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维之旅

  虽然在传统观念中，未到半神以上层次的强者，是无法直接与一支庞大的军团对抗的——不是强弱问题，是杀到手软的消耗问题。

  就算是一万头猪猡躺在那让人杀，也足以将一名普通传奇战士累到呼吸不稳，何况是强度不弱的怪物联军？

  不过这仅限于刚刚达标的一般传奇。

  老练的强者总能在自己的传奇经历中凑出干掉大规模军队的办法，或靠来去自如的机动性随时脱战修整、或靠道具秘法补充精神体力、或者直接就掌握超大规模的军团级杀伤能力。

  对于手段繁多的法师而言，这个问题就更加简单了，特别是没有依赖魔网、拥有无限制施法能力的传奇法师。

  就像现在的传奇灵魂法师莱西。

  孤身跃入敌阵的精灵就像被抛入涌动湖面的石子一般，瞬间就从城墙上人类的视野中消失了，但其带起的涟漪却伴随着怪物的异动清晰的扩散开来。

  一点点敌意的挑拨、一点点情绪的诱导、一点点轻微的幻觉...

  腹中饥饿的凶狼仿佛嗅到了脸侧新鲜血肉的香甜气息，下意识转头一口深深的咬了下去，将旁边浑身恶臭的哥布林脑壳直接咬碎，浓稠的白浆到处溅落。

  提着一棵光秃秃小树的食人魔狂性大发，比普通人类高上两三倍的魁梧身躯挥舞着手中的钝器疯狂的向四周砸落，几只巨大的虫子在闪避不及间被带着断裂根须的树干给碾成了肉泥。

  如同洪流之中骤然出现了一颗巨大的礁石，在莫名引导下不断推进的怪物大潮顿时撞散出无数凄厉的血花，城墙上疲于应对大量怪物源源不断攀附攻击的人类士兵骤然感到压力大减。

  莱西在混乱的怪物集群中闲庭信步般前行，虽然她的灵魂之线无法离开身边太远，但是她也不需要全程控制怪物的精神。

  只需要用灵魂之线在这些无脑怪物灵魂中轻轻拨弄一下，诱发其嗜血天性与对友军的敌意从而做出第一次攻击，就可以让本质上是一片散沙的怪物们自发去向四周冲击扩大影响范围。

  虽然被控制、诱导的怪物数量只占了很小的比例，但莱西可以轻松诱导它们放弃一切闪避防御的动作全力输出，造成的杀伤力不可小觑，而且每倒下一个怪物，有了空闲的灵魂之线就能诱导一个新的傀儡，当真是兵力源源不绝。

  只要莱西精神与魔力没耗空，这种没法拉开距离无法将其隔离的军队来多少都不够她杀的。

  不过灵魂之线的内核是她的真名力量，外部是一系列基因般复杂的符文法阵基点，构筑出来后只要不被针对性手段破坏就可以反复利用。

  比起构筑时的麻烦工序，灵魂之线平时使用的消耗相当低，莱西就算不在怪物群体中植入纷争，凭灵魂之线转化出物理杀伤也有足够的精神与魔力独自将整个怪物军团全部消灭。

  不过能省力一点是一点，各方面素质不足的莱西体内没有红龙那种魔力熔炉，脱离了精灵族的无限魔力供应网络后还是要学会节俭的。

  收拢了大部分外层魔法效果，保持着灵魂之线的隐匿与安全性，莱西就这么在怪物军团中左右晃荡了起来，一边领着暴乱的怪物解决比较强大棘手的个体，一边慢慢向怪物群体核心区域靠近。

  如果不是怕干掉罪魁祸首后，这波不自然汇聚起来的怪物会直接散伙、乱七八糟的跑路，从而给自己增加追杀难度，莱西恐怕就直接冲到大军核心去了。

  而在怪物集团的中后方，身边围绕着几个被完全控制的魔兽的邪神祭司，透过怪物群体间接观察着莱西这位不在计划中的传奇角色，兜帽下的丑陋面孔满是狰狞与恶毒。

  让几个教内低阶信徒带着一些强力怪物去拖延传奇强者的步伐，邪神的祭司有些恼火的看了眼城池的方向；“毒沼之王呢？那帮近亲交配的蠢货已经弱智到连激活召唤契约的能力都没有了？还是他们吝啬到一点财物都舍不得？”

