周彗敏好奇地问道。

  “你这个妖女！”

  周彗敏怔了怔，捂着嘴不让自己发笑，眼睛却已经弯成了一个漂亮的月牙。

  “舅父他现在已经40岁出头了。已经过了年富力强的阶段。往后的事业想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真的很难，所以这次入围金像奖，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家里人都很帮他关心。虽然他表面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十分在乎这件事的。”林小曼轻轻叹了口气，转而看着周彗敏，恳求说：“其实我就是想知道舅父这次获奖的可能性有多大，即便是坏消息。能早点知道，也不用再像这样患得患失。”

  周彗敏心想着这时候金像奖评审结果应该已经出来，林宥伦即便拿不到完整的获奖名单，要打听一个单项奖的获奖结果应该可以做到的。如果翟龙真的获奖了，那么消息肯定要瞒着他，最后揭晓才足够惊喜；如果翟龙没有获奖，倒是可以将结果告诉他，也不至于最后叫他空欢喜一场。

  ——

  林宥伦接到周彗敏的电话时正在钟楚虹家中，他拿着大哥大走到阳台。估计着在客厅的钟楚虹不会听到他讲电话，这才摁下了接听键。

  “所以你就答应她了？”听完周彗敏的请求，林宥伦只感觉有些头疼，这事难办就难办在当初获奖名单如何保密的规矩是他定下的，如果他带头违反。又怎么要求其他的评审继续保密呢？按照正常的历史，这一届金像奖翟龙是拿不到最佳男主角的，但如今历史被林宥伦改得面目全非，林宥伦说翟龙不能拿奖。万一最后获奖者就是他怎么办？

  林宥伦想了想，说：“小敏。很抱歉，这件事我真的不能帮忙。不过你可以告诉林小曼，如果翟龙这次没有拿奖，我会给他一部电影作为补偿。”

  找翟龙演戏的想法可不是林宥伦临时冒出来的，他最近确实正在筹备要拍一部电影，男主角之一便有想法要让翟龙来出演，如今正好可以做一个顺水人情。

  挂掉电话返回客厅，林宥伦突然发现客厅里又多了一个人。

  张曼钰对林宥伦出现在钟楚虹家里已经见怪不怪，倒是林宥伦感到很意外，他出去接电话不过几分钟的事情，张曼钰这来的也太凑巧了。

  张曼钰和钟楚虹坐在一起，林宥伦在对面沙发上坐下，“阿玉，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都没怎么看到你接新片啊？”

  张曼钰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钟楚虹就在旁抢先说了一句，“人家最近在忙着谈恋爱，哪有时间拍电影啊。”

  “阿玉都谈恋爱了？”林宥伦先是一怔，拍拍脑袋，自嘲地笑说：“看来我真的是落伍了。”

  两人这一唱一和，弄得张曼钰神态大窘，辩解说：“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子啦，这段时间我刚做了牙齿矫正的手术，拔了两颗牙，所以不方便接新戏。”

  林宥伦这才注意到，张曼钰出道时候那对标志性的兔宝宝牙已经不见了，牙拔了之后，她整个人看起来都瘦了一圈，不过在形象上却更符合林宥伦后世中的印象。林宥伦倒是挺赞成张曼钰的做法，那对牙害她只能演喜剧，因为观众一看到那对牙就想发笑，拔了牙齿之后，张曼钰往后的戏路便拓宽了许多。

  钟楚虹却继续开玩笑说：“你拔牙这件事，我怎么听说还有另外一个版本呀？”

  “原来还有内幕啊！”林宥伦也在旁跟着起哄，“你把牙齿拔了，不会是因为你男朋友的缘故吧？”

  “回答正确！”钟楚虹鼓了鼓掌，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洗干净的苹果，塞到林宥伦手上，“这是你的奖品！”

  林宥伦便吃苹果便问：“说了这么半天，我都还不知道阿玉的男朋友是谁，你们谁告诉我答案啊？”

  钟楚虹这次没有抢着回答，张曼钰低着头，有些难为情地说：“其实是小宝啦。”

  “谁是小宝？”林宥伦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只知道梁朝韦演过一版韦小宝，但梁朝韦似乎没这个绰号。

  钟楚虹抓起靠枕作势欲打，她觉得林宥伦是在装傻充愣，“小宝是谁你都不知道？你这个金像奖主席当得可真够失职的。”

  林宥伦一摊手，委屈地说：“香港这么多艺人。我不可能人人都认识吧？”

  钟楚虹横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连尔东升都不认识？”

  林宥伦恍然大悟，连声说抱歉。

  说起尔东升，就不得不提和他同母异父的两位哥哥，姜大伟和秦霈。

  比起许氏三兄弟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一家子不同。秦霈、姜大伟、尔东升只听名字很难让人联想到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而且很有意思的是，秦霈、姜大伟这两个听起来很像是真名，其实都是艺名，反而是最像艺名的尔东升却是真名。秦霈的艺名是大导演李翰详帮忙取的，寓意是勤奋地做配角。不想一语成谶，秦霈就真做了一辈子的配角。而姜大伟的艺名则是导演岳峰帮忙取的，但是真正让这个名字响彻香江的还是大导演张彻。

  当年翟龙和姜大伟是张彻手下的绝代双骄，也是情同手足的最佳拍档，当时有媒体就调侃两人说，他们在张彻的电影里的友情真是不共戴天——不是死在一起，就是为对方而死。

  可就是这样一对默契十足的搭档，被李翰祥借去拍了一部戏，因为戏份多寡弄得不开心。然后自此就分道扬镳，再没有合作过。

  后来楚源拍古龙的《小李飞刀》，确定翟龙出演李寻欢，本来阿飞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姜大伟量身定做，但翟龙和姜大伟此时已经闹翻。楚源只好另想主意，然后就找到了姜大伟的弟弟尔东升。

  尔东升是姜大伟一手带大的，才中学毕业就选择做演员，其实也是因为崇拜哥哥。

  姜大伟后来移居加拿大。慢慢就淡出了香港影坛，尔东升却一直顺风顺水。成了香港新生代的英武小生，就在他该行做导演之前，身上都还片约不断。

  尔东升不想在旁人眼中一直被看作“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侠小生，便立志要做导演，这一决定并不被人看好，只有大哥秦霈大力支持，还在他处女作《癫佬正传》中演起了配角。

  尔东升首执导筒，就表现出了惊人的导演天赋，但《癫佬正传》这部作品却因为讲述精神病人而触及社会敏感话题，一度被港府禁映，在实施电影分级制度之后才重新获准上映，200多万的投资斩获1000万票房，而且还是一部文艺片，从此再无人质疑尔东升的导演能力。

  张曼钰是在去年生日宴会上认识的尔东升，很俗套的一见钟情，尽管尔东升比她大7岁，但两个月之后她就当着媒体大大方方表示，希望这段爱情能有结果。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尔东升常取笑张曼钰丑小鸭，当年对她得港姐亚军很不解，张曼钰心里太在意尔东升的话，就把两颗有碍观感的兔宝宝牙给拔了。

  知道这事之后，林宥伦心里就在想，张曼钰今天来，不会也是要跟他打听金像奖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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