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傻子疯子
关离又休息了两一日,暂时没有人找她的麻烦,她可以自由在甲板上活动,但是苗路却被看管。
阿婵依旧很沉默,立在不远处,静静跟在她身后。关离望着大海,知道自己是不能逃的。索性开始细想,师父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所谓考验,考验她什么?
可惜没有人可以给她参考,她也想不出答案。
这天起来,发现眼皮子直跳。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让她的脚趾头都觉得麻木。
今天海面上很阴沉,天上连朵云都没有,灰蒙蒙一片压着她,更加让她躁闷难受。
她叫醒苗路,十分郑重告诫他。“今天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千万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苗路原本被叫醒,人还有些迷迷糊糊,正揉着眼听到这句话,瞬间清醒。“发生什么事?章平侯要做什么?”
关离压住他想要起身的动作,摇摇头。“什么都还没发生,但我感觉十分不好,你一定要记得我说的话,听到没有!”
苗路听到她这么说完,松一口气。无奈道“阿姐,你是不是...是不是....”他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你是不是葵水来了,所以情绪不太稳定,胡思乱想?”
“这什么都还没发生,你怎么就觉得不好,也许你只是因为,嗯....葵水来了,思虑过重!”
“又或者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所以自己吓自己?”
苗路看着关离,关离看着苗路。两人对视好一会儿,关离才道“把裤子脱了!”
苗路一愣,立刻捂住自己的裤子。“你想干嘛?”阿姐果然是葵水来了,不是一般反常。
“我就想看看,你下面是不是把儿。怎么说出的话,如此像三姑六婆!”说罢,伸手需要去脱他的裤子。
苗路死死抓住裤腰带,欲哭无泪,悲惨求饶。“阿姐,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不要这样。我这都是听纱姑娘说的,真的不骗你,每次你心情不好,她就说你葵水来了!我也不知道葵水是什么东西,她只说女人每个月都会来一次!”
关离听到这句话十分无语,到底松手,没有继续去脱他的裤子。
“那个疯女人还跟你说什么了?”关离实在没想到,哪怕远在此地,她还给自己挖了坑,纱姑娘真不是一般人。
若她能好好回去,一定要想办法收拾这个女人,让纱姑娘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苗路知道自己的裤子保住,松口气。阿姐果然是葵水来了,疯疯癫癫的,当然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是不是清理一下嗓子,看看自己的腰带没有松开,这才安心道。“其实也没什么,她就跟我说了一些,平日需要注意的事项!”
“她说,基本了解一下女人心思,非常有利于成为你的助手!”
“具体包括哪些?”关离继续逼问,她就想知道,纱姑娘到底还漏了哪些底给他。
苗路用食指挠挠脸颊,呵呵一笑。“她就说每个月你葵水来了,要准备一些生姜红糖水,桂圆枸杞补补血!还要去找云婶,让她及时准备什么...月事带!对了,月事带是什么?”
她就说,为什么她每个月快要到期的时候,云婶总是那么及时将东西送过来,敢情是这小子去提点的。
关离越想越气恼,愤怒站起来。厉声道“以后这种事情不要你管了,你再也不要因为这件事情找云婶,还有,你给我离纱姑娘那个疯女人远一点,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关离说的很快,很愤怒。苗路虽然听完了,却完全没想明白,还非常纳闷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关离闭眼,紧紧握了下拳头,露出一张假的不能再假的笑脸,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说了一句“因为姐姐爱你!”
爱我为什么要打我?还不是怕你被疯女人带歪了。
关离一脸垂泪,造孽!纱姑娘那个疯女人,自从大仇得报,师父死之后,就彻底放飞自我。
纱姑娘已经暗算苗路很多次,再这么玩下去,苗路整个三观都被摧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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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路继续在屋子里休养,而关离那不断跳动的眼皮,终于在傍晚时分,得到解释。
原本她正在船尾眺望,却忽然看到有艘船靠近。因为位置问题,她没有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阿婵来传话,章平侯见她!
眼皮再次跳动,她知道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本想着先找到苗路,再叮嘱一番,谁知两个侍卫拦住她的去路,逼着她立马去见人。
关离倒是能把这两个家伙收拾了,可收拾了两个人,却收拾不了一船的人。她轻笑一声,跟在侍卫身后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害怕,不如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等她到达甲板,那里下人已经布置了餐桌。章平侯坐在那里,下人挨个上菜。餐桌的一侧,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乌发如墨,玉冠簪鬓,身上穿着一件印着绿竹的衣裳。
不过是个背影,关离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她愣在当场不敢走过去,章平侯还是做到了,凭着一只镯子将人引上船。
怪不得她眼皮一直跳,怪不得师父说要考验她的时候到了,她该做什么?章平侯想做什么,她该如何应对?