  怪物军团攻城的大场面在这片广阔的大陆上可不是经常能看到的，为了今天这一幕，祭司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前期漫长的情报搜集，内应的渗透部署，提前隔绝讯息与交通，利用预知的天灾一点点引导汇聚怪潮...各个方面的准备工作，消耗的金钱、人力、神力异常庞大。

  如果不是这座城市的掌控者——龙脉术士家族在建城时自持力量强大，拒绝了各路神灵教派的入驻，他想做成今天这种事情难度还要翻几倍。

  为了避免那帮术士找到机会动用城堡中隐藏的一些古老底牌，知道契约存在的他通过各种办法诱导术士们启用召龙契约，并在肉痛中付出了巨大代价，和远方沼泽中那条作为术士家族血脉源头的狡诈黑龙进行了一番交易。

  交易的基础是存在的——虽然丢失一大份财富有些心疼，但邪神的祭司最想要的是一场盛大的屠杀与血祭，用一座城市的哀嚎取悦邪神，从而提升自己的力量在教派内的地位，而黑龙...

  对于邪恶的黑龙而言，那点驳杂的血脉龙裔根本无足轻重，既然有邪神教派愿意背上屠城的大黑锅，他自然乐意去顺手获得一座城市的全部财富——不就是抢先响应召唤从内部破坏城堡隐藏的防御体系么，简单的很。

  反正只要不参合屠城，就算出了什么问题，善神教派的圣武士或者别的什么人物，也只会先去找邪神祭司的麻烦，黑龙自己就可以裹挟财富回老巢继续宅着。

  ——至于龙族契约...没实力将契约激活并铭刻进灵魂，你和一条邪恶的巨龙谈什么契约精神？顶多涉及契约的那批财富少捞一点就是了。

  对黑龙这种生物的尿性异常了解的祭司，觉得这一把应该是非常稳妥了，甚至准备的有些太过了。

  不过情况的发展完全超出了祭司的预料——召唤似乎是发动了，但毒沼之王却不见踪影，而一个看上去有点像传说中精灵的传奇强者却突然窜出来将怪物军团压着打。

  评估了一下怪物数量的削减速度，邪神教派的高阶祭司借用其他生物的眼睛，看了看怪群中丝毫没有露出疲态的莱西，他在短暂犹豫后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身边的强力魔物开始顺着怪物集群的移动向着那人前进。

  他没有退路——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如果他放弃后退，教派里的其他祭司肯定是会将他拿去血祭平复神灵的愤怒的。

  再让那位传奇杀下去，剩余的怪物都不一定能彻底击败守卫城市的人类军队了。

  虽然祭司自己离传奇还差一截，但借助周围的特殊魔物与神赐法术的力量，他并不是没有战胜传奇的能力——

  这位传奇看上去并不是体质与抗性强大的战士类职业，那种诡异的灵魂干涉对于心智防护手段众多的邪教祭司来说效果要大打折扣，胜算怎么看都是不低的。

  在祭司的控制下，一只有着淡蓝皮肤与猩红背刺的巨大八足蜥蜴闷声从怪物间隙中冲了出去，在靠近那位美丽的传奇后对着她瞪大了双眼。

  无形的灵魂之线让莱西始终保持着对战局的俯瞰，她当然注意到了那个祭司与其身边魔物的接近。

  不过那只怪异的巨蜥在祭司控制下非常精确的停在了莱西灵魂之线的射程外，显然祭司在之前借用怪物与信徒进行的试探观察中获得了不少莱西能力数据。

  被怪异巨蜥凝视的莱西很快就发现了不妙之处——她身上的轻薄皮甲表面有一部分莫名变化成了灰白的色泽，看上去竟然变成了石质。

  精密运转的灵魂中闪过一些精灵族积累的其他位面的资料，莱西皱着眉借助被灵魂之线支配的怪物遮挡巨蜥的视线：“石化蜥蜴？第一次看见实物啊...”

