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工地(四)
何稠对这间书院很上心不但跟着来到了长安城外的工地上而且围着工地转了好几圈回到皇帝身边的时候便建议李破重新修一下国子监不能厚此薄彼嘛。
李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国子监是权贵们的巢穴几乎不容他人染指确实得重视一下。
何稠则在那里继续感慨说早些年要是有长安书院这样的地方他一定会静下心来到此读书不会那么早就入仕……
好吧那会也许他还不是官迷?
实际上官员们对长安书院的工地并不感兴趣他们只想知道皇帝为什么对这里青睐有加又为何会建造这样一处地方将之命名为长安书院。
没人来直接问李破却都在心里揣测着皇帝的心意。
武人们就不太关心这些左监门卫大将军庞玉在前前后后的巡视着队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一位大将军这么兢兢业业的自然不是为了讨皇帝欢心而是怕出事情尤其是在他庞玉随行的时候出事情。
他是前朝旧臣在皇帝面前也不太能说得上话所以每次随驾都提心吊胆唯恐有何差错。
他处在左监门卫大将军的位置上确实有些尴尬了只是如今外敌还在正是用人之际李破的心腹们纷纷领兵军前也就让庞玉幸存了下来。
他是前隋南安烈公庞晃的孙子老牌的关西贵族。
相比人家庞玉的兢兢业业罗士信就很不着调转动着大脑袋四处逡巡寻找着程知节那厮的身影。
跟在李破身后的阿史那容真百无聊赖的挥动着马鞭估计是想将臣子们从丈夫身边赶开好让她离得丈夫近些。
李破一边前行一边和臣下们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一个个的工头被他煞有介事的叫到身前问上两句基本上和后来领导视察差不多。
李破“兴致勃勃”的行走在大工地之上……实际上他还是比较留恋早上的时候在宫里的待遇很想回去英雄冢中打滚。
行走间转头四顾猛然间看见窦诞杂在人群当中亦步亦趋的在看热闹心说这厮倒是悠闲也不知为何在此?
随手招来侍从吩咐了两句不一会窦诞便出现在了他的身旁众目睽睽之下许多人看在眼中……窦诞心里面的激动那就不用说了。
“你怎的在此?如今身任何职?”李破歪头看向他随意的问道。
比之在太极殿的时候窦诞就老实多了没了那么多的想法和怨气只剩下了向上攀爬的动力和决心。
按照贵族完整的礼仪给皇帝见完礼才回答道:“有人举臣督建长安书院所以先来瞧看一番不想正逢至尊出行至此……”
李破看他颇为憔悴笑道:“那还真是巧了……是谁举荐的?胆子倒是不小。”
听皇帝语气不善窦诞心里凉了凉惶然间瞧了瞧皇帝的脸色却又不太像生气的样子“臣还没有答应至尊若是不许臣辞了便是。”
李破道:“你什么时候听见我说不许了?”
窦诞缩了缩脖子心说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只要他不满意了说什么都是错的。
李破则继续道:“你一个刺史回京后却去督建书院别人听闻了还道我不念旧情苛待于故人你说是不是?”
窦诞也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想了想还是有点不舍的道:“臣于至尊并无功劳还曾敌对正应效些微劳以赎前衍……”
李破终于笑了起来这位故人很有意思见了面总想逗他两句……其实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窦诞当年太过骄傲弄的他很不舒服所致?
他在心底嘟囔了一句效劳的方式多了督建工程算个什么?这要也能赎罪那些被流放的人岂不很冤?
“看你起色不佳可是病了?”
一下换了个话题窦诞松了口气他刚找到一个看上去不错很适合他短期做一做的职位真的不想弄丢了。
而且这里面牵涉到了段纶他也不想因为自己让皇帝迁怒于连襟他窦诞七尺男儿绝非忘恩负义之徒。
当然了他也不敢想皇帝会关心他的死活于是小心的答道:“前些时确实病了一场多数是旅途劳累所致……如今已是大好还劳至尊动问实在罪过。”
李破点了点头“前些时户部侍郎郑善果因病去职你可晓得?”
