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维之旅

  在无数晶壁系间，至高神层次所拥有的时光穿越能力，有着各种各样的限制，远没有传说中能力足以创世灭世的神上之神自在。

  其中最基础的限制，就是不具备从世界之上视角出发的全局感知能力、只能在一个世界投注一个意识锚点。

  至高神本体虽然可以跨越时间轴在其他晶壁系投放化身，但本体与化身之间艰难的意识连接，只能存在于一个锚定的时间点之内——其他晶壁系的化身很难主动联系本体，就算建立联系了，也只能相互顺着时间流逝让锚定点向时间轴下游移动，从而识别理解对方的意识运转。

  毕竟无论至高神还是其化身，都身处于世界之内，在静止或逆流的时间里，他们根本无法形成稳定健全、可被识别理解的思维运转过程。

  在这种种限制下，化身想要逆流时光之河，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阿斯摩蒂尔斯来到红龙降临前的时间点，就是先将自身与地狱一体的意识抽离成信息，反馈到至高神本体那边，再由本体针对这个世界在时光之河上游选择一个曾经存在意识载体、也就是可被识别的地狱，临时将化身意识转移过去。

  但信息穿越很简单，但跨越世界的神力锚定点进行移动却很困难，至高神本体实质锚定的依旧是时间轴下游的穿越起点，回到过去的化身只是无根浮萍。

  如果本体始终维持着对锚点的同步控制将其与化身主观意识一起移动到过去，这就意味着化身要锚定驻扎在过去重新走一遍历史，要回到穿越时间的起点，至高神本体就要与化身渡过相同长度的时间段，这对于连接着无数化身的本体而言是相当不利的。

  不提本体时间、力量的消耗与无数不同时间流反馈带来的精神压力，光是联系本身的维持就已经非常困难了，所以阿斯摩蒂尔斯的至高神本体很少长期维持与化身的连接，更别提随便挪动锚点了。

  所以，在过去进行了干涉的化身，会被至高神本体重新提取意识，投放到时间轴下游的出发点，覆盖载体原本的意识，以此来减免消耗与化身意识所经历的那段主观时间——同时这也是为了保证穿越主体意识的连续性，来避免大部分时间都相互隔离独立的意识体在自我认知方面出现问题。

  所以在来回的时间穿越中，化身意识的载体躯壳虽然顺着时间流一直活着，但作为化身主观意识却没有经历中间的时间段，而会在重新同步的时候覆盖下游的载体，虽然依靠预设载体机能可以较为完整的融合载体记忆，但还是会产生一定的意识断层与落差。

  这还是阿斯摩蒂尔斯在这个世界时间轴的大部分区域都保留了内核结构高度一致的地狱，才能相对顺利的做到这种事情，换成未能在初次穿越中定位到时间轴最上游源点、顺流留下大量载体的至高神化身，想做到这种事情那就更加的困难了。

  要知道至高神本体观察其他世界时所看到的景象，未必比一个普通人观看时光之河好多少——基本是只能看到一团混沌的信息迷雾，要是花费巨大代价的初次锚定没办法在这迷雾中识别理出清晰的脉络，后续的操纵根本就无从谈起。

  阿斯摩蒂尔斯的地狱就是在迷雾中照亮一条脉络的信标，以此为载体他才能顺利的跨越时光转移意识。

  不过，向过去进行时光干涉的操纵，也仅止于最初锚定往下游的时间区域，向最初锚定点之前的过去、以及向锚定点经历的最下游时间点的未来进行干涉是做不到的，因为作为探针的锚点没有顺着时间轴理出来的时间区域，对于至高神本体来说是不可见的。

  所以，能否在初次介入时锚定时间轴最上游的源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占据了更久远过去的至高神化身，与其他身处下游的至高神化身进行时间线层面的战斗时，总是有着极大优势的。