不同于关离的踟蹰,看到她出现,章平侯显然十分高兴。“关姑娘来了,快请坐!”
章平侯笑的越温和开心,关离的心就越凉!短短几日,她算摸清楚几分这人的心思。章平侯笑的越温和开心,那就表示,他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
作为被算计的人,关离的心情实在复杂难受。
而梁融在听到关离的名字,立刻回头。两人遥遥看一眼,即便什么都不说,关离也能看清,他对自己的关心。
不过是刹那交汇,关离就避开他的眼神,径自走到一个,距离二人都较远的方位坐下。
“原来是有贵客到,怪不得侯爷去急匆匆找我来”关离才落座,就讥讽笑一声。
态度一点不客气,章平侯却并不在意。等关离落座,下人的菜也上的差不多!
章平侯仿佛招待好友一般,拿着酒杯站起来道。“下官与王爷许久不见,实在是久别重逢,不甚欣喜,先敬王爷一杯。”
他将酒杯举起,梁融却并没有。氛围有些尴尬,眼看梁融轻轻扇着折扇,一点举杯的意思都没有,木拙面色为难,侍卫长不管不顾,要开口骂人。
章平侯一个眼神,就让他退下!作为这艘船的主人,章平侯依旧在笑,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关离诧异的眼神之中,自顾饮下那杯酒。
直到他喝完酒安全坐下,没有发生任何中毒迹象,梁融才漫不经心拿起酒杯。轻轻在唇边命了一口,皱眉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从前锦衣玉食的章平侯,如今却只能用这种粗劣的酒?”
“章平侯,您的钱都花哪去了?”
一上来就打脸,丝毫不给对方面子,这让关离很诧异。她怎么记得梁融不是这样轻浮的性子,短短几日不见,记忆中的梁融,更像是个有耐心的猎人。
眼前这个人,同样的皮囊,但怎么偏偏多了一点,浪荡纨绔的味道?
在他身后一同前来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却不是她熟悉的观宇,更不是认识的王铮。
更不要说她的老朋友,黑青,纱姑娘等人。
摸不清门道,关离只能安静看着他们。静观其变,是她眼下最好的选择!
梁融话一说完,甲板上立刻安静起来,只听到海浪声,还有海鸟从头顶飞过的叫声。
章平侯的人,显然不开心自家主子如此被人羞辱,这帮人中很多都是生面孔,几乎没有见过梁融,除了木拙。
所以个个同仇敌忾,目露凶光瞪着梁融。这种足以杀死一条狼的视线,梁融却仿佛毫无察觉,根本不在意。
空隙之间,居然对关离眨了眨眼。
关离一愣,此时此刻的居然还有心情调戏自己?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心太大?
茫茫大海之上,关离被绕的头晕,已经分不清方向。
她知道,依章平侯的心思,是绝对不会让梁融的船有机会靠近,所以送梁融上来的那艘船,一定是章平侯安排的。
如今船上,不过是梁融跟一个脸生的侍卫。一想到梁融因为她,才独自一人孤身冒险,关离就觉得窒息!
茫茫大海,不比陆地,甚至让属下追踪的机会都没有。
这里四面环水,无处隐藏。他来了就注定是一个人来,恐怕连暗卫都无法跟随!
“王爷以为呢?”章平侯不答反问,饶有兴趣等着梁融的猜测。
梁融还是那个漫不经心的样子,轻轻扇着风,认真想了想道“瞧您这船大的,简直是南海一绝。你不会,把钱都拿去造船了吧?”
章平侯听了,一乐,哈哈笑两声。木拙安静给他倒酒,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章平侯。“几年不见,王爷还是这般风趣。北边来的传闻,说殿下三年前中毒,意图刺杀陛下,下官还以为,皇上一定会要了你的命,想不到如今你还能出现在南海!”
“也不知,究竟是朝廷已经无人可用,还是你承王殿下只手遮天,逼得皇帝无力反驳?”
无论是前面那个原因,还是后面那个原因,在皇帝听来,都是诛心之言!
一般人听见,谁都会生气,可惜梁融的性子,不让人轻易摸透。
“章平侯果然是远离南海太久,消息都不灵通了!”梁融笑笑,略带遗憾,略带无奈。“三年前本王中毒,这人啊,就废了一半,脑子经常不太好使。”
“所谓杀鸡,焉用牛刀,像章平侯这样的人,皇帝实在懒得费心,只好把本王这么个废物扔出来,找点事做。免得本王在王都吃闲饭,剩下那半脑子也费了。”
关离听了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梁融分明打脸章平侯,表示自己只用半边脑子就能收拾对方。
这一声笑,引来众人的眼光。关离坦然自若,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喝了一口!
装模作样嘛?谁不会!
