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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叫来了外面的钟爱玲以及班里几个在部队就有手术经验的同学。大家迅速的换好了干净的手术服,又跑到一边去给手消毒。做完这一切后,安安他们才到了最左边的那张手术台旁站着。此刻,这一张手术台的主刀张可已经抱着肚子坐在了地上。安安立刻上前给她把脉,是劳累过度又接触了湿寒而造成的痛经。安安从自己的医药箱里拿出了自己准备防治痛经而准备的药丸。从瓷瓶里面倒出来一颗塞进了张可的嘴里,然后在她耳边轻轻的说:“这是治疗痛经的药,回去多喝点开水休息一下吧。”
张可见安安只是把脉就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也就对安安的医术有了一些放心。她撑起身子,在同伴的搀扶下出了手术室。
很快,第三个重伤员被送了进来。两个男同学立刻帮忙将伤员抬到了三号手术台上。这个伤员身上的棉袄都被血打湿了。安安瞳孔一紧,立刻让同伴帮忙用剪刀将他身上的衣服剪开。这个战士伤得很重,子弹贯穿了他的有胸膛,伤口一直在往外流血。那个弹孔部位正对着肺部,安安心中非常的担忧,若是肺部大出血,以现在的条件很难抢救回来。安安立刻让同伴去化验伤员的血型,并且问驻地的军医要相应的血包输血。
安安已经感觉到了这个伤员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她拿出银针,刺激他的穴道,唤起他本身身体里的潜力。但是安安知道这个效果微乎其微。但是她如今能做的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安安拿起手术刀,手非常的稳。她的眼里只有手术台上的伤员和他身上的伤口。她打开了他的胸腔,真的是最坏的情况。他的肺部在出血,安安只得用止血钳配合着药棉给他止血。给安安做助手的几个学员的确如安安所说,以前在部队是做过手术的。他们看到这样严重的伤,心中虽然也震惊,但在手术过程中,手非常的稳,与安安之间的配合也非常的默契。
半个小时过去了,这个商人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这是他们入伍以来遇到过的最严重的伤情。在确定伤员的生命体征趋于正常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汗湿了。精神力高度的紧张让他们感到疲惫。然而现实根本没有给他们休息机会。很快的,又一名重伤员送到了三号手术台。
就这样,一名又一名的伤员被送上了手术台,又被救治好送出了手术室。安安跟她的同伴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多少场手术?他们的体力严重透支。可是眼前的伤员们等着他们救治。年轻的生命等着他们去挽回。他们没有一个人喊累,喊想要放弃。他们如同机器人一般,重复着自己的救治工作。
当又一名伤员送到手术台上的时候,安安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救了多少个伤员了。她转头让旁边的助手给她擦了擦头上的汗,伸手去摸伤员的脉搏。已经累得有些麻木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安安摘下了手术手套,用手去摸伤员的脉搏。最后又用手去探他的鼻息。什么都没有,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安安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战士。血污却无法完全掩盖他那年轻尚带稚气的脸庞。安安明白,他比自己还小。可能还是刚入不久的新兵。本来处于青春激扬的年龄,此刻,他那美好的生命却在这里戛然而止了。
安安希望他还有一丝脉搏。哪怕只有那么一丝的希望,她也会尽全力去救治他。可是这位年轻的战友却没能等到他们的救治。安安忽然觉得作为一个军医,最无奈的不是你对病症的毫无办法,而是你有能力去救一个人,偏偏却没有机会去救他。
生命的无常与脆弱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这群刚刚踏出军医大的学员们的面前。他们曾经无数次在心里给自己做铺垫,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会遇到死亡。然而他们没有想到刚刚到达的第一天,他们就面临了战友的死亡。在心里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的他们,此刻心里仍然被悲伤击垮。所有人的眼泪都涌出了眼眶。安安伸手拿过一旁的帕子,为这位小战士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污,然后将白被单盖住他的头。安安擦了擦眼泪,对着小战士的遗体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对两名男同学道:“麻烦你们将遗体抬出去吧。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动作要快一点,争取每一个伤员治疗的时间更短。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伤员能够得到及时的救治。你们听,前线的枪炮声还没有停息,还会有伤员送过来。我们要打起精神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隔壁2号手术台的主刀就是这里的负责人罗沐生刚好做完了一场手术。他听见了安安的话,不自觉的点了点头。他没有去安慰这群刚刚来到战场上的军医们。这是一名军医始终要面对和经历的。他也是这样过来的。这两年来,他不知道自己救了多少人,也记不清楚他到底多少次无助的看着自己的战友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眼前。他的心早已痛得麻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治每一个伤员。
重伤员们还在陆陆续续的送过来,安安他们仍然在三号手术台忙碌着。外面的枪炮声终于停止了,这意味着这一场战斗结束了。前线的战斗暂停了下来。而临时医院里的军医们仍在手术台前奋战着。
不知过了多久,再没有伤员被送进来。安安一群人瞬间跌坐在地上。安安看了看手上的手表,显示着十点钟,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是白天。安安舔了舔因为缺水而有些起皮的嘴唇,用嘶哑的喉咙说道:“现在是早上十点钟,我记得昨天晚上进手术室的时候是凌晨三点。不过是七个小时,我就累成这样了,看来我们的锻炼不到家呀。”
同样累瘫在地上的其他军医们突然笑了起来。罗沐生用同样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们不是锻炼不到家,而是锻炼的太到家了。你们可不是在手术台上只站了七个小时。你们真正站了三十一个小时了。你们都是好样的。”
安安几人一听,居然已经过去了一天多了,他们谁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够坚持这么长的时间。此刻他们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又饿又渴。这时候,张可带着安安班里的其他学员进来了。他们将瘫坐在地上的人扶起来,送他们回了那间,作为临时宿舍的车间。
安安几人摊在草席上,被同学为了一盅稀稀的米汤,然后闭上眼睛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