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难求

  大年初一是睡不到懒觉的，即便你晚上守岁很晚才睡，但是一大早上便被左邻右舍家的鞭炮声给吵得也无法安眠，更何况，还有规矩，小辈的要给长辈拜年。

  因此，白清霜头脑昏沉沉的被桔梗从床上喊起来的时候，那呵欠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打，洗脸的时候，让桔梗滴了一滴薄荷精油在水中，净了面，才算是清醒了一些。

  桔梗今儿给她挑选了一件暖烟色丝绸梅花纹的上裳，外罩绯红色花鸟纹滚毛边的小袄，同色的暗花细丝褶锻裙，一双织花锦缎面的棉靴，一簇新和喜气。

  原本总是简单的双丫髻，也被桔梗灵窍的手梳成了涵烟芙蓉髻，缀了一支嵌红宝的如意八宝簪，两朵珠花，斜鬓处插着一朵红梅，与身上的衣裳相映成趣。

  “姑娘，今儿你可真美！”看着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白清霜，桔梗自己的眼睛都看直了。

  她一直知道姑娘是漂亮的，只是，平日里见惯了她随意的穿着，简单的双丫髻，甚至不加任何的点缀，又素面朝天不做任何装点，因此此时只是换了一身新衣，发髻变了个样，稍加装扮，便如瑶池仙子下凡一般美艳无方。

  “你这小嘴倒是越来越会哄人了！”白清霜却没有多少感慨的调笑了一下桔梗。

  因为，她实在还是看不惯这模模糊糊的铜镜，照出来的人面不但昏黄的看不大清五官，便是脸型都好像有所扭曲一样，因此她才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好看。

  可桔梗非常认真的道：“姑娘，奴婢说的是真心话！”

  “好好！知道我们桔梗最实诚了，不会花言巧语的！”白清霜笑道，顺手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红封来递给她道，“给，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没想到昨晚白清霜故意输钱给她们，今儿还有额外的压岁钱，桔梗的眼眶不由的一红，双膝跪地，恭敬的伸出双手接着，声音哽咽道，“多谢姑娘！”

  “起来吧，在我面前不用跪来跪去的，我不爱这一套！”白清霜又拿了一叠红封交到她手上道，“这是待会儿要给山茶他们的，你先帮拿着！”

  “是！”桔梗赶紧起来，接过红封随身放着。

  白清霜的规矩早在他们进来的时候便已经说了，只是她看到压岁的红封，便不由的想起了冤死的娘亲，娘亲还在时，她在家中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到新年，便是压岁的红封都能得上好几个。

  可如今，物是人非，她流落成了别人的丫鬟，幸得主子一家都极好，她的心才算是安定了不少。

  一家子睡得最好的自然是有了身孕，早早被赶回房间睡觉的白姚氏，她神清气爽的一大早便起来带着杜鹃和海芋张罗了丰盛的早餐。

  白志鸿和白清风因为五更天便起来放鞭炮，想着一年难得，便也没在睡回笼觉，父子二人在暖房中待到白姚氏叫吃早饭才出来。

  白姚氏今儿也穿了一簇新的新衣，绛紫色挑丝双草云燕装，外罩五彩缂丝小袄，下着散花如意云烟裙，面料俱都是白清霜亲自挑选的丝绸缎面的。

  梳的一丝不苟的飞天髻上簪着一支金牡丹穿花步摇，在初升的日光下闪闪发光，鬓边簪着一朵艳丽的茶花，衬得她的肤色十分的娇艳，与多月前真是判若两人了。

  白志鸿也是一身新衣。丁香绸的直缀，显得一个人更加高大挺拔，很有白清霜心目中伟岸的父亲形象。

  面容俊朗，气度优雅，书生儒士气息越发的浓郁了。

  过了新年便是十六岁的白清风也出落的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快要追上白志鸿的身高，只是身子抽长的快，便稍显单薄了些，再过两年，必定风采越过白志鸿，会成为女子尖叫的对象。

  “怎么办？”看到家人之后，白清霜便捧着脸苦恼的道。

  一家人的视线顿时都落在她脸上，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霜儿怎么了？”

  “我好想不知羞耻的说，我们一家可真是上天的宠儿，男子风度翩翩，貌赛潘安。女子风华绝艳，倾国倾城啊！”白清霜煞有介事的道，“爹，娘，你们说，我若是真这么说了，会不会让老天爷都羞愧的不敢露脸了？”

  “你这孩子……”白姚氏顿时无语。

  不过，真不是他们自夸，他们这一家子的容貌的确出众。

  “霜儿说的没错，咱们家怎么看都是男才女貌，世间无双！”绝世好爹永远支持女儿的话。

  这下，连白清风都无语了：厚颜无耻，大抵便是说的他爹和他妹妹了。

  嗔了丈夫一眼，白姚氏说道：“孩子骄纵，你也跟着胡乱起哄，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不是徒惹笑话吗？”

  “谁敢笑话，就拉出来比一比！”白清霜大言不惭道。

  她自己的容貌虽然因为铜镜不清楚，因此不太自信，但是爹娘和哥哥的容貌，是真的没话说啊！

  “好了，越说越上劲了，赶紧吃早饭吧，之后还要去隔壁拜年呢！”白姚氏决定不跟丈夫和女儿“同流合污”，打断了女儿的自吹自擂，催促着赶紧吃早饭。

  饭后，一家子被山茶他们簇拥着去了大厅，请了主子们坐下之后，在山茶的带头下，他们并小兰、小梅一齐跪在大厅中，异口同声的道：“奴才（奴婢）们祝老爷鸿福齐天，夫人福寿绵长，大少爷一步登科，大小姐早觅良缘！祝主子们幸福安康，岁岁年年平安快乐！”

