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头铁
程昱是一个明白人,他身为寿张令,可是在吕布进入徐州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放弃了自己管辖寿张,带着愿意跟随自己的人前往曹军的屯粮重地甄城跟荀彧等人会和。
愿意就是因为他在不明了全局的情况下猜到了吕布能够迅速控制东郡大部分地方必然是有内应,而且是在兖州颇有地位的内应。在这样的情况下,寿张县所属的东平国最高官员东平相的态度就暧昧难明了,如果程昱还死守防御能力不强寿张,不是被东平相出卖就是被吕布击破。
合兵一处,是最好的办法。
现在他到了东阿,依旧条理清晰。有条不紊地建议枣祗发出几道守城的命令之后又让他派人到县里大肆散播吕布和其麾下的残忍恶行。
当然,这种恶行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甚至有些是编的。
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让百姓跟他们守城的人敌忾同仇罢了。
刚到东阿的这一晚,何珅自告奋勇地在城楼上守夜,按照程昱的说法,吕布的军队就算不能从仓亭津靠岸,也可以从下游的港口上岸,虽然绕了点路,但是晚上还是能够感到。
这一夜程昱也没有闲着,他利用自己在东阿的名声发动了县中的居民往城墙上搬运石块、木头等可以投掷的守城之物,由安排士兵在外面安置鹿角,在鹿角上还挂上了铜铃,防止敌军趁着黑夜摸到城下。
除此之外,程昱还把枣祗从城外庄园运回来的之中分门别类的安置好,再挑出一些没有完工的箭簇、箭杆、箭羽。征集城中的匠人赶制弓箭。
这一夜,东阿半数的房子里都亮着灯火,他们在帮着曹军,确切的说是帮着程昱在做守城的准备。
是夜,大约是在丑时初,敌军赶到了,可是这队敌军不但人数不多,还没有辎重在其后,因为今天的风是往何珅守备的城楼处吹来的。
在下风的地方,他没有闻到很浓重的马粪和马尿的骚气,说明这支队伍没有带很多马匹,自然也没法拉多少辎重。
看到这对敌军之后何珅立刻把让军士去告知程昱自己所看到的情况。自己则吩咐城楼上的守军弯弓搭箭,只要这些人敢靠近,何珅就会下令放箭。
跟何珅所料的一样,这群摸着黑到来的不速之客没有贸然前进,而是点起了一排排火把,把城外照亮。
火光一直扩散到了护城河前面的第三道鹿角处。
此时,一人策马而出,这人的装束跟程昱很相似,头上带着的进贤冠也是一粱。或许是因为火光的摇曳不定,此人的面相也显得阴晴不定。加上脸上的山羊须、核桃脸。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
那人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举着火把大叫:“守城者何人?”
何珅懒洋洋地说道:“无名小卒耳,不值得陈公台一问。”
马上的人一愣,问道:“汝如何知道我乃陈公台?”
“顶上一粱,士人打扮,半夜带人兵临城下,又不打旗号,居心叵测,见到鹿角,知道吾等已经有了防备,无法赚入城中奇袭。又一人上前,显然是想来做说客。在背叛曹公的人中,恐怕也只有尔陈公台如此奸诈了。”何珅笑呵呵地说道。
他看到这人形象和做事的方式,就猜到来人就是陈宫。而且凭借他的社会阅历也能看穿他想使的伎俩。陈宫是兖州名士,不打旗号,亮出名号,很有可能就混进城中了,可能枣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宫带着人逼降了,然后东阿吏民自没了主心骨,自然也只能投降。
陈宫默然,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守城的无名小卒也能看穿他的计谋。其实在仓亭津被破坏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东阿恐怕不好拿下,但是心里还是存着侥幸,希望是枣祗做的守城准备,等到他来到城下,才发现东阿已经严阵以待。于是他选择改变策略,准备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说降枣祗。
没料到却被人当面戳穿。好在陈宫城府还算不错,没有失态太久,转而问道:“东阿县长何在?难道他要抛弃妻子么?”
陈宫自濮阳出,度过黄河,把东郡在黄河北岸的县城全部逼降了,用的都是一样的手段,有些县令的家小还不再濮阳都就范了,现在虽然自己陷入被动,但是依旧觉得自己手握王牌,胜券在握。
此时何珅眼睛一转,想到了自己后世说看的一个影视作品,叫做《白门楼》。里面就有陈宫对曹操说的一段话,于是他随手就引用过来:“尝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县长的妻小之存否,不在吾等。在吕奉先与陈公台耳。”
陈宫闻言顿时面红耳赤,就算在火光的映照下还是显得很明显,只见他挥舞着火把大叫:“吾并非要拿妻小性命来威胁枣县长,汝一个小小的守门将官,岂能如此度测于我?”
何珅哈哈大笑:“吾乃曹公亲卫营账下牙门将,可不是什么小小将官.....”
陈宫闻言脸色也变:“曹公?曹孟德来了?”说完四顾一圈,在缓了脸色,显然意识到自己多虑了。
这时候程昱已经走上了城楼,枣祗却没有出现,程昱一上城楼立刻两手巴在女墙之上,把头从城垛之间生出大声骂道:
“陈公台!尔还有面目说别人度测汝?当年是谁跟曹公说:州今无主,而王命断绝,宫请说州中,明府寻往牧之,资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业也。又是谁去跟兖州吏民说:今天下分裂而州无主。曹东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宁生民。今时今日,汝又是怎么跟吕奉先说的?又要对我东阿吏民换一番什么说辞?何永曾此言不错。县长家小之存否,在汝陈公台耳!吕奉先杀了人,也得算你头上!”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声色俱厉。气势强横。
陈宫被成语这番话怼得脸更红了,沉默的时间也更久了。
何珅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头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