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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末日症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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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 厕所怪谈之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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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的旧厕所……高川想起来了,就像是从来都没有的记忆就这么浮现在脑海中,但是,当记起来后却又觉得自己本该就没有忘记。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说是怀念和熟悉都不尽然,他的身体陡然紧绷起来,有一种紧张感和期待感,仿佛是寻找多时的线索终于露出一丝端倪。从感觉来说,这个“旧厕所”当然不简单,不过,从记忆中的信息来看,对这所学校和这里的师生而言,就仅仅是一个将要拆迁的厕所而已。

  拆迁的理由有许多,首先是学校多次改建后,旧厕所的位置变得偏僻起来,使用起来不便利,而且也因为年代久远,厕所的一些清理设施早已经过时,时常让使用者怨声载道。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学校最新建好的教室大楼每一层都有厕所,而且还意图花上二十万在体育场边修建一个更加现代化的新厕所。

  如此一来,旧厕所就显得多余了——实际上,真正要上厕所的时候选择旧厕所的人也已经很少,在高川那突然冒出来的记忆中,会使用那个旧厕所的都是一些对学校教育而言的“差生”:学习成绩不好,自甘堕落,懒散度日,还有吸烟打架的恶癖等等。

  地处偏僻,鲜有人用的旧厕所虽然并不是什么洁净的场所,但却被这些“差生”当成是打发时间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散发着如此臭味的地方呢?没有人可以说个明白,就像是一种习惯一样,就高川所知,最初是吸烟的学生习惯性去了那里,之后,更多吸烟的学生也去了那里,久而久之就好似变成了一个“秘密基地”的样子。

  当然,说是“秘密基地”也没有到高川所知的“神秘组织”的程度,实际上,学校的管理者大都知晓这一回事吧,但过去并没有人刻意去管束,或许拆迁旧厕所也未免没有整治这些“差生”的念头在内。总而言之,要说拆迁旧厕所的理由,多少都能找出来,正面的,反面的,都必然导致“旧厕所拆迁”这一结果。

  若放在平时,放在其他人身上,“旧厕所”的事情当然不会有什么让人太过在意的地方。但是,对高川来说,在这种时候,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的,仿佛隐藏着某种秘密的消息,都在呼唤着他身为神秘专家的灵魂。

  尤其是这个旧厕所还有了新的传闻。

  传闻是后桌的“好朋友”带来的:“听说在旧厕所发生了几起失踪案。”不过继续追问的话,对方也不明所以,只说是小道消息,即便如此,也已经足以让高川决定前往一探了。作为学生干部,他并没有从学校管理方处听闻相关的线索,如果真的出现了失踪案,校方再怎么隐藏负面消息,也一定会有不同寻常的某些动静,但是,在高川的视野中,完全没有这类动静的征兆。

  没有特别活跃的行动,也没有警察参与,就像是失踪案的流言仅仅存在于一些学生之中——在高川看来,简直就像是故意泄露的气味,用来引诱猎物一样。

  是想要让更多的学生前往旧厕所吗?还是仅仅针对自己这边?高川稍一思索,就没有继续下去。他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来到这个陌生又似曾相识的地方,身处在这样的境地,本身就是诡异的,处处都和自己的行动目标“江”有牵扯——他不太明白,程式运作之后,是不是肯定会发生现在这样的状况,但有一点却又很明确:自己和“江”已经十分接近,这个距离感和之前的所有尝试接触都不一样,很可能在这里隐藏着更进一步接触“江”的线索。

  高川在这里是一个高中的优秀学生,但他又并非是来学习的,任何有可能让自己更加接近目标的线索都在吸引着他,反过来说,也有可能是敌人刻意设置了陷阱。不过,如果这是陷阱的话,不正也说明了,敌人出于某种原因,才选择了陷阱而不是正面的攻防吗?高川对这个原因也很好奇,因为,那有可能正是敌人的薄弱之处。

  “江”有弱点吗?高川不知道,无法判断,从过去的事迹来说,因为太过于可怕而在感觉上倾向于“没有弱点”,但却又从希望它是存在弱点的。

  抱着这样复杂的心情,高川在放学的时候去了旧厕所。

  旧厕所的位置在教学楼的后方,一路上植被茂盛,就像是荒芜了一样,步行需要十分钟时间,却鲜有看到其他的学生。杂草丛中露出青褐色的石板,铺设得并不整齐,饱经风霜,被无数人踏过的样子,泥土都已经覆盖了三分之一的石面,因此下雨的时候很容易滑倒。正如高川所了解的那样,这里散发处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沿着石板路绕了两个弯,就能看到藏在竹林中的两个石质乒乓球桌,然后,高川又莫名其妙记起来了,自己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就经常和小伙伴们跑进这所学校,就是为了争夺这两张乒乓球桌——那嬉笑声,脚步声,推攘肩膀的感觉,乒乓球在石台和球拍上跳动时,完全不似正式木桌的声响,就像是穿越了时空,以一种幻觉错觉的方式环绕在他的身边。

  就像是,自己真的有那段日子,快乐而平静的孩童时期……很遗憾,高川想着,自己并不拥有这些,“高川”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即将成年之前,还从生理到精神上,都变成了重病症患者。那健康的,愉快的,肆意奔跑的孩童时光……只是令人羡慕的想象而已。

  高川的心脏在悸动,但那冷澈的神经很快就将思绪拉回沉寂中,尽管在他的耳边,仍旧可以听到那无忧无虑的快乐声音,而他的肩膀,似乎也仍旧传来伙伴们的温度和触感,就连手指似乎也在跟随着乒乓球和球拍的挥击不停抖动。

