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干部

  早上起来，许菁没敢和杨子轩对视，杨子轩没想到这个平时不可一世的“大女明星”在做错事后，竟然如此的可爱，也没戳破。

  吃完早餐后，杨子轩跟李义东说，“孙理财今天有去上班吗？”

  “我去确认一下。”李义东拿着电话出去，几分钟回来，说，“还是抱恙在家。”

  “这样子啊。”杨子轩站起来，“那咱们到孙理财家里去走走，慰问一下这位终年在财政系统，劳苦功高的同志。”

  ……

  财政局和财政局家属大院仅仅两条街的距离。

  毛西溪一夜没睡好，早上打了个呵欠，来询问盯梢孙理财的民警，昨晚有没有异常。

  “昨晚倒是没异常，但是我看等会就有异常了。”那个小警员似乎知道点什么。

  毛西溪皱着眉头，揪着他衣领，笑骂，“你跟我耍什么滑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吞吞吐吐……”

  毛西溪比较粗线条，在杨子轩面前中规中矩的，但是在下属面前，就不那么注重形象，这也是他能够在公安系统混开的原因，从一个小刑警，爬到今天的位置，实实在在是靠自己的本事的。

  那小警员见局长发火，吓得脸色铁青，说道，“我也是刚听到那边同志传话说的……”

  “哪边的同事？”

  “局长，您能先松手吗？”

  毛西溪这才发现自己勒紧了他的脖颈，说道，“赶紧给我说说。”

  那小警员咳嗽了两声，才恢复神来，说道，“就财政局门口的同志……您过来之前的几分钟，他们给我传了一个讯息，说有一大群群众准备到财政局门口闹事……”

  “闹事？”毛西溪脸色微变，“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那小警员委屈说道。

  毛西溪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刚走了几步，就见到一群人黑压压的压了过来，拉着横幅。

  “还我血汗钱！”

  “孙理财不会理财！”

  “两千万之失，谁之过？”

  “严惩蛀虫，还我朗朗乾坤！”

  人群中五颜六色的横幅，让人看得直冒汗。

  毛西溪也慌了神，搞不清楚状况。揪着一个飞奔过来通风报信的穿着财政局制服的工作人员，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您还没看清楚吗？横幅上那么大的字。市里的教师大罢工，要求财政局赶紧发年底工资，不然没法过年，一起到财政局门口来请愿。要求见孙局长。但是孙局长抱恙在家里，这他们就往财政机关宿舍这边来了……”

  毛西溪松开那个通风报信的工作人员，悄然混到人群中，他一身警服好不碍眼，可不想被这些教师围在中间，拨通了李义东电话，李义东把电话给杨子轩。说明了一下情况。

  杨子轩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先抽调附近的警力去维护治安，不要发生踩踏事件，更加不要让时态失控，同时尽量控制场面，不要给省级媒体进场，不然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渲染这件事呢。”

  挂了电话。杨子轩让老刘开快点，摁了摁太阳穴，心头一阵疲惫。

  “先去市府，把静聪接过来吧。”杨子轩吩咐一下老刘。

  宋静聪上车后，说道，“这场变故来得很突然啊。”

  “是谁组织的，有消息吗？”杨子轩皱着眉头。

  “估计是昨晚夜里组织的。我猜是教育局的那个姓黄的副局长，他是费统小舅子。”

  杨子轩冷笑一声，“看来，市委有些人。还是想把我们逼得更急一点啊。”

  “这可能是对您昨晚在常委会上大发神威的报复。”

  杨子轩再次冷笑一声，“我倒偏让他们的来招都落空。”

  “需要打电话给孙理财吗？让他出面解释清楚吗？”宋静聪问道。

  “不用了，看他自觉不自觉，如果火烧眉毛了，他还在装病，那就让他一病到底吧。”

