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日
“你说什么, 怎么回事儿?”段瑶骤然从梨花木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上站起身, 盯住前来报信的段府下人, 心中狂跳不止, 说话的声音里透出一股颤音, “你刚才说什么, 再说一遍!”
来报信的下人被段瑶的模样吓了一跳, 早就知道来肃王府报信是一趟苦差事,肃王妃和安哥儿的关系最要好,现在安哥儿失踪下落不明, 肃王妃铁定担心万分,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四少爷失踪了,府里众人把府中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 问了负责照顾四少爷的嬷嬷和丫鬟, 说是两个时辰之前,四少爷说要到园子里去玩儿, 丫鬟柳儿就带他去了, 后来嬷嬷发现四少爷和丫鬟柳儿一直没回去, 就带上人出去找, 最后在园子西北角的花丛里找到被人打晕过去丫鬟柳儿, 却不见四少爷, 嬷嬷让人把丫鬟柳儿弄醒后,问了之后才知道她带着四少爷在园子里玩儿的时候,有人从背后将她打晕把四少爷抢走了。”
“怎么会这样, 是谁抢走了安哥儿, 到底是谁?”段瑶得知了事情的情况简直要昏过去,迈开步子就往外走,脚步越走越快,几乎要跑起来。
她要去找安哥儿,她要回段府……
“瑶儿。”段瑶一路疾走,在回廊拐角处差一点儿一头撞上一堵坚实的胸膛,周成易凝眉一把扶住她的肩头,看到她担惊受怕忧心忡忡的模样,沉声安抚道:“不要着急,事情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你不要担心,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周成易刚刚在书房里处理完政事,准备回正院陪段瑶用晚膳,就听到乔管家禀告段府来人了,段府从来没有这么晚还派人来肃王府过,就算是给段瑶送东西也不会选在这个时间过来,周成易立刻就觉得不对劲儿,找了人来询问才知道是段府的四少爷安哥儿被人抢走了。
他知道段瑶和安哥儿的姐弟感情一直很好,现在安哥儿被人莫名抢走了,段瑶肯定会很担心,段府现在只怕都乱成了一团。他立即安排的人出去打听寻找,又赶回后院去看段瑶,才刚走到半路上就看到段瑶失魂落魄地院子里跑了出来,看她那慌张失措的样子,肯定是急着要赶回段府去。周成易毫不迟疑地走上前去拦住段瑶,双手扶住段瑶的肩膀,温声安慰她,“不要着急,已经有很多人出去找了,肯定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你先安心在家等消息,不要到处乱跑,免得我担心,好不好?”
段瑶缓缓地抬起头来,整个人还处在云里雾里,一心牵挂着安哥儿的安危,只看到周成易的嘴巴一开一合地在说话,具体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有听清楚,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周成易说了什么,用力挣开周成易的双手,大叫道:“我要去找安哥儿,我要回段府,我要去找安哥儿……”说着就要往外跑。
周成易敏捷地一把拉住段瑶,将她牢牢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瑶儿,不要着急,不要激动,有我在,这些都是小事儿,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安哥儿,带你回段府,好不好?”