章平侯还是在笑,可笑容已经不达眼底。微胖的白脸上,一双黑眸闪过精光。“原来如此,难怪从前足智多谋的承王殿下,今日孤身一人来犯险。”
“下官实在好奇,你们二位,一个是南海有名的海盗,一个是朝廷的亲王,奉命剿匪。为何承王,要甘心冒险,来营救朝廷要犯?”
“殿下难道是真的坏了脑子,还是说,殿下暗中跟海盗有所勾结?”
这话听得关离脸色一变,官匪勾结本就是朝廷大忌,更何况她跟梁融的身份如此敏感,各自代表的势力非同一般。
“瞧侯爷这话说的,要论勾结,谁比得上您跟毛贼子。”关离及时插话,打断章平侯的步骤。
“说起来,我这南海王当了一年多,别的事情不做,就喜欢杀毛贼子。这些人啊,南边有,北边也有。带来的货物,又惊奇又独特,每一件都能在大越地界上,卖个好价钱!”
“可让我奇怪的是,这些人没有来南海做生意的意向,反而非要带着大批货物,到南海来抢劫百姓?”
说到这里,关离讥讽一笑,看着章平侯“有一回我又逮着一艘船,船上装满了独特的货物,我就好奇问那些毛贼子,你们难道也是来抢劫不成?二位猜,船主怎么回答我的?”
章平侯静默不说话,倒是梁融来了兴致。“这段时间新鲜事,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关离见他如此配合,满意笑笑,继续道“那船主,对我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他们本来远道而来,光是在海上就足足走了一年多。原本打算在南海卖掉这些货物,换了我们大越的丝绸茶叶回家去,好大赚一笔!”
“要知道我们这里的,茶叶,丝绸,瓷器,在他们那里可是能卖出天价,比金子还要昂贵!”
“可谁知船刚刚到达南海周围,还没来得及靠岸,因为天气问题,在一个小岛附近停留。谁知偏偏岛上,遇到了一些掮客。”
“这些掮客精通多种语言,经常帮毛贼子跟大越的商人做生意,做中人。他们不仅拉拢这些人到大越做生意,还偶尔会带这些人去南洋做生意。”
“原本船主很开心,能遇到这种人,谁知这人却叹一口气告诉船主,大越地界千万不要去,因为那里有人专门抢劫外来海商的船。”
“船主听到这个消息,半信半疑。以为掮客是想要加价,谁知找了好几个掮客,都纷纷摇头,拒绝到南海来。”
“船主在他们耳濡目染之下,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正犹豫不决之际,就遭遇大越海盗。”
“船主好不容易跟手下人一起,逃出包围打算去南洋,谁知半道上又被我给劫了。”
“知道那时候我才明白,有人刻意这样千克到处放消息,恐吓威胁来往的商人,让他们相信,大越不欢迎任何外来海商!”
“若是这些人不听劝,不肯离开,那他们就假冒海盗,用各种方式抢劫!无论如何,最后所有的罪名全都会被大越海盗承担。”
“这也就罢了,不过是打道回去。最狠毒的是,有人硬是挑拨离间,让不少海商的亲人朋友,死在南海!传闻中,的大大越的海盗有多么恶毒,让这些人带着仇恨,不断侵扰南海百姓。”
“日积月累,仇恨越积越多,毛贼子与大越的百姓更是视同水火,生死不相容!”
话到此处,关离意味深长看一眼章平侯。“你们说这幕后捣乱的人,是什么心态?他到底有什么意图?这种挑拨离间,让双方都不安稳,互相结仇的行为,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关离似乎在问话,其实是在骂人。
“我这人吧,脑子也不太灵光,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有什么好处,所以我在想,这人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二位不妨给我说道说道!”
梁融对着她的时候,唇角总是微微挂着笑,双眼宠溺,立刻配合关离道。“听你这么说,本王也觉得有些奇怪,可你知道本王脑子伤了,不宜多思,还是请侯爷跟我们分析一下,到底是谁,比本王还没脑子!”
二人一唱一和,双双挤兑章平侯。
章平侯也在笑,可这笑就冷多了。脸上的肌肉明显抽动一下,似乎在忍耐什么。“关姑娘跟承王殿下,实在默契。如此心有灵犀,想来关系已久。下官实在好奇,陛下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
不仅不接话,还把话题再次引到官匪勾结的路上去。
你会打哈哈,难道我不会吗?
关离立刻哈哈一笑,大声道“瞧侯爷说的,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我跟承王殿下脑子都不太灵光,自然是天下傻子一家亲。至于侯爷您,聪明过人,深谋远虑,自然跟我们不是一路!”
梁融看她,目光如炬。“哦,本王傻吗?”
关离立刻瞪眼,接话打脸,“一个人跑到敌船上来,你不傻谁傻?”
梁融似有所悟,叹息道。“原来这就是傻,那这傻,本王心甘情愿!”
木拙眼角抽动一下,这两人怎么像是打情骂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