  杨子轩冷哼一声。

  财政局机关宿舍，宽阔高大的两扇铁柱门紧紧合拢着，一排民警站在铁门前面维持秩序，铁门外面是一百多个激愤的教师，虽然有持枪民警的威慑，他们没有发生推挪和过激的举动，但是却在不停的晃动横幅，不停的喧哗叫嚣，要求财政局给个说法，年底的工资到底发不发。

  再加上一大批好奇的，看热闹的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瞬间就聚集了四百号人。

  “人太多了。”宋静聪下车之后，发现车子根本开不进去了，外围的马路都被围堵住，许多司机干脆停下车，加入围观群众，看热闹。

  “德性！”宋静聪摇了摇头，果然是哪里有热闹，就人多。

  旁边一个小伙子拿起电话，兴奋说道，“喂喂，是电视台的《社会热点》栏目吗？我是广陵的，现在广陵财政局宿舍门口围了很多人，很多教师过来讨工资，你们要不要过来采访报道啊，对了，那个报料费100块会给我吧，好，等你们哦。”

  老刘脾气火爆，正想上去教训一下子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却被杨子轩摆了摆手，说道，“算了，那是他的自由。是我们自己工作没做好。只是可能低调处理这件事的可能性就没了。”

  老刘叹了口气。

  “我们先看能不能进去。”杨子轩开始往里面挤进去，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拿着摄影机拍摄，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梵清丽扭头，见到杨子轩，报以一笑，“这个事儿，怎么报道，我会给李部长商量沟通的。”

  杨子轩点了点头，关键时刻，梵清丽还是顾及大局，没给他添乱了，笑着说道，“这可不符合你的新闻理想主义啊……”

  “如果做新闻，全凭着理想主义，可做不长久啊。”梵清丽眨巴着漂亮的眼睛。

  “你今天很漂亮。”杨子轩脱口说道。

  梵清丽脸色一红，声音如蚊蚋。低声回应，“是吗？”

  “对了，还有件事，可能要你帮忙下。”杨子轩平静说道，“等下估计会有省里的电视栏目过来，你看看是不是相熟，让他们尽量客观点。别歪曲报道。更加别搞什么弱者立场，今天的事，我也跟你说吧，其实就是一群头脑发热的教师，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怂恿过来。其实这样做。根本无益于事情解决。市府和市委的主要负责同志，昨晚还开会到深夜，确定了怎么处理这两千万的流失问题，保证不会拖欠他们工资的。没想到他们今天就给我们来了这样一手，可以说，我是既无奈，又窝火……”

  梵清丽点了点头。温柔说道，“你先去忙你吧的，省电视台的大部分人，我都熟悉，我尽量斡旋一下，不给你添乱了。”

  “谢谢你啊，清丽！”杨子轩诚挚的握了握她的手。

  第一次和这只火热的异性大手接触，梵清丽感觉自己都快呼吸不过来了。脸红到耳根子去了，平时牙尖嘴利的女主播，此时却变得结结巴巴，说道，“没，没什么……”

  “叫孙理财出来。”

  “我们要一个说法。”

  “辛辛苦苦教书，总不成工资都不给我们发吧？”

  “看。门开了，是孙理财，孙理财出来了……”

  在一些激进的教师带动下，教师们就要涌上去揪着孙理财。被前排的民警排成的人墙，死死的挡着。

  孙理财显然没处理这种场面的经验，他本来抱恙在床，确实是抱恙，财政局出了这样一摊事，他吃不好，睡不好，加上一场西伯利亚的寒流，真就把他给撂倒了。

  脸上还带着些许病容，干咳不断，看着底下汹涌的人群，听着喧哗的叫声，孙理财感觉一阵眩晕，竟然就晕倒了在了现场。

  底下群众更是哗然。

  教师们含着泪光，情绪激动的往前涌着，有些教师已经开始和民警发生肢体接触了。

  这时候，一个青年，走到了前面，轻易的绕过民警，跟旁边民警说了几句话，不一会，那民警就拿了个扩音喇叭过来，递给了他。

  杨子轩接过宋静聪递过来的平光镜，虽然他不近视，但是戴着眼镜，会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上一些，更成熟稳重一点。

