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财

  几天后。

  接风宴的影响渐渐展现出来了，由于局领导并没有重视董学斌，甚至连工作安排都没有第一时间分配给他，这就是一个信号，包括部门科室的领导和底下的〖警〗察都琢磨过来了，董局长的上任并不受欢迎，一来是上面并没有通过局党委提名的副局长人选而将董局长放下来的事儿可能引起了一些人的抵触，二来是谁都不认为董局长这么年轻的干部会有什么太大的能力，加上董学斌一直表现出的低调态度，根本让人看不出他有什么背景，所以才造成了这种局面。

  这天早晨，董学斌提着包进了县公安局大院。

  “董局长。”

  “董局长，早上好。”

  几个干警笑着和董学斌打招呼，不过心里也受了上层态度的影响，不再像第一天跟董学斌打招呼时那么热情了。

  董学斌是个很敏感的人，当然能看出大家态度上的变化，回到办公室后，他揉着眉心往皮椅上一坐，烦躁得不行，如果照这么下去，自己在县局里还有什么威信啊，现在大家都快把自己当成透明人了。粱局长也是，怎么还没给自己安排工作？等分管工作下来应该就好多了吧，嗯，有了权，有了兵，肯定会扭转这种局面。

  不过董学斌急虽急，却没有主动找粱成鹏，他怕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九点半钟左右，办公室主任胡思莲打来电话，通知董学斌参加局长办公会。

  董学斌心头一定，来了，工作分配终于来了！

  局长办公会是在顶楼一间会议室，除了董学斌等副局长外，一些科室部门的一把手也来了几个。董学斌进来后就暗暗观察着其他人，看谁跟谁走得近”谁跟谁不对付，董学斌刚来这边还没摸透情况，里面的派系和人际关系都需要时间摸清，以免犯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这也是董学斌之所以要低调的原因。

  五分钟后，会议开始，做会议记录的是胡思莲。

  主持会议的粱成鹏先用爽朗的嗓音大声公布了这个月的工作情况，尤其点了一个已经破获的入室盗窃案和一个强奸案”羊口头表扬了相关人员，接着，又批准了看守所更换二十条棉被，批了办公室的物资采购。据董学斌的观察，粱局长在县局里应该是很有威信的，没有一个议题是要举手表决的，全是粱局长说完，大家就纷纷点头附和表示赞同，一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

  不久后”粱成鹏清清嗓子，皱着看着手里的报告书，“下面是县政府网站的案子。”

  一听这话，常务副局长胡一国和几个领导都一脸烦闷。

  粱成鹏有点生气地把报告书拍在桌子上，“竟有人敢公开挑衅县政府，三番五次地攻击县政府网站，不是把服务器弄得无法工作，就是恶意修改的图片信息，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了，昨晚网站又被黑客攻击了，县领导打电话点名批评了咱们，胡局长，网监是你分管的，这案子到底什么时候能破？啊？”

  胡一国苦笑道：“犯罪分子技术很高，咱们的网监部门又新成立没多久……”

  粱威鹏打断道：“不是请市局下来人了吗？”

  胡一国道：“市局信息网络安全心中是派下来了几个网警协助破案，但无论是弥补网站漏洞还是做系统防御，还是没能阻止那个黑客的入侵，后来大家守株待兔了好几个晚上，犯罪分子却又没了动静，昨天市局的人刚走，犯罪分子就又来了，市局的人判断对方是个技术很高的黑客，而且非常狡猾，短时间内恐怕，“…………”

  副局长赵劲松道：“我觉得应该在没有生重大影响之前暂时关闭网站一段时间。”

  这事儿一直把胡一国弄得焦头烂额，闻言”立刻道：“我也这么认为。”

  粱成鹏不满道：“这是再向犯罪份子低头！会助长他们的气焰！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马上再联系市局！多请几个技术高的网警协助破案！胡局长！你最近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专心在这上面！尽快破案！”

  胡一国心里一叹气，“……，是。”他当然想网站关闭”不然再出了大事责任可就是他的了。胡一国是个对权力抓得很紧的人，县局的一半部门和〖派〗出所都是他分管的，现在，胡一国真有点后悔当初干嘛把网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部门揽过来了。

  董学斌这两天也听说了县政府网站被攻击的事儿，这种黑客他在国安的时候听六处的人提过，如果市局网警都没办法，那说明对方的水平绝对是一流的，想要抓住或者阻止对方，短时间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得看运气，等犯罪份子露出破绽的时候才有机会将其一举抓获。

  突然，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火急火燎地推开了。

  粱成鹏脸色一变，刚想质问一句，那青年就慌忙将一个手机递给了他，声儿道：“县长找您。”

  粱成鹏微微一怔，接起电话来，慢慢的，粱成鹏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

  董学斌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出什么事儿了。

  等挂掉电话，粱成鹏怒不可遏地碰地拍了桌子，“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见大家一脸疑惑，粱局长道：“就在几分钟前，县政府网站又被攻击了，左边的县领导公示栏被人改的面目全非，县长和副县长的名字全都被调换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调换？县长的名字去副县长那里了？这已经是严重的政治事件了啊！犯罪份子也太猖獗了！

  粱成鹏大声道：“县里面下了死命令！两天之内必须破案！否则追究相关领导责任！”

  胡一国脸一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就是相关领导啊，“粱局长，两天太紧了，能不能……”

  “就两天！”粱成鹏道：“破不了案！我拿你是问！”