  所以，阿斯摩蒂尔斯才会将龙神艾欧那种存在放在远比自己高的、不讲道理的层次上——

  载体同样遍布时间轴的知识之神欧格玛，被中途插进来的、几乎没有落足之处的龙神艾欧吊起来打，可见他们这类至高神的境界，和龙神艾欧所表现出的、随心所欲跨越过去未来扭曲时间线的境界差距到底是有多大。

  反正当初在无数次扭曲的时间线中观望了那场争斗的阿斯摩蒂尔斯，看到风头正劲向着至高神进军的一方神系主宰知识之神，无声无息间就变成了自古以来无比低调的弱小独居神灵，那真的是心有戚戚焉。

  但现在，他却必须用自己那限制重重的能力，去挑衅一个实力层次与龙神相差无几的存在，要说他心底一点都不虚...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阿斯摩蒂尔斯却没有退避的余地了，因为...附近晶壁系里的红龙卡萨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对于坚守平衡之道的阿斯摩蒂尔斯来说，降临在在大量晶壁系里的红龙简直就是无比可怕的天灾，他必须努力在这注定会席卷万千晶壁系的可怕风暴中找到一条能继续维持秩序与混乱平衡状态的道路——从红龙自己身上。

  “所以，你会如何选择呢？”阿斯摩蒂尔斯看着被自己力量完全控制，从各个视角严密监控的红龙蛋想着，“让我来看看，你最初介入这个世界时，到底依靠的是源自神灵的力量，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吧...”

  孕育着生命的龙蛋，在地狱之主的观察中一点一点发生着变化，内部的红龙幼体正在逐步发育。

  在红龙幼体的发育过程中，阿斯摩蒂尔斯没有察觉到任何外来干涉，但这幼体涉及思维的所有器官，都出现了与寻常幼龙差异颇大的变化。

  从元素物质与虚空信息变动规律来说，这些变化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存在被外力干涉的迹象，但从概率的角度来看，这些仿佛由无数巧合堆积而成的精密变化倾向，本身就显得非常诡异。

  这是超越了阿斯摩蒂尔斯认知能力的、源自某种更高层面的干涉。

  面对这种力量，阿斯摩蒂尔斯陷入了沉吟：“完全找不到任何可追溯的痕迹啊，看来卡萨本体确实不是这只红龙，而且也并非使用的是神灵体系的力量，那么，现在的她是否会像圣光之源隔离空间里的她那样，在环境变动中保证自身意识的同步呢？”

  在红龙即将出世的这一刻，不远处的森林之中正有一队精灵隐蔽的靠近了密林与荒地的分界线。

  一座庞大火山被摧毁、碎片与熔岩如同漩涡一般在半空中悬浮飘行，这种壮观的景象自然引起了广阔区域内的智慧生命的注意。

  现在这位面里的精灵王国的边界虽然离这里有一段较远的距离，但如此恢宏的元素变化也是值得他们警惕的，派出队伍赶往事发地点谨慎的探查是很有必要的。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原本就因为纪元交替临近而徘徊在边境外探查并处理位面重叠现象的精灵小队。

  而在森林边沿的、由几支这样的小队汇聚而成的探查队伍里，赫然有着莱西与艾维的身影。

  毕竟精灵的寿命极其漫长，在遇到红龙之前，她们，或者说他们两个就已经在附近区域巡逻了很久很久了。

  充当临时队长的艾维在法术辅助下，看到了远方那恢弘漩涡中心的景象——一个体型比精灵高大数倍的人形生物凌空悬浮在那，其身前还飘浮着一颗...蛋？

  就在前来探查的精灵们因目睹的景象而迟疑的时候，半空中的阿斯摩蒂尔斯将目光转了过来。

  作为本质力量远超一般神灵的地狱之主，阿斯摩蒂尔斯的目光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仅仅是隔着极其遥远距离的扫视，一股源于真名等级落差的可怕压力就从诸位精灵灵魂深处蔓延了开来，他们在刹那间就浑身脱力摔倒在地，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对于阿斯摩蒂尔斯这样的存在而言，物质世界那些朝生暮死的凡人并非是值得关注太多的东西，但森林边沿那队精灵显然得算作例外。