  杨子轩扫了扫周边的环境，瞅见门口一个石头狮子，他便站了上去，更加有居高临下的气势。

  “各位，各位，都安静一下，大家认得我吧，听我说两句。”扩音喇叭很容易吸引大家的注意，有些认得杨子轩的，就安静了下来，不过一些站在后排的，或者不认识杨子轩的，还在大声叫嚣。

  杨子轩继续举着扩音喇叭，平静说道，“可能有些同志不认识我，没关系，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广陵市长杨子轩。”

  等到杨子轩介绍完毕，全场的喧哗，就慢慢消失，甚至静谧下去了。

  站在后排的一些胆小的教师，甚至开始打退堂鼓了。

  省电视台的栏目摄影师和记者，很快到了现场，等杨子轩上台，他们就把镜头对准了杨子轩。

  梵清丽注意到了他们，过来交涉，那记者却不怎么卖梵清丽的账，说道，“清丽，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你也知道我们这档栏目是靠什么起家，你当初还特地到我们这来取经呢。”

  “《社会热点》本来就在许多地方受到地方领导的排挤，能够生存下来，可是我们向省里据理力争的结果，是省宣传部多次力保的结果，所以，我们更加珍惜这个招牌，我们都有新闻理想的人。清丽啊，你该不会在广陵，连你当初的新闻理想，都泯灭了吧？”说话的是这个栏目的几个联合制作人之一，资深记者李高强，也是梵清丽在传媒大学的师兄，当初曾经力邀梵清丽到《社会热点》栏目。

  “师兄，我没让你怎么样，只是希望报道真实客观一点。”梵清丽被他说得十分难堪，又想到杨子轩的托付，陷入了两难。

  “放心吧，我们就是以客观为核心的。不会歪曲报道。”

  梵清丽扭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远处那个青年。

  站在石狮子上的杨子轩，当然不知道梵清丽小女儿心思，他在酝酿措辞，环视全场，说道，“各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星期二吧，你们的学生，应该都在教师里面，眼巴巴的等着你们上课吧，你们是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但是，你们却在这里闹事，这个头可是带得不好。”

  底下立刻就有个教师喊道，“别把我们说得那么高尚，教师也要吃饭啊。没钱，难道饿着肚皮教书啊？”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其他人附和他的说法。

  “刚才说话的那个同志，你过来，你到前面来……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杨子轩脸带微笑。

  那个激进的教师，被那么多人围观着，就有点退缩了，见杨子轩确实不像是有什么恶意，只能硬着头皮到前面来……

  “你应该能够代表这里大部分教师吧？”杨子轩没走下狮子，弯下腰来，拿着扩音喇叭和他对话。

  这个激进教师，看了看身后黑压压的人群，说道，“是的。”

  “你刚才说的，我能够理解。谁能够空着肚皮干活呢？我也不行。再高尚的职业，也需要现实和物质支撑，这也没错。但是同志啊，你有一点错了……”

  “哪，哪里错了。”面对面和位高权重的市长对话，这个激进的教师，渐渐没了说话的底气，脑子一片空白，只能顺着杨子轩的话走。

  “你错就错在，以为在这里聚集，质问相关财政负责人，就能够把问题解决了。我反问你一句，是不是你们聚集在这里，质问一下孙理财，这笔钱就能够追回来了？你们工资就有着落了？”

  “不，不是……”那教师语气更弱，小声反抗，“但是我们也没别的办法。”

  杨子轩摇了摇头，“你们可以有意见，可以有疑虑，但是可以通过正常的渠道来反应，或者直接让教育局的同志向市府反映，市府是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我现在就疑惑了，你们为什么不通过正常的渠道来反映问题，而是非要采用这种非正常的方式，这位同志，你能解答一下我这个疑惑吗？”杨子轩把扩音喇叭给他。

  那激进教师，脑子一片混乱，许久才挤出一个词儿，“是，是黄副局长让……我们也实在不知道有正常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