“我要安哥儿,我要我弟弟……”段瑶被周成易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听着他令人安心的话语,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双手紧紧地揪住周成易的袍子,哭得上次不接下气。
“好了,不哭了,我们现在就去段府。”周成易轻拍着段瑶的被安抚,下人听到他的话赶忙去安排马车了。
周成易牵起段瑶的手往外走,段瑶一心担心着安哥儿,刚才又狠狠哭了一通,整个人都有些手脚无力,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周成易见了,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外走,“这样快一点儿。”
出到二门外,马车已经准备好,周成易直接抱着段瑶上了马车,一路赶往段府。
肃王府离段府不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马车停到段府大门外,周成易扶着段瑶下了马车,还没站稳,段瑶急匆匆地就要往府里去,幸好有周成易在旁边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倒。
“慢点儿,不要急。”周成易眉头紧皱,扶着段瑶的胳膊道:“我扶你进去。”
周成易扶着段瑶走进段府,老太爷段雁鸿、老太太张氏还有李氏闻讯已经迎了出来,段禀文带着人出去找安哥儿了不在府中。
“拜见王爷……”
三人要向周成易和段瑶行礼,周成易抬手免了他们的礼,“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各位长辈无需多礼。”
“祖母,母亲。”段瑶走上前去,扶住双眼哭得红肿的母亲李氏,满脸愁容的老太太张氏,开口道:“我们进屋里去说吧。”
随后几人进了屋坐下,丫鬟送了茶水上来,周成易开口道:“我想见见那个负责照顾安哥儿的丫鬟柳儿。”
出事的时候只有柳儿跟在安哥儿的身边,情况具体是怎样的也只有她最清楚。周成易想亲自问问她,看能不能有哪些有用的发现。
“去吧柳儿叫来。”李氏忙吩咐人去把柳儿带过来。
不一会儿柳儿忐忑不安地跟着管事进了屋,自知没保护好安哥儿犯了大错,低眉顺眼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周成易目光清冷地打量着柳儿,“本王问你,四少爷出事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一股无形的威压压下来,柳儿原本就惊惧害怕不已,再一听这个声音有些陌生,更是害怕,也不敢抬头看一眼说话的人是谁,只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当时的情况都说了,“当时奴婢陪着四少爷在园子里玩,四少爷说要摘几朵花回去好送给夫人,奴婢就在帮着他摘,当时院子里也没人,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个黑衣蒙面的人,要抢四少爷,奴婢拼死护着四少爷,黑衣人武功很厉害,一个手刀劈在奴婢后颈上,奴婢就晕过去,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醒来才知道四少爷被人抢走了,呜呜呜……”柳儿说着既害怕又自责地大哭起来。
众人神色凝重,黑衣蒙面人是哪儿来的?照柳儿的描述,那就是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提供不了。
周成易深深地蹙起眉头,总觉得有哪儿不对。
这时管事的进来禀告道:“王府的罗侍卫过来了,说是有急事要向王爷禀告。”
“叫他进来。”周成易开口道。
管事答应一声退了出去,片刻后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侍卫进来。
因为妙言的关系,段瑶下意识地多打量了他两眼,看他步伐稳健,身材挺拔,五官硬朗,除了皮色有点儿黑以外,看以前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身上的功夫也很好,不然到不了周成易的身边办差。
罗侍卫跟着管事走进屋里,目不斜视,表情沉稳,给屋里的人按规矩行礼之后,跟周成易禀告道:“王爷,已经有四少爷的消息了。”
“在哪儿,安哥儿在哪儿?”问话的是心情急切的李氏,身为母亲最是关心自己的孩子,得知有了安哥儿的消息,李氏就想马上赶到他的身边去,他被人绑走了之后,他一定很害怕吧,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打他欺负他虐待他,他有没有受伤?
罗侍卫看了一下周成易,在接到周成易的示意后,接着道:“属下现在还没有查到四少爷的具体位置,只知道四少爷被人绑走之后从西门出了齐都城,已经有一队人马循着追过去了,想必晚一点儿会有更确切的消息传回来。”
周成易听完蓦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罗侍卫道:“我跟你们一起去找。”
“仲卿……”段瑶也跟着站起身来,嘴唇动了动,想跟周成易说她也想去,可是这不是出去游山玩水,到底是谁抓了安哥儿还不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情况也不了解,她如果跟着周成易一起去,只会成为麻烦的累赘,想清楚这一点,段瑶改了口,对周成易道:“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你留在段府,好好陪着岳母,我一定会把安哥儿平安带回来的。”周成易抚了抚段瑶的脸,明白她刚才的犹豫是想跟他一起去,最后她改了口,他也松了口气,刚才他都担心如果段瑶非要去,他要怎么说服她,毕竟此行太危险,他舍不得她跟着他一起涉险。
段瑶送周成易到了段府大门外,看着一身劲装的周成易利落地翻身上马,带着一队腰间挂着佩刀的侍卫浩浩荡荡地朝西门而去。
直到周成易的身影离开再也看不见了,段瑶才慢慢地转身往回走。
在周成易走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段馨和陈君伯也带着侍卫人手赶来了。
段馨来得有点儿晚,毕竟才生了孩子,德安侯夫人又把府中的中馈交给她管,她才开始管家,德安侯府有三房人,府中事务纷杂繁琐,接到安哥儿被人绑走的消息后,她忙不迭地安排好了府中的事务,又把福哥儿送到德安侯夫人那儿去,跟德安侯夫人说了一声,才跟着陈君伯一起赶过来。
“瑶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安哥儿有消息了吗?”段馨握住段瑶的手,一脸紧张地问。
段瑶把刚才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道:“仲卿得了消息,已经带着人去追了。”
“那我也去。”陈君伯一听说周成易已经带着侍卫走了,立马表明自己的态度,身为德安侯世子,他从小就习武,练就了一身武艺,出能征战沙场(虽然还没上过战场),入能保护家人,这种时刻正是他该出手的时候。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平平安安把安哥儿救回来。”段馨也不拦他,只细细叮嘱了他几句,叫他注意安全,就让他带着侍卫去了。毕竟周成易贵为王爷都带着侍卫去救人了,陈君伯只是一个侯府世子,更没有不去的道理,何况他们要救的人不是别人,是他们的亲小舅子!