  红龙卡萨这一流派，总喜欢在身躯上固化一套完整的魔法体系，莱西自然不缺乏对抗石化这种异常状态的抗性，但她的衣服又不是什么魔法道具，自然是会被对方直接瞪成石头破碎掉的。

  虽然果体并不影响战斗力，也可以用一些魔法技巧掩盖外表，但莱西可没有从自己灵魂中删减羞耻心的欲望——没性别区分的时候她不愿意，现在这样的身体她就更不愿意了。

  被不断走位的莱西当做掩体的怪物纷纷在哀嚎中被凝固成了石像，但被灵魂之线俘获的志愿者源源不绝，一边转移位置一边瞪眼的石化蜥蜴直到魔力枯竭都没能成功限制住精灵。

  不过祭司乘着莱西躲避的机会，已经成功加强了对附近怪物的控制力，并将所有不受自己直接控制的怪物驱逐出到远处，脱离了莱西灵魂之线的射程。

  很快，莱西就用完了手头仅剩的怪物傀儡，她将灵魂之线化作锐利的剑丝，冲上去斩掉了无力动弹的石化蜥蜴的脑袋后就停下了脚步。

  躲在几个魔物后方的祭司站了出来，看着被围住的莱西动了动嘴唇，正想试着在包围的优势中交涉一下，就忽然发现莱西后腰处的华美短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察觉到那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类的视线停在自己腰间，莱西耸了耸肩微笑道：“终于发现啦？可惜晚了点。”

  一道翠绿的光箭骤然从黑袍祭司身后破开魔法屏障穿透了他的脑袋，四周稀疏的植物猛然爆发出同样颜色的光华形成密集的箭矢，仿若百川归海般顺着光箭的定位汇聚起来，将黑袍祭司的身躯炸成了破烂。

  靠着每天只能使用一次的神术，祭司血肉模糊的身体化作一片血雾在另一侧的魔物后方汇聚成型，他踉跄两步后心有余悸的看着之前自己所在的位置，就发现一个朦胧不清的、与被包围的女性高度相似的身影正持弓站在一棵树后。

  “实体镜像？分身？不，这魔力气息...根本就是另一个人，该死，一个又一个...到底从哪冒出来的...”

  咬牙切齿的祭司心底一横，开始引导所有怪物放弃城市向这边围拢，同时他也开始释放副作用极大的禁忌法术——

  在连绵出现的意外下，受到重伤的他几乎不可能再实现最初的目标了，那么集中全部力量在这里直接血祭所有怪物与一个传奇强者，多少能有一点弥补...

  仿若扩散的病毒一般，正在向这边汇聚的怪物身上开始大片浮现猩红的纹路，传奇境界的莱西从这些怪物与黑袍人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这些生物身躯中爆发出来。

  正要抢在黑袍人法术释放成功之前行动的莱西忽然顿住了脚步，随后她怜悯的看了眼被越来越多怪物围住的黑袍人，脚尖在绷紧的灵魂之线上一点，整个人就猛地向着外围抛飞。

  仿若灵体的艾维化作一道流光，裹挟着短弓汇聚到了半空的莱西身上。

  正想触发外围怪物身上的血纹将那位传奇阻滞的邪神祭司忽然愣神，他察觉到了什么东西在另一层空间中飞速接近，毒沼之王的气息在其间若隐若现。

  没等他反应过来，怪物群体上方的空间就剧烈扭曲了起来，随后仿佛小型山岳般的巨大黑影骤然遮蔽了视野，带着宏大的轰鸣声仿若陨石般砸落了下来。

  在剧变中稳住手头法术进程的祭司触动身上魔法饰品，脚底就像抹了油一般突兀的急速滑行后撤出一段距离，随后他在剧烈的地震中停下身影，瞪大眼惊骇的看着前方的庞大存在。

  那是一条周身布满漆黑鳞片的巨龙，凹坑周围的烟尘都无法掩盖它的庞大身躯。

  那是术士家族的龙脉始祖，占据了广阔沼泽的狡诈黑龙...的尸体。

  再次出现的意外事件让邪神祭司惊疑不定，他看着黑龙那扭曲的脖颈与塌陷的胸腹咽了口唾沫——原来召龙契约是成功激活了的，只不过黑龙在被召唤来后，就直接陷进了某个半位面...

  那么，到底是谁，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轻松拖走并杀死这条强大无比的壮年黑龙？

  下一瞬，祭司知晓了答案——

  仿佛被无形的巨手不断翻转折叠的空间敞开了一道平缓的门户，将昏暗天空照亮的火焰簇拥着赤红色的巨龙从门扉穿过。

  每一寸身躯都充斥着无穷力量的巨龙顺着重力落到地面，黑龙骨骼碎裂的渗人声响伴随着剧烈的地震扩散开来。

  仿佛察觉到了颤栗的注视，那一脚踩在黑龙塌陷脊背上的红色巨龙，缓缓将狰狞的头颅转向了邪神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