  胡一国差点骂娘，两天怎么可能破案！

  董学斌是个记仇的人，胡一国第一天见面就敲打了自己。现在见他有了麻烦，董学斌也是有点幸灾乐祸，别说两天了，给你两个月也不见得能抓到犯罪份子啊。其他副局长和科室领导也都同情地望了望胡一国，这事儿，搁在谁身上谁倒霉。

  接下来，粱成鹏又继续了下面几项议案。

  董学斌期盼地等待着，想看看粱局长会给自己分配哪个〖派〗出所董学斌最想要的当然是惠田乡〖派〗出所，那里不但是自己的老家，乡里的条件也比其他乡镇稍好一点，附近还有金矿，不过惠田乡〖派〗出所是常务副局长胡一国分管的，董学斌肯定也抢不过来，唉，只要别是个太穷太乱的乡镇就行了。

  五分钟……

  十分钟……

  会议结束了。

  让董学斌错愕的是，粱局长竟然没做领导分工调整！董学斌顿时恼火了起来就算没人重视自己，就算自己太年轻了一点，可自己好歹也是个副局长啊，连分工都不给我？让我光杆司令干一辈子！？

  董学斌实在忍不住了局长办公会一结束就来到了粱成鹏的办公室，开门见山道：“粱局长，县局的工作我熟悉得差不多了，您看我该负责哪方面的工作？”

  粱成鹏瞅瞅他，“局里会尽快给你安排的。”

  尽快？这都多少天了！第一天就该给我炎排的吧？

  粱成鹏倒不是有意刁难董学斌一来是董学斌一直没提这事儿，二来实在是粱成鹏没想好如何调整领导分工呢，原来的那个副局长是犯了错误，分管的〖派〗出所被胡一国争过去了，手里根本就没分管部门，现在董学斌接任了他的班，局里已经没有分工上的空余了，不好调整啊。

  出了粱局长办公室，董学斌脸就沉了下来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他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更淡子，尤其是几个部门领导，浅笑着跟董学斌打打招呼就算完事儿了，恭敬之色越来越少估计全把自己当成一个空壳副局长了吧，不怪他们这样，一直没给董学斌分配工作的这个信号实在太强烈了。

  董学斌心里明白部门和〖派〗出所的分工已经被别的领导占满了，没有空余位置但这并不能作为不给自己分工的借口，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没有引起局领导的重视，不然粱成鹏在局里几乎是一言堂的这种情况，拿掉其他领导一个分管〖派〗出所给董学斌，那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没有什么不好调整的。

  董学斌也想展现一下自己的工作能力，引起领导的重视，但他连分管工作都没有，上哪儿展现去？怎么办？就这么等下去？可得等到猴年马月啊！董学斌遇到了他下基层以后的第一个难题！

  要是换了平常日子，董学斌到任这么长时间还没被安排工作的事儿一定会引起不的议论，但今天，县局上下显然没有这个闲心了，原因无它，黑客修改县政府网站领导名单的事情已经产生了严重的政治影响，不仅县长勃然大怒，中午的时候，政法委〖书〗记和分管公安的副县长也一同来到了县公安局，开会喝斥了粱成鹏和胡一国等领导，并督促他们必须两天内破案！

  胡一国的心情非常糟糕，和网警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谁知道胡一国要倒霉子，县领导的怒火可不是他能承担的。

  粱成鹏的压力也不比胡一国多少，领导重面子的，县长名字被写到了副县长一栏，没有比这再恶心的事儿了，就算是那个被写进县长一栏的副县长，现在恐怕也是怒火中天，这个案子要是得不到解决，不止是常务副局长胡一国，粱成鹏这个局长也肯定会受到牵连。

  可是直到晚上八点钟，案件也没有丝毫进展。

  粱成鹏下令他们今晚加班，自己坐上车出了县局大院，其实粱成鹏也清楚，一个月都没破获的案子，两天之内显然没办法解决。正头疼呢，铃铃铃，包里的手机响了，粱成鹏一看号码，接起来道：“老甄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对面拿着电话的正是京城城西国安分局局长甄安国，甄安国原来也是汾州市走出去的公安系统的干部，虽然不在一个县，但因为工作关系甄安国和粱成鹏有过很多次接触，关系还可以，“呵呵，一来关心一下你的身体，看你累没累跨，二来关心一下我们分局走出去的同志，董的工作情况怎么样？”

  粱成鹏稍稍一愣，他知道新来的董局长曾经在甄安国手下干过，但没想到甄安国会特意打电话来问董学斌的事情，说起来，他和甄安国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董局长刚到，还在熟悉工作，嗯，我以后多留意他一下。”他以为是董学斌托了甄安国来走关系，让他帮忙解决工作安排的事儿。

  甄安国听出粱成鹏那个“留意”两字是什么意思了，“不用给我面子，他现在是你手底下的兵了，你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这个电话可没有别的意思，呵呵………………董学斌离开前曾和甄安国生了很大的冲突，他当然不会帮董学斌说话。

  粱成鹏也明白了，董学斌跟老甄关系并不好。

  “老粱，我听你声音有点沙哑啊，是不是最近累着了？”

  “别提了，有个案子太棘手，县里面下了死命令让两天破案，可现在连个头绪都没有。

  “有这么难办？”

  粱成鹏烦闷地揉揉脑门，“是啊，唉，我已经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了。”

  甄安国也没问什么案子，“老粱，如果实在没办法，你找董吧。”

  一听，粱成鹏就愣住了，“找他？”他真没看出董学斌有什么三头六臂。

  “嗯，我虽然也不太喜欢董的性格，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子是真有本事，别人谁都解决不了的事儿，你找他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