“我走了,你好生照顾好岳母他们,我会很快回来。”陈君伯坐在枣红色的骏马上,一挥马鞭抽在马身上,骏马如箭一样飞奔出去,后面腰配大刀的侍卫随之跟上,一群人很快地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陈君伯带着侍卫一路沿着西门的方向追去,很快就出了西城门,到了城外,路宽人稀,马儿跑得飞快,扬起漫天尘土。
好在周成易带着侍卫刚走不久,陈君伯有心追上他,一路急行了一刻多钟,很快就望见了前方周成易的那一队人马。
陈君伯让人朝前方周成易的人马打了一声哨子,哨子声音清悦响亮,传出去很远,正是他平日里跟周成易联络的方法之一,自然引起了前方周成易等人的注意。
哨子一长两短,总共响了三声。
周成易听得哨声,知道是陈君伯带着人赶上来了,便让侍卫停下稍候,等着与陈君伯等人汇合。
“王爷。”不过是片刻功夫,陈君伯就带着侍卫敢上前来,他驾着马赶到前头,作势要下马去给周成易行礼,让周成易开口免了,“瑾之不用多礼,赶紧赶路吧。”
陈君伯口中谢过周成易,拉住缰绳驾马走在周成易身后侧,询问道:“王爷,现在情况如何了?”
周成易一边驾马往前走,一边回答道:“据探子回报,是蒋家家主找了烽坨岭的土匪绑走了安哥儿,企图用安哥儿的安危威胁我们,叫我们停止针对蒋家。”
陈君伯听了一声冷笑,极为不屑地道:“堂堂一个世家家主,朝廷大臣,居然跟烽坨岭的土匪勾结,他还蛮有出息的!”
“他当然有出息,没出息他能坐上蒋家家主的位置?”周成易说话的语气里也充满了嘲讽,“要不是他大哥意外死了,这蒋家家主的位置也落不到他头上,以他大哥的能耐,蒋家也不会败得这么快。幸好是他当了蒋家家主,换个人我们还有得忙。”
当年蒋家两兄弟为了家主之位争得头破血流,一个是原配所生的大哥,一个是继室所生的弟弟,相差也不过才一岁,两个人都是嫡子,谁也不服谁,最后是大哥被弟弟和继母陷害,不得不远走他乡,最后让弟弟派去的人把大哥杀了,才有了弟弟上位成功,也就是如今的蒋家家主。
“他跟土匪勾结绑架安哥儿就是想让我们收手。”周成易已经扼住了蒋家的命脉,蒋家如同曲家一样败落是迟早的事,已经等不了多久了,所以蒋家家主才会去找周成易,求周成易高抬贵手,谁知他苦求不成就起了坏心思,找土匪绑架了安哥儿,想用安哥儿来作为交换。
其实蒋家家主的算盘打得很好,他要是想绑架段瑶和段馨那都不可能,段瑶和段馨身边都跟着不少的侍卫,个顶个的高手,一般的土匪侍卫根本近不了她们的身,绑架其他人一是不好得逞,二是效果不大,威胁不了周成易和陈君伯就起不了作用。
算来算去绑架安哥儿最划算,要绑架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太容易上手了,而事实上也确实如同蒋家家主预料的那样,他的人一出手就绑到了安哥儿,而安哥儿恰恰又是段家人的心头宝,段瑶和段馨这两个姐姐又都格外的心疼宠爱这个弟弟,这会儿绑架到了安哥儿,段瑶和段馨肯定着急。
周成易和陈君伯两个人都是相当爱护自己妻子的人,绝对舍不得看自己妻子伤心,特别是这是还是因为他们在暗中所做的那些事引起的,他们绝对不敢让安哥儿有事,如果安哥儿有事,段瑶和段馨肯定不会原谅他们,如此他们为了安抚妻子,肯定要想办法把安哥儿救回去。
这样一来,蒋家家主就自觉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只要周成易和陈君伯让他们放了安哥儿,他就可以趁机提出条件,让周成易和陈君伯不要再针对打压蒋家,从此两边的恩怨一笔勾销。
不得不说,蒋家家主的脑子还是很灵活的,想法也相当的完美,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儿,那就是周成易和陈君伯的脾性,两个男人虽然都宠妻,对自己的妻子极尽爱护温柔,但这却不包括外人,至于那些想要威胁他们的人更只有死路一条。
一队人马一路飞奔赶往烽坨岭,天黑下来的时候,周成易和陈君伯他们就到了烽坨岭的山脚下。