  “红龙卡萨唯二的信徒么...”目光在还未出现生命本质变化的两个惊骇精灵身上徘徊了一下，随后阿斯摩蒂尔斯转回头看着眼前逐渐崩开裂缝的龙蛋笑道，“据我观察，这个世界你的行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那些精灵的影响吧，不知道他们在你眼里有多重要？

  “在载体躯壳如此弱小的当前，你会不会为了他们在时光之河某点水花中的遭遇，而使用你真正的力量呢？”

  笑容逐渐带上一丝邪气的阿斯摩蒂尔斯抬起右手，在华贵红黑长袍飞扬间轻轻打了个响指。

  地狱的力量沿着化身的指引精确投放到了物质位面之内，整片天空被无穷魔火充塞，在被刻意绕过位面屏障之内，整片大地在刹那间被地狱之力撕碎，所有智慧生命连同空间一起在毁灭性的力量中分崩离析、灰飞烟灭。

  在一片混乱的天地中，阿斯摩蒂尔斯面前的龙蛋无声碎裂，刚刚用尖角顶碎蛋壳红龙幼体有些迷茫的睁开了眼睛，转头四处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阿斯摩蒂尔斯看着连飞行都不会、被自己力量支撑着飘在那的红龙幼体开始因恶劣的环境变得虚弱，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以灵魂之语对其说道：“纯靠龙族肉体本能维持短暂的生存...你到底在做什么？”

  红龙幼体尚未彻底成熟的嗓门在这空气都流逝干净的严酷环境中无法发出声音，但阿斯摩蒂尔斯能从其表层灵魂活动中察觉到一股茫然与好奇交杂的思维活动。

  “不可能...”见到红龙幼体这与预期完全不同的反应，阿斯摩蒂尔斯心底顿时犹疑了起来，“之前的试探就证明了，红龙卡萨的意识记忆不会被时光之河的变动扭曲，但现在的红龙幼体明明被莫名力量影响了，却表现出对我和环境一无所知、连灵魂之语都不会的样子，而且...”

  阿斯摩蒂尔斯扫了眼远处曾经有着一队精灵的、现在已经变成一片元素风暴的位置：“从红龙卡萨未来的表现来看，她不可能对自己信徒的遭遇无动于衷，要是她真的不在意凡间的一切、与她的信徒间没有任何感情，我在这努力也就毫无意义了...”

  在与至高神本体那边的连接中交换了一些信息后，阿斯摩蒂尔斯深深的看了眼面前衰弱濒死的红龙幼体，在地狱中铭刻下相应对策后将意识从这端时光中抽离，重新回到了未来的锚点时间段，覆盖了原本的地狱意识。

  在意识变动的短暂混乱断层后，阿斯摩蒂尔斯恢复了思考能力，他将所有感知渠道获得的信息扫了一遍，随后就陷入了巨大的惊愕之中——

  红龙卡萨依旧存活着，甚至精灵位面依旧在虚空屏障内完好存在着，而圣光远征仍在继续，一切的一切与他干涉时光之河前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圣光之源的隔离空间内，由阿曼纳塔转化而来的地狱之主化身转头扫视了一圈，随后不可置信的盯着前方飘着的庞大红龙道：“为什么？除了提尔不在这里外，什么改变都没有发生？你在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默默注视着赤瞳男子的红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阿斯摩蒂尔斯...你回来了？看你这表现，你们至高神的时光干涉能力远比我预想的要粗陋啊...”

  脸色难看的阿斯摩蒂尔斯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在这次时间线内的记忆，但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异常，仿佛他毁灭精灵位面杀死红龙幼体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难以置信，”阿斯摩蒂尔斯凝重的打量着面前的红龙，“这个晶壁系的你，不可能同时扭曲其他晶壁系内所有我的意识，我的本体没有观察到额外的时光之河动荡，你是怎么消弭我改变过去带来的影响的？难道说...你的真正力量，我连理解的能力都没有？”

  “不不不，”红龙颇为无辜的摇了摇头，“你想的太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