  “好好好！难为你们的一片心意了，都起来吧！”已经有多少年的新年是一家四口数着米粒过年了，如今他们不但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更有懂事贴心的下人们服侍着，白志鸿的心里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幸福感。

  白清霜却撅着嘴，状似不悦的道：“你说你们这些小没良心的，给我爹娘和哥哥的祝福语都是非常得体且十分美好的，为何到了我这里却不好了呢？原本，我还打算着给你们压岁钱的呢，看来是给不出了！”

  山茶她们顿时大惊，纷纷想着他们究竟是哪里说错话了，让最该感激的姑娘不高兴了。

  可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姑娘家长大了，可不是都暗暗祈求着要求一份好姻缘的吗？怎么他们家的姑娘却觉得这不好呢？

  孩子们的心顿时内伤了！

  “别听你们姑娘的浑话，我就觉得你们说的对，就该祝她早觅良缘，我与你们老爷的心里才安定！”白姚氏却觉得这些孩子们说到她的心坎上了，十分的高兴道，“你们姑娘不给，我给，山茶，快去我房中将装银子的锦盒拿来！”

  白志鸿的心里其实也不大乐意的，一想到自己还没有好好的疼宠闺女呢，可闺女眼看着就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可不是让他心塞塞的吗？

  “娘，哪有您这样急着赶女儿出去的，女儿可不依！”白清霜抱着白姚氏撒娇，然后又无奈的道，“算了算了，念在你们也是无心的，我就不与你们计较啦！桔梗，快将压岁钱分给大家，免得你们暗中埋怨我小气呢！”

  “奴才（奴婢）们不敢！”大家立即笑着道，“多谢姑娘赏赐！”

  相处也快一个月了，他们的姑娘是个什么性子，他们也是有所了解了，标准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的难听，但是心眼是比那些口蜜腹剑的人不知要好了多少呢！

  赏完了下人们红封，白志鸿也从怀中掏出三个小锦盒，一一递给妻子和儿女道：“年前的时候，刘掌院额外给了一些书院的分红，我给你们一人买了一份小礼物，不贵重，但却是我的一片心意！”

  “谢谢爹！”白清霜立即甜甜的道谢。

  并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锦盒，只见里面装着一枚蝴蝶展翅的珠钗，金料虽薄，也不大，但贵在做工精致细腻，便是那两根触须都栩栩如生，轻轻一触还会微微颤动。

  若不是时时估计着在古代，便是亲生父亲也不能太过亲热的拥抱，白清霜真的要拥抱一下这个绝世好爹表示感激了。

  “娘！快帮我戴上！”于是，她便用这种方式也回报养父的疼宠。

  “好！”白姚氏双目泛着水光，拿过小金钗给白清霜戴在了发髻的另一边，与如意八宝簪相互对应着，大有蝴蝶想要飞越过发髻的立体感。

  “娘，快看看你的是什么！”白清霜又迫不及待的的催促含蓄的白姚氏。

  白姚氏含羞的看了白志鸿一眼，缓缓打开锦盒。

  “哇！爹爹偏心呢，给娘的这支玉簪给比霜儿的漂亮许多了！”白清霜夸张的叫道，嘴上嗔怪，脸上却笑得比谁都甜。

  就是白姚氏自己也惊呆了。

  这支碧玉簪通体碧莹水亮，有拇指粗细，簪头刻着祥云飞凤的的花纹，刻工精细，无一丝瑕疵。

  “相公，你哪里来这么多的银钱买这个？”白姚氏首先想到的便是这支玉簪的价格。

  在她看来，这支玉簪没有一百两银子是买不到的。

  “我说了，是书院的分红，刘先生客气，除了束脩涨了之外，还额外给了分红！”白志鸿说道，心中对刘涛是十分的感激的。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现在的束脩每月不但涨到了二十两银子，到了年底还有分红。而且，刘涛还对他说，今年的分红不过是半年的，明年则会按照一年的时日给他，那便是要比这次的多出一倍来。

  “刘先生果然太客气了！”白姚氏的心情很复杂，有些心疼银子，但又觉得丈夫的心意让她很是感动。

  “爹，你快帮娘簪上！”白清霜在一旁起哄。

  她才不觉得一百两的物件值不值得呢，在她心中家人的情意最重要。而且，赚钱就是为了花的，存着也不会自己生出小银子来。

  “不用了，我自己来！”当着下人的面，白姚氏还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过，如今的白志鸿可不怕被人看到他们夫妻恩爱，本也有打算亲手给妻子戴上，此时女儿兴奋的在一旁煽火，他当然义不容辞。

  看着白志鸿亲手给白姚氏簪上玉簪，白清霜带头让大家一起鼓掌，闹了白姚氏一个大红脸。

  然后，白清霜又去看白清风的礼物，是一方花草纹柳叶青洮石砚，虽不是极品石砚，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珍贵砚台。

  这三样东西折算下来，足有二百多两银子，白志鸿都买了新年礼物送给了家人，足见他对家人的重视。

  “多谢爹爹！孩儿一定不会辜负爹爹的期望！”白清风意会到父亲的敦促，胸有成竹的承诺道。

  “好！爹相信你！”白志鸿也毫不吝啬的给予儿子信任。

  正说话间，大门被敲响了。

  “奴才去看看！”万寿机灵的立即跑了出去。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