  直到走得更近了,看得更清楚了,围绕那乒乓球台的幻觉才消失,高川看到石质的球台已经爬满了青苔,变得让人望而生畏,肮脏得不想靠近了。

  猛然有一种惆怅和苦涩,从他的情绪中滋生出来,他快步绕开了那里。

  绕过废弃的乒乓球台,很快就能眺望到旧厕所,和预想一样的肮脏的外观,红砖结构,水泥粉铺面,用白石灰在墙体上写了标语大字,却又有更多颜色的笔画,在这些标语大字的周遭涂鸦,可以明白的,无法明白的字体和图案就像是垃圾堆一样拥挤在墙壁上。

  远远就能嗅到氨气的味道,可想而知,若是接近了,那该有多浓郁。即便如此,在记忆中,这里仍旧是学生吸烟的圣地——很少有人会想要在这里打架,若不点上一根烟的话,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就像是身体本能一样,高川将手插进校服口袋里,指尖一下子就触碰到了软软的纸盒,掏出来一看,是不知何时就在兜里的半包香烟。

  理所当然是骆驼牌的。

  打火机也找到了,在另一边的裤兜里,和钥匙放在一起。

  一路行来,一如既往,没有看到几个学生。高川只是有一种“更加接近了”的感觉,但是,要说是“接近了什么”却又不能明确说成是“接近了江”。在前方迎接自己的某种可能很突然的变化,也有可能不是“江”造成的,但是,绝对跟“江”脱不开干系。

  习惯性的,高川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啪”的一声,在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环境中尤为响亮。他又想起来了,“优等生”只是“高川”刻意钻营的一个外表而已。毋宁说,“优等生”的招牌在学校这个社交圈子里比较吃香,在诸多方面都有行动上和主观上的优势,所以才做“优等生”。当然,学习好是真的,人际关系好也是真的,会用某些手段以公谋私也是真的,抽烟也是真的。

  “嗯,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家伙。”高川这么评价这个学校记忆中的自己,徐徐地吐了个烟圈。

  当他走进厕所,看到大门敞开的便器隔间里,满是黄色尿斑和苔藓的地上有几个没有踩灭的烟蒂,有一种“一如既往”的感觉。看起来不久前还有人来过这里,应该是学生吧,问题是,这些家伙此时又到了哪去?来时的路上没有看到其他人,若是钻到了厕所后边又不太可能,因为那里只有阴沟而已,完全不适宜活动。

  厕所里的臭味完全无法困扰高川,虽然难闻,也让人生理上排斥,但是,在神秘事件中,比这些气味和视觉还要恶劣许多的状况时有发生,只是“臭”,只是“肮脏”,就不去深入感受的话,几条命都不够丢的。尽管在这里,高川已经不再拥有义体和魔纹,如同彻底变回了最普通不过的人类,但是,用绝对的意志去压制内心的烦躁和生理上的排斥,以经验调动全身心的感官,去感受周遭环境的话,所得到的信息也比大多数人更细密。

  但是,从中找不到任何人还留在厕所里,亦或者停留在厕所周遭的线索。

  此时此刻,这个旧厕所周边十米内外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加上过来时也没有人影,那么,判断在隔间里扔下烟头的人“失踪”了,也似乎没什么不可以的。

  高川笑了笑,这般细思就会觉得不对劲的情况,正是他想要的。反过来说,如果这只是一场障眼法的话,倒是会令人失望。

  就在他还想要继续深究的时候,窗口边传来声音,像是有什么人鬼鬼祟祟地,却不小心踩中了石块,发出细碎的声响,若不注意就会错过。但是,对高川来说,这个声音简直再清晰不过了,只是,他仍旧没有从本能上觉得那是“人”。

  声音不会无缘无故就发出来的,的确有什么东西经过了,但那不一定是人,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毋宁说,希望是别的什么东西。那东西很敏捷,一下子就窜过了,高川预估着轨迹,视线投向厕所入口,果然看到有一个影子很快地一晃而过,肉眼根本没看清楚。他没有立刻追赶,因为那东西的速度实在很快,以现在的身体素质,根本就不可能追上,对方要躲起来的话,大概也很难找出来。

  问题在于,既然那东西出现在这里,会不会真的就这样离开呢?而那东西弄出来的动静,又会不会是一次调虎离山之计呢?高川平静地想着,伸手拉开了另一扇隔间的门,打算就这么一间间地彻底探索一遍。

  然而,在第三间的时候,之前刚检查完毕,没有找到特别线索的隔间大门,陡然“砰”的一声关闭了,就像是有人故意用力关门一样。高川下意识转过身去,视线下垂,就见到一个影子从门缝中渗了出来,而且,从光线的角度来说,阴影的朝向不应该是往这个方向的。

  门后有什么不自然的东西——得出这个结论几乎是必然的。

  当高川的心头冒出这样的想法时,他立刻就听到了一种野兽般低沉的呼吸声,那野兽似乎隔着门板,也在注视着自己这边。它开始走动,隔间大小完全无法约束它的行动范围,就像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些墙体全都消失了一样,这头不知道模样如何的野兽就在一个更加宽阔的空间里,垂着口涎,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

  在高川的脑海中,对这个野兽的轮廓有一个模糊的猜想,很巨大,也很危险。按照常理来说,这个身体完全不能与之正面对抗。

  因此,高川没有立刻打开门。

  他的额头有些冒汗,他觉得不是因为害怕和紧张,而纯粹是一种生理反应。毫无疑问,自己想要的情况已经出现了,但是,自己必须想办法抓住这次危险的机会才行。

  高川的视线游弋起来,试图寻找武器,但是,那敏锐的感觉,仍旧停留在门后的野兽上,他对之依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呼吸,那步伐,那低沉的滚动的低吼,就像是从过去的时光中走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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