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封疆

  王静语的秘书穆思思不仅名字听上去很秀气，长相也很秀气。她身高和王静语差不多，身材有些偏瘦，脸蛋说不上怎么漂亮，但有一种很浓的文静气。

  这天下班，穆思思照例提早打电话给专职司机张雅芝，随后拿着王市长的小包跟在后面下楼，等她俩走到市zhèngfu办公大楼门口，张雅芝已经将小车停在门口，下车替市长拉开车门，微笑着问候了一句。

  这两人都是王静语从诸周市带到绍安市zhèngfu的，算得上是亲信。

  因为傅斌约她在城西饭店见面，王静语吩咐张雅芝直接开到饭店门口，下车后关照张雅芝过一个半小时来接她，就独自上楼。

  在小包间会面，王静语问：“傅大哥，今天怎么事先没打招呼就来了？”

  王静语在常嘉工作的时候就称傅斌为傅大哥，傅斌和叶之然闹别扭之后，王静语有意和他疏远了关系。这个情况在傅斌从水门县县委书~记卸职之后发生了变化，失去权力后顿感恐慌的傅斌重新接近已经升职为绍安市委常委的王静语，等叶之然调离绍安之后，傅斌来绍安的次数明显增加。

  他早在常嘉县工作的时候就知道王静语有一定的家族背景，虽不明真相，但感觉轻重缓急之时没准是个可以引为奥援的靠山，所以，这个秘密一直锁在心里，连叶之然都不透露。

  这次换届选举之前，傅斌上蹿下跳都找不到方向，后来又求到王静语身上，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真的轻轻易易走上了副市长宝座。这下子让傅斌尝到了甜头，巴结王静语的心更热了。

  “静语市长，我今天去省城办事，顺便到绍安来请你吃饭。”

  王静语因婚姻不顺。愤然从候家出走，到常嘉工作之后结识的第一位朋友就是傅斌，人在失意的时候得到一位可以交心的朋友总是有些特别，所以，明知道傅斌在对待叶之然的事情上犯了大错，但她心底里仍然有怀旧的一面。傅斌在官场失意之后，王静语对他的同情心就更大了一些。这也是她瞒着叶之然推傅斌一把的原因所在。

  “怎么样？到丽峰上任后顺利吗？”

  傅斌苦笑道：“不到丽峰市不知道，到了丽峰市吓一跳。叶之然在那边的影响力非常大，市委市zhèngfu讨论工作的时候，常常听到干部提叶市长的名字，那里的各项工作都留下了他的影子，似乎叶市长说过的话就是真理。”

  王静语善意地提醒道：“傅大哥。你现在是非常委的副市长，在市zhèngfu排名靠后，凡事要谦让，充分尊重市委市zhèngfu领导的意见，认真执行市委市zhèngfu的各项决议，抓好自己分管的工作就好了。丽峰市经过叶书~记大刀阔斧的改革，各项工作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要沿着叶书~记制订的道路走下去，丽峰市的发展就势不可挡。”

  傅斌将服务员叫来，点了四五个菜，又吩咐服务员拿瓶茅台，等服务拿着菜单离开，说道：“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其实有些政策还是可以斟酌斟酌的，大家出出主意。总比一个人拿的主意全面。”

  王静语一皱眉，耐心说道：“傅大哥，你别的都好，就是有时候会高估自己的能力。小叶的能力远在我们之上，这一点已经有无数的事实可以证明，轻易更改的结果就是走弯路，而且你改一点我改一点。都认为自己的更科学，实际上却早已偏离了正确的方向。”

  叶之然是傅斌最不愿意触碰却又无法摆脱的人，从常嘉开始，然后到水门县工作。始终感觉自己陷在叶之然剩余势力的包围圈，而他是个任何事情都要别人顺从自己意志的人，所以工作的时候总感觉非常别扭。这次好不容易出头，到丽峰市后立即发现又陷入了叶之然的政治遗产中，心中的别扭劲怎么也无法消除。

  “静语市长，你把我看得太差劲了吧？我好歹也主政过几个地方呢。”

  王静语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傅斌越是这样越容易坏事，从这点来说，他远远比不上沈荣这样的干部，沈荣虽然没有多少自己的思想，但执行上级指示格外到位，绝不会夹杂自己的心思。她不悦地说道：“丽峰市现在有万里书~记和嘉欣市长主持市委和市zhèngfu工作，各项工作开展得有条不紊，再有叶书~记留下的大量资源和遗产，丽峰市已经走在快速道上，你只要在这两三年内认真落实市委市zhèngfu的部署，成绩也就出来了，到时候自然还有进步的动力。如果一心想加上自己的东西，非坏事不可！”

