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封疆

  万事开头难。

  对叶之然来说，整顿绍安市干部队伍暂时松懈掉的精神是小事，如何打开绍安市社会发展和经济发展的局面才是大事。他如今是主持市委工作的副书~记，和以前的市长身份完全不同。工作重心从管事转到了管人。

  虽然说担任党委一把手不是第一回，在水门县时，叶之然就担任过县委书~记，但水门县委书~记的含金量和绍安市委书~记相比，差别太大，难易程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这种感觉，在叶之然拿到沈荣找来的市委常委会会议记录以及一年来市委形成的各项决策后尤为明显。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绍安本土干部势力在他离开之后迅猛扩张，在市委常委会议记录和通过的决议中到处可以看到他们的影子。而且，他们改变了以往冲锋在前的做法，而是很有策略地一会儿和姚雪峰联合一会儿和赵北航搭档，影响市委的各项决策。

  再想想绍安本土官员的代表人物洪白树、张云峰、付辉的位置，就可以明白何以这些人能发挥如此大的作用。洪白树是掌握干部任免的市委组织部长，在绍安经营多年，用一句套话来讲，“门生故吏遍天下”，根深叶茂；张云峰是常务副市长，由于赵北航能力有限，被他瓜分了很多权力，因而在市政府这边也是独树一帜；再加上付辉也是常委会成员，从旁策应。这一年中，有多个区县重要岗位被绍安本土干部占据。在市委中层干部和市政府各局行中也大有斩获，已经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不把这股势力打烂，会给将来绍安的政治稳定和经济建设带来不小的负面影响。因为，当市委市政府的决策和他们这个小团体有冲突的时候，这些人首先会考虑小团体利益，而对市委市政府的决策阳奉阴违。

  叶之然一边翻看会议记录，一边在想如何解决绍安本土干部问题。他如今主持绍安市委工作，行使的是市委一把手的权力。站在全市高度看问题。并不是说本土干部都不可以用，相反，许多中层干部和基层干部，不仅能力强，而且熟悉当地情况，可以发挥很好的领导作用。他想做的，只是将这个势力打散。让本土干部只对所在地方或部门的组织有归属感，使得市委市政府的政令畅通。

  而要打散本土干部的利益链条，洪白树和张云峰两人是关键因素，如果这两个人继续留在绍安任职，本土干部的问题就很难彻底解决。

  他掩上复印件，慢慢踱步到窗前考虑问题。

  以前。叶之然在绍安市任职常务副市长的时候，常到这间办公室向顾松林书~记汇报工作，也因此，他经常发现松林书~记喜欢站在东边的那个窗口向外眺望。那时候他不明白松林书~记为何喜欢在考虑问题的时候走到这个窗口。此时，他踱步走到窗前。发现眼前的空间豁然开阔，胸中自然而然生出一股登泰山而天下小的豪气。原来，临窗而远眺，会给人神清气爽之感。

  从环境来看，市委大楼是附近建筑物中最高的一座，高十一层。市委最核心的办公区域就在九楼，包括市委书~记、副书~记、市委办等科室。

  而他所站的这个窗口，正好面对绍安市最繁华的古城区，可以清晰地看到脚下古城区熙熙攘攘的游人，还可看到一座座各具古典风味的古建筑，红色琉璃瓦，白色墙壁，次第排列，由于建筑物多而形成一种特别的气派；远处的小镜湖水面波光粼粼，景色一收眼底。

  叶之然忍不住赞叹一声。

  他站在窗前开始考虑问题。洪白树和张云峰有没有同时调离绍安市的可能？……估计很难。毕竟绍安本土干部在省内也有很强的支持力量，站在秦省长的立场，完全可以用避免市委书~记权力过大，保存必要的反对力量这样堂而皇之的理由来支持本土势力。

  比较明智的做法，就是要求省委调整其中的一个，这样即使秦省长反对，但他这时候上有总理的看重，下有整肃绍安局势的需要，省委主要领导必然会支持他一把的。

  那么，两者只能去一的话，留下哪个？调整哪个？这又是一个伤脑筋的问题。从全面掌控市委的需要来看，应该调整洪白树。市委组织部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组织部长不是他这条线上的，将来在调整全市干部的时候会受到极大的阻力，进而影响市委书~记的权威。而且，洪白树资格比张云峰更老，在绍安本土干部中威信更高，如果要求省委将他调离绍安，无疑会从正面削弱本土干部的势力……然而，常务副市长这个位置同样重要。叶之然是个将主要精力放在经济发展上的领导，市委制订了政策，如果市政府执行不力，将会严重影响到绍安市的经济发展。有张云峰在，将来不管谁担任绍安市长，都会受到他的掣肘，从这个角度来说，搬开张云峰，既起到削弱本土干部势力的作用，又为新市长扫清障碍，似乎对叶之然的胃口。

