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维之旅

  昏暗月光的照耀之下，看不到一丝污染与垃圾的广阔海岸边沿，大量常人难以辨识的黑色人影，如同幽灵一般静静浮出了水面。

  每一个漆黑的人影之间都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从沙滩到悬崖，他们的身影连接起来几乎将杜王町城镇沿海那一侧边界全部覆盖。

  这些体表变幻着色彩、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人形生物，都是针对“中立者”的行动组的成员，或者说，他们都是“程斌”。

  虽然身上看不到任何的装备，但这些人都拥有着远超人类极限的身体素质和基于灵魂能量的能力。

  即便因为与替身“无限”割裂了联系，导致来源于究极生命的部分特殊能力被削弱，他们也拥有碾压各国特种部队的战斗力。

  毫不夸张的说，就凭海岸上冒出来的这点人，在正常战斗中就可以轻易攻陷这个国家任何一座军事基地，扫平整座城市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然而，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们的身份也仅仅只是试探用的一次性炮灰罢了。

  同步出现在海岸线上的模糊人影，通过灵魂网络交换着信息，开始同时向着陆地上城镇的方向前行，他们走过沙滩、爬上悬崖、越过树林，维持着相互的间距、以各种不同的路径无声前进。

  连敏锐的野兽都无法察觉到从身边掠过的、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模糊轮廓，潜行的程斌们在这片文明的监管空白区域中，理应不会被任何生命发现。

  但致命的攻击，却毫无征兆的、凭空降临了——

  一个踏过城郊分界、走上树林外人工小道的程斌，忽然感到周身一阵炽热，可怕能量从构成他身躯的每一点物质中涌出，在刹那间扭曲撕碎了他身体中所有的分子。

  “这种感觉...就像是每个原子都在释放核能一样...”

  随着最后一缕感知信息在灵魂网络中扩散传递开来，不知何时变成炸弹的程斌，其身躯在发自内部的爆破中崩解溃散，庞大的能量在扭曲中对冲、湮灭，让他连一丝肉眼可以辨识的灰烬都没有留下，毁灭性的爆炸也没有对外部环境造成多大影响。

  只有一缕因人体消失而产生的空气流动，才能证明这里刚刚发生了点什么。

  而这一次无声无息的爆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毁灭的连锁席卷而出，在无规则的时间间隔中，将同步前行的所有程斌子体炸到灰飞烟灭。

  ......

  距离杜王町海岸线极其遥远的一座无人岛礁上，一座似金似玉的小型怪异信号塔，透过各种信息传播渠道收发着巨量的数据，在海面下被侵蚀一空的岛礁内部，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思考中枢正承载着行动组刻意分割后不同成员团体间的交流。

  只有在这个时候，一个真正能称作是“程斌”的意识主体，才会在间接连接的灵魂子网交集处临时构筑成型——

  或者说，不同灵魂子网中负责交流对接的个体，在这一刻放弃部分自我与权限，临时融合出了一个可以统筹全局信息的新意识体。

  程斌原本没想搞这么繁琐——这些操作都是被逼出来的。

  从为了和替身联盟更深入的接触，答应下来对付那个身处杜王町的中立者，到现在其实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普通人认知上的那种时间。

  然而这段看似不长的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却多到足以烧毁任何普通人的大脑...毕竟那中立者在世界和白金之星的决战中继承了点什么，能力和时间有着紧密的关系。

  “...海岸那边人形子体全数扑街了么？看死亡的位置和顺序，那家伙在海岸方向的活动边界是这样的...”

  礁石内隐藏的思考中枢内，程斌在杜王町的三维图景上勾勾画画，在城镇海岸方向拉出了一条不规则的线条，和其他围绕城镇分布的密集线条连接在了一起。

  观察了一下由死亡点线构成的、将整个城镇覆盖在内的、如同摊平的巨型软泥怪般的诡异图形后，程斌沉吟了起来。

  “...观察者、伪装者组那边也基本死光了，连虫类微小生物都没幸存下来多少，反倒是旅游组那边文雯类型的子体基本都没出事，成功进入杜王町的探针全都是缺失关键信息不会对目标作出任何行动的那种...”

  琢磨半天后，程斌心底感叹：“觉醒的替身真是难缠啊...还好，作为替身载体的他只是一个人类，依旧有着人类的习惯和极限。”

  大量的牺牲，勾勒出了怪物的轮廓——由死亡点线构成的、笼罩整个杜王町的诡异死亡领域，其实就是目标大量行动可能性填充出的极限活动范围。

  虽然领域边界触之即死，针对目标行动的生命难以深入领域内部，但程斌将图景抽象出来的数据解析计算了一遍后，就大概知道了目标的活动状况。

  像是海岸方向集体扑街的人形子体，虽然他们死亡的时间和位置各不相同，但内里却能发掘出一些微妙的规律——

  例如，他们都死在刚刚脱离复杂环境、进入人类正常视野范围的位置。

  例如，他们看似错乱的死亡时间差值，其实刚好等于一个普通人从唯一汽车道路步行至死亡点所需的时间之间的差值，其中的偏差基本都集中在最近的大路出发点差异，与死亡点不同地形跨越耗时上。

  只砍海岸方向的可能还不好理解，但结合杜王町其他地方的情况看看，目标的活动方式就有点眉目了——

  匍匐在杜王町上的怪物，其死亡领域并不是毫无死角抗拒一切的，就像是深入城镇内部的客运站，车上的旅客在下车出站后才会正式进入死亡怪物的视线。

  目标有着耐人寻味的行为模式，他会在时光上游摧毁一切在短暂“未来”中会给他带来威胁的生命，但无论是空间上还是时间上，他都不会离开“现在的杜王町”太远——

  他会驱车到海岸附近抹杀潜入的团体，却不会潜入海中抹杀更早时间点的潜入者，也不会追着客车到来的轨迹前往另一座城市抹杀上车者。

  综合各个方面的死亡数据，程斌已经锁定了目标一切活动的“起始点”，大致知晓了覆盖杜王町的死亡领域的核心，所在的时间点与位置。

  不出所料，那是杜王町东北方的某个独栋别墅区，和波鲁纳雷夫与剧本提供的信息都对的上号。

  “...目标活动的核心起始时间点，和第一次观测到的凭空爆炸有关，应该是第一轮的接触计划直接引发了现在这一切，虽然那计划还没开始执行就完蛋了...涉及时间线的问题真难搞啊...

  “...杀手皇后的时光炸弹·败者食尘，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运作规律？”

  程斌知晓原初剧本中目标所拥有的替身能力，那种令时光倒流的炸弹...但很明显，这个世界内目标觉醒的替身，拥有远超剧情设定范畴的力量——起码就使用的灵活程度而言，两者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与替身“无限”的割裂，让程斌对时间线变动的观测能力削弱到了极限，虽然不是完全没了感觉，但在替身方面的研究出结果前，他很难再像以往那样直接获取多重时间线的具体记忆了。

  好在各个计划执行子体，在计划刚开始时的死亡，本身就是一种时间线变动的体现，这让程斌多少抓得到时间线变动的关键点在哪。

  不过，就算摸清了目标的部分情况，要对付这样一个可以倒流时光的家伙，也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由于究极生命部分能力的缺失，程斌手头可用的东西少了很多，而考虑到要和波鲁纳雷夫代表的替身联盟进一步接触，有些观念上有争议的手段他还不能随便使用。

  起码...在目标触及更遥远过去或未来、让时间线变动的范围扩大到对当前观测研究带来影响之前是这样...