听了这么一问窦诞心中一动郑善果他当然晓得是哪个此人出身河南大阀郑氏娶的是清河崔氏的女儿家世极为显赫。
归唐以后屡经重任曾任职过刑部尚书礼部尚书兼大理寺卿等职后来改户部尚书直到李渊败亡。
郑善果病了……窦诞的心随着他的联想火炭般热了起来可他还是压制住瞬间变得澎湃的心情摇头道:“臣于病中家事烦扰并不知朝中之事。”
李破瞧了瞧他家事烦扰?你没把李渊的女儿给休了吧?若是那般人品可就太矬了些……
“你曾任梁州总管又在蜀中行台任过户部侍郎……朕有意让你接任郑善果暂居户部侍郎之职可也?”
郑善果卸任之后户部侍郎的职位争夺的很是激烈门下中书尤其是尚书省都有各自的人选举荐也就是说有资历的人并不少。
可李破思来想去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他还算熟悉的窦诞身上这是尚书省举荐的三个人中的一个李破一直在衡量之中所以窦诞在等的吏部调令才迟迟未至。
窦诞的履历不存在问题扶风窦氏的家世也足以跟武功苏氏所抗衡而且也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几个方面一综合窦诞便被显了出来。
谁去到户部接任侍郎之职都不能沦为户部尚书苏亶的跟班所以户部尚书苏亶所举荐的人一概不予考虑。
苏亶入京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权力欲和拉帮结派的作风很是让人警惕当然了即便没有这些李破也绝对不会给他犯错的机会。
一块硕大的馅饼砸在了窦诞的头上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一年多以来所有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在窦诞的心里浮现了出来改朝换代阵前降敌以降臣之身回京家中大哥的那一副刻薄嘴脸他自己的期望也是一降再降连当工头都成了他舍不得的职位你说惨不惨?
最终到了这里彷如绝处逢生。
窦诞的眼圈马上红了起来这种事情他已经渐渐的习惯了随即声音哽咽的道:“承蒙至尊不弃许臣以重任……至尊之恩天高地厚臣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破可不知道他短短几天都经历了什么只是狐疑的看了他几眼心里有点怀疑自己把户部侍郎这样的职位交给一个老是哭鼻子的家伙到底靠不靠谱?
“行了我也不用你死而后已你们窦氏人多势众给我寻两个有才学的人过来长安书院整理一下藏书教导一下学识也就成了。”
窦诞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至尊有所不知臣也不晓得还能在窦氏中待上几日……臣之兄长逼臣甚急说臣若不休妻另娶便要将臣在族中除名……”
说到这里窦诞马上就后悔了瞅着空子说他大哥坏话没什么负担可休妻另娶……说不定皇帝也是同意的毕竟他娶的是李渊的女儿。
他心情激动之下说话着实不够谨慎换句话说就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果然李破斜了他一眼笑道:“你若为户部侍郎我就不信你那兄长还敢强迫于你想做什么事不还是你自己说了算?”
窦诞仔细琢磨了一下这话的意思眼圈就又红了起来“臣与妻子少年相交后有白首之约不敢相背若……只休妻才得权位臣不取也望至尊怜我赤城莫要相罪。”
李破咬了咬牙你这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呢?也亏你是个关西人这众目睽睽之下你怎就哭的出来?
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怪罪你什么了?赶紧回去准备上任吧七尺男儿整日里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窦诞讪讪的抹干净眼泪瞅瞅四周也觉得分外羞耻于是再给皇帝施礼闷头走了。
回到段纶身边段纶抱拳便笑“俺是不是要给三郎道喜了?”
窦诞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也抱拳一笑道:“还是大兄知我……看来今日晚间还要叨扰大兄一番咱们来个无醉不归?”
段纶连连点头跟窦三郎饮酒颇为痛快“正是求之不得……就是不知三郎得了什么好处?”
这边两个人凑在一起高兴的嘀嘀咕咕那边李破已经打算回去了皇帝出行声威赫赫其实却没意思的很。
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几乎都是公务和在太极殿中没什么本质的区别所以说皇帝出外巡行除了给人添麻烦之外好处寥寥远不如私下里出宫那么自在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