  他这样站在窗口居高临下观察着绍安市的市貌。

  他的办公室位于市委办公大楼的九楼。将市委书~记办公室设在九楼，符合长江省官场的习惯布置。长江省内，不仅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办公室设在大楼的九层，就是各地级市，凡是新建办公大楼的，一把手的办公室也都安排在九楼。这是因为，古人觉得九在阳数（奇数）中最大，有最尊贵之意，而且，古代哲学思想中用“九九归一”来表示周而复始之意，到九就是最顶了，古代帝王称之为“九五之尊”也有此意。

  宋城进来汇报：“叶书~记，软件研究所张嘉义所长打电话来，说想要汇报研究所的工作。”

  如果是别的干部来汇报情况，叶之然肯定会让宋城挡驾，但张嘉义完全不同。此来绍安市任职，软件研究所往哪里发展是他工作的重心之一。

  “请他现在就过来。”

  张嘉义风风火火地赶到叶之然办公室。作为软件领域的专家，张嘉义虽然对当官没什么兴趣，但是，研究所出了杨樱这么大的丑闻，让他感觉脸上无光。他是典型的知识分子，虽然在美国生活、工作多年，但知识分子的本质仍得到完美的保留。

  “叶市长……啊，叶书~记。”他自我纠正，道：“您回来了，一切都好办了。”

  叶之然走到他面前，亲昵地拍了拍他肩膀，道：“张所长，我这两天实在太忙，所以还没有到研究所来，但是，研究所在我心中地位很高，正想和你探讨发展方向、职能、学术研究活动等。”

  “书~记，对不起啊，出了杨樱这样的事，给绍安市造成了很大影响。”

  张嘉义更准确地说是个学者，所以，叶之然在他面前很轻松，没有官场上的任何繁文缛节，摆摆手说道：“杨樱的事和你无关，当初还是我把她介绍给你面试的。”

  一句话吹散了这几天埋在张嘉义心底的阴霾，张嘉义笑了起来，道：“叶书~记，你一句话就让我心情舒坦。”

  “嘉义所长，我这次能够回绍安主持工作，最大的因素就是上级领导对软件产业园和软件研究所高度重视。所以，我到绍安工作后，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加快速度发展软件产业园；大力引进人才，促使软件研究所成为国内第一流的软件技术研发基地。希望嘉义所长能多支持我的工作，我才有可能实现这一宏大理想。”

  张嘉义认真地点头，他说话完全没有官员那种只说半句的习惯，爽快地说道：“叶书~记，我当初就是响应你的号召才从美国归来的，办好软件研究所是我最大的梦想，我将这当做一生的事业在做。前段时间在研究所人才引进、人才培养及软件技术创新方面成效不大，我非常着急……现在好了，你回绍安主持工作，软件研究所就得到了最大的推进力。”

  叶之然坐在张嘉义对面的沙发，侃侃而谈：“嘉义所长，要将研究所发展成为国际知名、具有核心技术优势的机构，我们要走的路很长，但是有一点，器具一定要大，目光要盯住世界最新科技。根据总理和长江省委的要求，绍安软件产业园不仅要在经济建设中发挥重要作用，而且要在国防建设、国家安全方面，发挥重要作用。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具有自主开发的核心软件技术是重中之重。”

  张嘉义听了这几点要求，丝毫没有萎缩退避之意，反而兴奋地说道：“叶书~记，这也是我回国建立软件研究所的目的，太好了！我们完全想到一起了。不过，这需要政府投入大量资金。”

  叶之然说道：“资金方面你不用担心，只管做预算上来。绍安软件研究所是得到总理亲自关怀的，财政部每年会拨专款下来，作为国家安全体系建设的费用。所以，我最关心的是引进人才，一定要把最优秀的人才吸引过来，组成一个强大的研究团队，研究所才有可能实现这些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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