烽坨岭是一个坐落在悬崖边上的山寨,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山顶,一边是万丈深渊,一边是陡峭的山壁,要想上山寨,要过三道关卡,每一道关卡都在十分重要的位置上,易守难攻,当下面的人开始攻打第一个关卡的时候,后面的关卡甚至山寨上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早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让攻打的人根本应付不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朝廷几次派人来烽坨岭剿匪都无功而返的原因。
“我们怎么上山?”陈君伯站在山脚下,抬头仰望山顶,只看得见苍莽的树木和山石,黑漆漆的一片,右边是万丈深渊,左边是悬崖峭壁,底下是气势磅礴的无命河,无命无命,叫你有命去,无命回。
周成易凝神望着山顶,思索片刻后道:“摸上去,我和你各带两个人先摸上去,其他人随后,先把守关卡的人干掉,注意要隐蔽,不能发出声响,以防被人发现。等干掉了守关卡的人,其他人再上来,剩下的事情交给后面的人处理,我们再去摸第二个关卡。”
“这样不会有问题吗?”陈君伯担心地是会不会打草惊蛇,第一道关卡出了事,第二道关卡的人和后面的人也会发现,最怕的是他们还没有攻上去,山寨的人对安哥儿下毒手怎么办?
周成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所以我们动作要快,攻下第二个关卡就好办了。即使被他们发现,他们暂时也不会动安哥儿,他们还要安哥儿跟我们谈条件,说不定还会开门让我们进去。”
陈君伯想了想,虽然觉得这么行动还是有点儿不妥,但是周成易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驳,皱眉问了一句,“有几成把握?”
“五成。”周成易瞟了他一眼飞快地道:“你敢不敢跟我干?”
五成,那就是可能胜也可能败,相当于没说。
陈君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再看一眼周成易,见他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决定。
被周成易这么看着,陈君伯只觉得头皮一麻,暗骂一句老狐狸,他今天要是不跟着周成易干了,回头只怕要被段馨罚跪搓衣板,算了算了,陈君伯把心一横,“好,我跟你上去。”
周成易顿时收了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恢复成正常严肃状,再这么那么跟陈君伯把行动计划一说,安排好如何行动之后,两个人又各自点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跟着他们一起往山上走去,其他侍卫则保持着离他们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远远缀在后面。
趁着黑夜,周成易和陈君伯很顺利地摸上了第一个关卡,周成易隐在石壁边上,拿眼望向关卡前面守着的那两个土匪喽啰,对陈君伯使了个眼色——你左,我右。
陈君伯飞快地扫了一眼前方的情形,那两个土匪喽啰看起来不咋样,他一拳过去都能把他们打趴下,遂点了点头——行。
分工一决定好,行动就只是瞬间的事情,只看到黑暗里两道身形如闪电般射了出去,守在关卡前的两个匪徒喽啰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咙口,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继续。”周成易把死掉的土匪喽啰丢给后面跟上来的侍卫,朝陈君伯说了一句。陈君伯心领神会一点头,两个人配合默契,闪身进了关卡里,对着守在关卡里的土匪喽啰发起了攻击。
夜很长,战斗还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