  见王静语说着说着有些生气起来，傅斌立即放软口风，说道：“静语市长，放心吧，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丽峰市多个市委常委都是叶之然的追随者，李市长态度更加坚决，我想改弦易辙也在她那边通不过。”

  菜上来了，傅斌知道王静语爱吃鱼，点了一盘清水白鱼，一盘爆鱼片，殷勤地给她倒满酒。

  王静语却因为傅斌的几句话兴致索然，说道：“就喝两杯酒吧，我昨天在京城喝得有些过量。”

  “好好，都依你。”

  两个人开始喝酒吃菜，当然仍以谈话为主。

  王静语看着傅斌这张明显有些苍老的脸，心里感觉有些可惜。这几年，傅斌ri子过得不遂心意，因而鬓角白发多了不少，她原以为经过这几年磨炼，傅斌的心智成熟了不少，没想到刚到丽峰市任职，就想推翻叶之然的主张，如果他担任市zhèngfu一把手，那又会重复水门县的一幕了。

  喝了一口酒，王静语忍不住又提醒道：“傅大哥，你的比我和小叶都要高，但现在发展的速度已经落后了许多，要找找原因。”

  傅斌摇摇头叹息，道：“静语市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在嘉南被压了这么多年，嘉南市委市zhèngfu的主要负责人一直都在讨好叶之然嘛。”

  王静语脸sè一变，说道：“枫书~记、青莲书~记和唐市长都是很有原则的好领导，怎么会因为私人恩怨故意压制你？他们是看到了你有时候刚愎自用，听不见别人意见，才不重用你的。”

  傅斌今天前来另有目的，这时候自然不会惹怒王静语，忙低头说道：“对不起，静语市长，我是因为被压了太久，心里有些牢sāo，所以才在你面前这样说。要是遇到别的领导，我提都不会提这事。”

  王静语因势利导，说道：“傅大哥，我真心希望你能在丽峰市站稳脚跟，重新进入上升趋势。丽峰市可以做的工作很多，旅游开发、矿产开发、新吸引的投资、还有云鹤县木材产业链，任何一块工作做好了，都是不小的政绩。你做事的能力很强，应该大有用武之地。”

  “就怕市委和市zhèngfu意见不统一，我们下面做事的领导就会左右为难。”

  “嘉欣市长接受了叶书~记的衣钵，应该会和万里书~记处理好关系的。”

  傅斌摇头说道：“不见得。市委书~记和市长之间因为有不少地方权力重叠，一般都是产生矛盾，而且裂痕会越来越大……”

  他看一眼王静语，说道：“别看你和叶之然之间现在比较融洽，走着看，他会不断削弱你的势力，削弱你的权力的……”

  王静语坦然一笑，说道：“我和叶书~记合作时间超过十年，他是怎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如果发生意见不一致的情况，那也完全是因为对某个工作看法不同。”

  傅斌说道：“静语市长，你就是太老实了，叶之然其实是个很要权的人。你看看，当初在常嘉，他只是一个县委常委兼马市镇党委书~记，就想凌驾于县委书~记之上，他拉拢我们这些人跟胡梨元斗；到了水门县后，又把县委书~记拉下马；到绍安任常务副市长，没多长时间就在市委常委会上建立了优势；到丽峰市任市长，风头又盖过市委书~记。这样的人必然会将你压得死死的，而且在你的周围安插了很多他的亲信吧？”

  这话挑拨之意明显，而且，他已经知道吴茵刚刚被任命为市zhèngfu秘书长。

  王静语不怒反笑，问：“你认为吴茵任市zhèngfu秘书长就是叶书~记用来牵制我的？”

  “呃？不错啊！吴茵是沈荣之类的人，唯叶之然之命是从。这不是将你控制在手里吗？”

  王静语此时已经明白傅斌真正的用意，故意不表露自己的想法，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问：“傅大哥，那你说说，我应该采取什么对策？”

  傅斌立即在心里掂量掂量，哪些话可说，哪些话不可说。

  王静语虽然和他关系不错，但是和叶之然的关系恐怕更深一层。毕竟王静语能有今天，主要依靠叶之然在运作。

  想到这里，他道貌岸然地说道：“当然了，我们对叶之然还是有感情的嘛！他通过嘉南市委市zhèngfu高层领导压制我多年，我其实也没啥怨言，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

  一边说，一边观察王静语的脸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